第201章 來生再見(1)
她徒手在他身側挖坑,沙石的土地異常堅硬,割得手指流出血來,還是不住努力挖坑。崔珏不忍心見她如此阻止她,被她回頭一笑驚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到底是相識一場啊。怎麼忍心見他醉死在這裏被野狼分是。”擦了把額上的汗珠,繼續挖。崔珏要幫忙,被她拒絕,“我自己來就好了。”
玄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微微閉目,似在隱忍着什麼。再睜開眼時,已平靜如水。只是袖中的手依舊攥緊,踱步到陰申身前,化出一把梳子,輕輕梳好被風再次吹亂的長發。
“你我鬥了這幾千年,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麼。本以為是那高高在上的帝位。當得償所願,高處不勝寒的孤獨讓我終於明白,我要的並不是帝位。我到底要的什麼?你可知道?”玄華輕輕一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麼可能會知道。”彈落染在陰申衣衫上的灰塵,白衣勝雪潔白,“當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的時候,我與你一樣,一切為時已晚。你終比我幸運,不管哪一世她都那麼愛你。”玄華的目光落在兔兒已經血肉模糊的手上,一陣心疼卻沒有阻止,他知道無法阻止。涼聲一嘆,“弟弟,你小時候總是追着我問,為何神界太子是你而不是哥哥。你可記得你說過,你不想做天帝,你說你不想做天帝的啊。”
兔兒默默挖着坑,手指已痛得麻木仍不停歇……
夕陽的餘暉灑下,血紅的光芒染紅整片大地,倦鳥回巢傳來一聲聲悠長的鳴叫。
玄華親自抱着陰申下葬,兔兒一捧一捧灑下黃土,一寸一寸掩埋了那雪白的長衫白皙俊美的臉頰,白得勝雪的長發。微隆起的墳冢,兔兒在周圍灑下一片花瓣,她記得他說過喜歡桃花的,可時節已過沒有桃花,便用野花的花瓣代替吧,或許他也能喜歡。打開酒壺的蓋子,灑下幾口酒。
“喝吧,你最喜歡的酒,喝好了就去投胎轉世做個好人。”兔兒又抓了一把土細心地修了修這座新墳。沒有墓碑總覺得不妥。畢竟相識一場,葬都葬了不差一個墓碑。
尋來一塊木頭,插在墳前。曾在村上的老先生那裏學過幾個字,“小白之墓”這幾個字還是會寫的。便用石塊在木頭上用力刻下歪歪扭扭的字。
一切做完,兔兒深深鞠了一躬,轉身毫不留戀地往下山的路走去。
崔珏有些困惑,自始至終她都沒掉一滴眼淚。這樣的她,讓他覺得有些陌生,兀地又笑了,“你終於決定忘記他了。苦債太多,忘記才是最好的選擇。”回頭看向佇立在孤樹下的新墳,“得了心愛之人的墓碑,大王你也能安息了。”
當年叱吒三界的天帝,統領妖冥兩界的妖魔王,最後卻落得葬身人界角落的凄離下場。浮雲一生,不過化為一撮黃土罷了。他真的死了?自此消弭在三界間?崔珏把玩手中的春秋輪迴筆,薛昕的命數確實是在今日終結,可妖魔王陰申的命數……一直都是個未知數。
兔兒磕磕絆絆一路下山,也不知身體是怎麼了居然不知疲憊,而且腳步輕飄好像浮在雲端,只是無法駕馭熟練不時要摔跟頭。玄華跟在身後沒有幫忙,似是一位看着剛學會走路孩子的家長。到了山腳下,玄華問道。
“兔兒想去哪裏?”
兔兒晃了晃手裏的酒壺,“這是小白的遺物,我覺得應該給他的兒女送去,告訴他們,他們的父親其實很想念他們。”
片刻的沉默,他忽然正色對她說,“若你日後見到她,代我轉達一聲,其實我沒有那麼壞。”
“見到誰?”兔兒歪頭看他,有點跟不上他的跳躍。
他又沉默了,半晌無言,忽然喚了聲,“貂狸啊。”
“嗯?”似本能的回應,她疑問望他,“在喚我?”
他笑而不答,摟着她的肩膀,望着千峰山下蒼茫四野,目光空遠,似有脈脈眷戀,終究無言訴說。摟住兔兒的腰,飛身躍上蔚藍的天空,如一對神仙眷侶遨遊在天際……
還以為他會帶她去神界,他卻送她回了道水宮。只剩下慈寧宮屹立的道水宮,到處破敗,已有人在打理死是,收拾殘局。
還未落地,遙遙就看見未損毀的高聳宮牆上,天後站在此端,崔珏滿頭白髮紫衣如夢與天後遙遙相對站在彼端。風揚起他們的衣袂,如一曲緩緩流淌的哀婉調子,訴不盡的漫漫長歌。
天後精緻的鳳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透着攝人心魂的威嚴。她微微眯起眸子,似已辨不清楚崔珏的容顏,也似在努力回想對面的人到底是誰。忽而,她笑得花枝亂顫。
“你怎麼老成這個樣子。我們有那麼久沒見了嗎?”
“天後容顏依舊,美麗不可方物,崔某失禮了。”崔珏輕輕欠身,一手負后,正要縱身躍下高聳的宮牆,天後已豁然出現在崔珏面前,一對杏眸威儀四方地睨着崔珏。
“大膽!見到本宮竟不行禮!”一聲惱喝,帶着高高在上的權威。
崔珏一抖紫色袍衫,端重下跪行朝見大禮,“判官崔珏參見天後娘娘。,”
他恭敬的舉止極為完美,沒有一絲錯差,天後還不滿意,一摔廣袖,逶迤的裙擺被風揚起,盛世之美艷絕天下。
“敢問天後娘娘還有何吩咐?”他恭聲問道,始終低着頭,雪白的長發在風中柔柔浮動。
“崔判官不在冥界恪盡職守,擅自前來妖魔界所謂何事?”她凌聲質問。
“回稟天後娘娘,冥王遲遲未歸,下官擔憂冥王安危,特來……”話未說完,被天後揚聲打斷。
“妖魔界出這麼大的事,生死薄上應早有預示,身為判官未及時上報天庭,玩忽職守該當何罪!”
崔珏默然了,更低垂首一言不發。
天後冷哼一聲,轉而又笑了,扶了扶鬢邊鳳簪,儀態風千萬種,“本宮怎麼忘了,崔判官已經許久不登天庭彙報政事了。”
“是下官失職。”他恭敬跪地的姿勢,天後倍覺刺眼。擺擺手道,“罷罷罷,本宮來尋天帝,你來尋冥王,我們各有所職。”
天後飛身躍下宮牆,驚訝發現玄華摟着兔兒就在不遠處,正好看到了他們在城牆上的一幕。天後面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平靜下來,對天帝微微行禮,便進入了道水宮。
重建道水宮的動作極為迅速,不出幾個時華,巍峨肅穆的宮殿已恢復原貌,似那場末日般的災難從不曾發生過。只是一些熟悉的宮人面孔都變得陌生新鮮,宮中失了麗妃的操持,未免有些無章,好在文雁常年跟在麗妃身邊,主持各宮大局也算有條不紊。
塵布受了重傷,處於深度昏迷一直不曾蘇醒。
天後聽聞玉磬噩耗,塵布又傷得這麼重,凝重的面色似要颳起一場大風暴。日夜守在塵布身邊,寸步不離,派人去天宮請來太上老君為塵布醫治,命暫時保住了,還是沒有蘇醒。
“太子被夢魘住,只怕一時半會醒不過來。”老君捻着手裏的丹藥丸,也有些舉棋不定。
“老君的意思是?”天後眸光一銳。
老君將手中藥丸放在床頭,“若三日之後,太子還未蘇醒,便給太子服下這顆丹藥,先護住太子肉身不腐再想他法。”
天後的手猛地抓成拳,反覆咀嚼那四個字,“肉身不腐?肉身不腐……”追問向正要出門的老君,“你的意思是,瑄兒三日不醒,便是……便是死了?”
老君背影一頓,“想必天後比老夫更清楚,太子生死大劫不曾渡過,心結抑鬱難紓,若不能打開心結,誰也不能喚醒他,神魂隨夢而去,是必然結局。”
天後對老君擺擺手,長嘆口氣,緊緊閉上眼,臉色極為難看。
“瑄兒,你若死了,龍族無後,你叫姐姐怎麼和父王交代?”天後一把扣住塵布的肩膀,強忍住心底撕扯的酸楚艱辛,“為了守護住你的命脈,我騙崔珏偷盜生死薄……為了家族榮耀,我又嫁給天帝!你快給我醒來,不要讓我做的一切付諸東流!”
塵布臉色慘白毫無鮮活的血色,一對眸子緊緊閉合,長長的睫毛在下眼落下一圈好看的暗影。天後沒有喚醒他絲毫意識,十指緊緊扣緊,他肩頭的薄衫一片褶皺,他依舊毫無反應。
“我做了那麼多!最後連我所守護的東西都不能守護住!”天後凄聲苦笑,最後無力癱在塵布身側。
兔兒站在宮門外,舉目看向遙掛中天的皎潔圓月,塵布,塵布,塵布……這個名字一直在心底盤桓,每想一次心痛便加劇一分。只要閉上眼就會看到那一場漫天的大雪中,到處銀裝素裹,漫天的煙花絢爛,她與他一同跪在白雪皚皚之中,對着梧桐樹三拜天地。
“天上地下,唯獨你是吾妻。”
“塵布,我們要個孩子吧。”
猛地睜開眼,從紛亂深陷的記憶中掙脫出來,竟已冒了一身的冷汗。
梧桐為證,以雪為媒。
鄭重的誓言,恍惚間音猶在耳,人卻已勞燕分飛,各自天涯。
她追向離去的老君,攔住他的去路。
“兔兒有事?”老君一派坦然,絲毫不為曾經在丹藥中動的手腳慚愧。
“我不想再受折磨了!有沒有丹藥讓我一下子想起全部,或者全部忘記?”她淚眼婆娑地望着老君,月光下老君蒼白的鬢角如雪般的白。
“有。不過,”老君頓了頓,“你到底是想全部想起來,還是全部忘記?考慮清楚,我的丹藥可不是白吃的。你還欠我二十年。”
兔兒閉目掙扎一瞬,再睜開眼已無比堅決,“本來我不願想起前世任何事,甚至懼怕想起。可當我看到塵布昏迷不醒,性命垂危,我恨不得一下子想起所有……我不喜歡迷茫的心痛,哪怕想起之後,痛得更加分明,至少我清醒。我要全部記起來!老君要我用什麼條件交換?”
老君沉吟稍許,“我還沒想好跟你交易什麼,先欠着。”
“好!”
“你就不怕我開出什麼過份的條件?”老君眯起眼。
“我相信老君不是那麼過份的人。”
老君撫了撫鬢邊的白髮,笑道,“我也相信你不是食言之人。”說著,從袖口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枚烏青色的藥丸遞給兔兒,“曾經給你的藥丸分量不足,這顆葯足以讓你憶起前世全部過往,至於你會遺忘什麼,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心了。”
“我相信我一件都不會忘。”兔兒接過藥丸,遲疑了下,終於毫不猶豫吞入口中。走在幽深的甬道中,混沌的目光每走一步便清晰一分,直至清明雪亮再沒有絲毫迷惘困頓。她越走越快,最後奔跑向長長甬道的彼端,似風一般。
忽然,她猛地僵住腳步,怔怔望向湖邊紫薇樹下那一襲黑袍的桀驁男子。紛揚的花瓣落在他的肩頭,映着他挺拔的身影如天來之神。
“兔兒,你怎麼了?”他一眼便看出她異常,眸子亮的驚人,似能將人一眼看穿般犀銳。
“你怎麼在這裏吹冷風?”她見他臉色蒼白,不由心酸。當他舉步靠近,她便一步步後退,似在害怕什麼。
“你到底怎麼了?”他眸光一緊。
“沒什麼!你不要過來。”
陰申停下靠近的腳步,清穹的湖水映着他們的倒影,似隔着一道無法跨越的長河,孤單而凄涼。有花瓣落入水中盪起絲絲漣漪,亂了他們的倒影。
“你去看塵布了?”他無力的聲音,黑眸染上無盡的迷惘。
“他傷的很重。”她垂下眼瞼,不去看他的失落。
“所以?”他有些不敢深問下去,生怕聽到什麼讓他不敢聽的消息。
“我想幫他。”
“怎麼幫!”他低吼起來,難以壓制心底的恐慌,“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我不會允許你再靠近任何一個男子。尤其是塵布!”
“你也沒有隻靠近我一個女子!”她豁然轉身,背對他。
“你……”他無言以對,如梗刺在喉。抓緊鐵拳,“也好。你和塵布本就情投意合,若有機會重歸於好,我會成全你們。”
兔兒的背影猛然一僵,口氣重了幾分,“謝妖魔王大度成全。”
“若塵布可以好起來,答應一生一世待你好,我便給你一紙休書。”他生硬的聲音那麼沉那麼重,似經過千辛萬苦的努力才從唇齒間擠壓出來。
兔兒大步離去,最後匆匆從他的視線里消失。
“兔兒……”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伸出的手遲遲不能放下。
“若道水宮種滿紫薇花……”他望着盛開的紫薇樹,嘆息一聲。
兔兒悄悄去了慈寧宮看無憂,自從無憂見到黑靈抱着玉翠后就一直呆在姥姥身邊寸步不離,連黑靈來見她,也拒之門外拒不相見。見無憂親昵依偎在姥姥身邊,兔兒笑着紅了眼眶,血濃於水的親情,即便渾然不知也在冥冥之中牽繫她們靠近。
姥姥哼着古老的歌謠哄無憂入睡后,給她蓋好被子,這才悄悄掩門出來。她早就發現兔兒,拄着陰沉木拐杖一步一步走向兔兒。兔兒避無可避,只好迎上姥姥那一雙渾濁不清的眼。
“王後娘娘深夜不寐,來此見無憂,有什麼事?”姥姥站在兔兒三步之遙處,略微上下打量一眼兔兒,老目悠然一眯,似已瞭然了什麼東西。
“姥姥似乎很了解我。”兔兒赧然一笑。
“恭喜你,回來了。”姥姥依偎着陰沉木拐杖才能穩住荏弱的身體,
“果然是瞞不住姥姥啊。”輕輕一嘆,坦然迎上姥姥透着壓迫的洞悉目光。不經意間,兔兒周身便流露出前世身為貂皇的孤清傲世之息,不再似先前那般怯懦小心如一隻小獸般總是惴惴不安又警惕地望着外人。
“老嫗眼花心不花。認識你那麼久,你的一切早已鐫刻骨血般熟悉。”姥姥又靠近一步,“從你和穹兒相識開始,我便注意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不能全數了解你,怎麼放心你和穹兒在一起。從穹兒第一次為你失了理智,我便對你的認識更加深刻。”姥姥垂下老目,拖着長音老聲道,“化成灰都認得你。”
“還是姥姥對我更了解,他都沒能一眼認出我。”兔兒哂笑一聲,未免有點心酸。
“當局者迷。當局者,總看不見身在迷局。你亦如此。”姥姥看向慈寧宮花開似錦的海棠花,“麗兒生前最喜歡海棠花,她偏說海棠富貴,可以給大王帶來富貴祥瑞,殊不知海棠花又叫斷腸花。”
“麗妃為了他可以捨命保護他創建的基業,元凰卻要毀掉他的一切以此報復。”喟嘆一聲,轉身,“姥姥,若我不能安然回來,無憂就拜託您好生照顧了。(,)”
“你要去做什麼?”姥姥沉聲問,“你清楚老嫗現在的身體,不知何時就……”
兔兒揚聲打斷姥姥的話,“我相信姥姥會照顧好無憂,即便不能親自照顧,也會尋個妥帖的人保護好無憂。”
舉步踏出慈寧宮,身後傳來姥姥縹緲的聲音。
“三世了,你還要傷他?你走的瀟洒,可曾想過他的感受?會有多痛?”姥姥蒼老的聲音,隱約浮現一絲顫抖,是母親對愛子的心疼和無能為力的彷徨。
兔兒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廣袤的夜空,稀疏的星子在皎潔的月光下星光黯淡,現在的塵布就如那皎月的光輝,其餘都變得不那麼鮮明了。她要他好起來,必須好起來!這是她欠下的,必須償還。
“去罷。若決定,便走個徹底,再也不要回頭。”姥姥轉身,拄陰沉木拐一步步回到房裏,佝僂的背影步履蹣跚。
再返回到塵布的房間,天後還守在塵布床邊,杏眸佈滿血絲,容顏亦染上疲憊的倦色,當看到兔兒時,瞬即寒眸尖銳,似要在兔兒身上穿兩個洞。
“天後娘娘,我願將塵布從夢中帶出來。”兔兒歪頭一笑,目光清凈透徹,口氣無比輕快。
天後一怔,“王后願意……帶瑄兒脫離夢魘?”
“就勞煩天後娘娘帶我入太子夢境了。守護我們不受外人侵擾。”兔兒除去鞋襪,就躺在塵布身側,抓住塵布僵硬的大手。恍惚間似回到了那一年在人界皇宮,他們也是這麼手牽着手同床共枕……他在晚上時總像個孩子需要摟着她才能入眠,她總笑話他長不大,他卻說他是依戀她,怕失去她。
“王后可知入夢后,萬一不能出來的後果?”天後難掩歡喜,但還是擔心兔兒意志不堅。
“知道。”偏頭望着身側深度昏迷的塵布,唇邊泛着一絲和婉的笑。
“你真的願意為瑄兒捨命?”天後依舊貂疑。
“他曾肯為我捨命。這一次,我們生死與共。”更緊抓住塵布僵硬的手掌。
天後終於展顏,“這世上,也只有你有希望帶瑄兒脫離夢魘了。”
兔兒緩緩閉上眼,“天後娘娘,我們開始吧。”
天後欣慰地泛紅了眼角,弟弟的付出總算有了回報,她為塵布開心。流光溢彩中,一個圖騰奇怪的印迦已畫在兔兒的印堂處,輕輕一點便出現一條細若銀絲的細線,緩緩落入塵布的眉心,鋪散開的熒光將兔兒和塵布團團包裹。夢橋相連倆人便可進入同一個夢境,至於她能否帶塵布脫離夢魘,就看各自造化了。
“若你們同時陷入夢魘不得出來,我便將你們以夫妻之禮合葬一起。”天後的唇齒間一字一字沉重說道。
一陣寒風侵體,天後豁然轉身,攔住來人。“大王!王后已入夢魘之中。”
“兔兒!”陰申急呼一聲,床上陷入深深夢境之中的人,已聽不到他的呼喚。
“大王,你知道打破夢境的後果。他們將永遠不得從夢魘中出來。”天後淚眼朦朧地祈求陰申,“求大王賜家弟一條生路。”說著,天後便紆尊降貴地跪了下去,頭上鳳釵搖曳生輝,映着她眼底的淚光愈加晶亮璀璨,“大王也不會想讓王後送命於此。”
陰申虛晃一步,痴痴地望着床上臉色變得雪白的兔兒,“王後行此大禮,本王受不起。”
“大王前世身為穹帝,受得起曦蕊這一拜。”說著,天後已叩首在地。“求大王恩賜!”
陰申抓緊鐵拳,青筋突暴,“最後……你還是選擇了塵布。”
陰申轉身出門,天後無力癱在地上,總算松下一口氣。他卻守在門外不肯離去,還布個結界將整個大殿包裹其中,不許有任何閑雜聲音傳入,攪了床上倆人好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