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番外
鳳椿山上今年的春天來得略有些晚了,明明已經到了三月,卻依舊大雪封山。一大清早,天還是暗的,依稀能看見東方發白的一條線以及稀稀拉拉閃爍着幾顆星星,蘇白道長披着一件厚厚的棉衣,開始清掃庭院,道觀里空空蕩蕩的,沒有半個香客。
“蘇白蘇白!你快去看看,門口雪地里好像埋着個人……”海棠樹上探出花妖的半個身子,他被凍得打了個激靈,又轉眼消失了。
蘇白放下掃帚,不慌不忙地推開木門,一眼就看到了雪地里那塊突兀的凸起,以及……他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從雪地里迅速地刨出來一個人,這個人光溜溜的,比雪還要慘白,他用棉衣一裹,趕緊把人抱回道觀去了。
“你出場的方式,就不能有點新意?”蘇白在這人耳邊低聲嘟囔,後者往他懷裏鑽了鑽,低聲埋怨道:“等了你好半天,快凍死我了……”
“要不是有人饞了這裏的齋飯,倒也不用受這份罪了!”蘇白哼了一聲,把人放在自己的床上,炭火往床邊推了推,只見這個人立刻不顧形象地裹緊了棉被,然後嘶哈着吐出一口哈氣,他的臉蛋凍得通紅,睫毛和眉毛上的霜這會兒融化了,往下滴了一滴水。蘇白立刻將手烤熱了,剛要去摸他的臉,忽然花妖的臉從身後探了過來,一驚一乍道:“呀!這不是陸離小道長嗎?”
花妖瞪大了眼睛,吃驚得咽了一口口水:“小道長不是已經……”他說著,皺了皺鼻子,嘟囔道:“也沒有魑魅魍魎的氣味兒啊……”
由於蝴蝶交尾后很快就會迅速衰弱,陸離在這個世界逗留得非常短暫,現在重新穿越回來,之前的身體已經死亡,系統默認給他更換了全新的身體,只不過沒有小雪的登陸,陸離沒辦法啟動飼主系統,也看不到相應的飼主數據。
當然了,和他一起穿越的還有蒼玄,這個人此刻正默默收回了雙手,為了不OCC而故作冷漠,淡淡地往邊上一瞥,哼聲道:“不過是長相相似罷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長相如此相似的兩個人,我看啊,一定是小道長不忍心你一個人孤孤單單,轉世來陪你的!”花妖嘖嘖嘴,繞着陸離飄來飄去,房間裏頃刻間滿是馥郁的海棠香味,陸離卻在這時,沒出息地從肚子裏發出一串兒地咕嚕聲。
“看吧?還說不是小道長轉世?小道長最喜歡吃我做的飯了!”花妖歡天喜地道。
“我餓了。”陸離應景地點點頭,不同於現實世界,他的聲音軟軟糯糯,可愛到爆炸,陸離瞥向蘇白時,清清楚楚看到這個人被萌到,指尖抖了抖。之前在蘇白的殼子裏,這個人想必也忍得很辛苦吧?想到這裏,陸離忽然覺得當初暗戀這個人,被這各種虐心,似乎也沒那麼不甘了。
這會兒功夫,花妖已經飄出去了,蘇白立刻把早就熱呼呼的一雙手掌貼在陸離臉上,但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波動:“暖和過來了嗎?”他語氣有點責怪,在現實世界裏,剛剛過了新元紀年的春節,那個未來世界四季的變化很不明顯,也根本不會下雪。昨晚上在家裏守歲時,陸離就心心念念地說不下雪都沒有年味兒,結果初一的晚上,忽然想起他離開這個世界時,剛好在下雪,就非要過來過年不可……
蘇白沒好氣地瞥了陸離一眼,把手伸進被子裏,去摸他的腳,果然還是冰涼一片,他臉色一沉,又扯了一床被子丟給他,然後抓着他兩隻小腳,揣到自己懷裏暖着。
“道長,別板著臉。”陸離笑嘻嘻地用腳蹭了蹭他:“又沒有NPC,你擺這張臭臉,看得我心塞……”
“這和那些沒關係,”蘇白嘆了口氣,努力扯了扯嘴角:“在設定里,我就是面癱,笑一下其實挺累的。”
陸離噗的笑出聲來,覺得冰山臉的蘇白道長忽然變得萌了起來。
他還記得,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個大雪紛飛的夜晚,自從進入衰亡期,他的翅膀漸漸失去了光澤,那一晚,卻突然好像是迴光返照似的,忽然變得流光溢彩,那對閃耀着一層銀粉的藍色翅膀,在那晚的燭光下,美得讓人不敢呼吸。
還有一天就是除夕,道觀里已經貼滿了喜慶的窗花,偌大的院落里,掛起一長串的紅燈籠,在飄着雪的夜空中,影影綽綽,映紅了整片天空。
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卻不忍心在蘇白面前死去,於是扇動着翅膀告訴他:“道長,我要走了。”
“明天就是除夕。”蘇白皺着眉,抓緊了他的手。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過年一樣。”陸離主動親了親他:“送送我吧?”
兩個人拉着手走到院落里,陸離仰起頭,雪花打在他臉上,冰涼冰涼的,紅色的燈籠串倒映在他眼底,映得他一雙眼亮晶晶的。
蘇白忽然拽了拽他,低聲道:“你看,那邊。”
陸離轉過頭,只見被積雪壓得一片雪白的樹枝上,忽然冒出一顆顆花骨朵來,繼而,海棠花就這麼一朵一朵地綻開來。頃刻之間,滿樹繁花,在這個落雪的夜裏,成就了一個小小的神跡。
“好美……”陸離喃喃着,依偎在蘇白懷裏,若是往日,禁慾的蘇道長斷是不會與他光天化日之下不成體統的,但是今天是特別的。
“記住。”蘇白淡淡說了兩個字,海棠花瓣忽而紛飛旋轉起來,花雨和雪片交織着,他推了推陸離:“也讓我記住。”
陸離一愣,終是懂了。既然留不住,那便永遠地記在心裏吧。
他對着蘇白甜甜一笑,就在這片粉白相間的夢幻中,扇動了幽藍色的翅膀,他在庭院裏轉了個圈,花瓣在他翅下之風下轉成了漩渦,繼而,他翩翩飛起,越來越高,最終化作夜空中一顆閃爍的星。
……
陸離的思緒漸漸從記憶中拉回,在現實世界裏,蒼玄用來紀念這個世界的,是一隻海倫娜閃蝶的水晶球,晃動水晶球時,掉落的出了雪片和閃粉,還有一朵一朵的海棠花瓣。
回到現實的第一個年,陸離能想到的最好的過法,自然是回到這裏,陪最初的蘇白,過完這個除夕。
“好香,是不是飯做好了,我要去看看!”陸離忽然抽回回暖的雙腳,裹着棉被跳下床,輕車熟路地從衣櫃裏拿了衣服穿,看蘇白在一旁一副不省心的樣子,他笑了笑,跑過去吧唧親了他一口,然後興奮地跑出去了。
蘇白無奈地搖搖頭,只好先收拾好被陸離丟下的棉被,才走出了房間。
花妖的菜果然是燒好了,蘇白也能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兒,他走進院子,卻發現陸離沒急着去吃他心心念念的鮮花宴,反而帶着一堆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小妖,在他的院子裏掛起燈籠來。
“這是幹什麼?”蘇白道長一皺眉,小妖們抖三抖,瞬間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動也不動。
“掛燈籠啊,你看不出來?”陸離小道長一犟嘴,小妖們立刻又活蹦起來,嘰嘰喳喳繼續掛燈籠。
對於這些低等的小妖怪來說,他們分不清這個陸離和之前消失掉那個陸離有什麼不一樣,反正他們知道,聽陸離小道長的,准沒錯!有陸離小道長在,蘇白道長大人肯定不會遷怒於他們!
於是,一眾小妖們繼續嘿咻嘿咻地掛起燈籠來。
蘇白甚是無語,他走到陸離跟前拽了一把他的袖子,唬道:“天寒地凍的,瞎折騰什麼呢!”話音剛落,又見一眾小妖排成一排,開始往院子裏運鞭炮。
“回來過年呀!”陸離朝他眨了眨眼,蘇白一愣,忽然看見花妖的聲音忽然浮現在陸離身後,正張牙舞爪地指着陸離的頭頂,用口型拚命暗示他:“肯定是他!陸離小道長!”
這還用你提醒么?
蘇白白了花妖一眼,只見小妖們已經嘀嘀咕咕開始準備放鞭炮了,不知是誰走了火,鞭炮突然噼噼啪啪炸響起來,把小妖們嚇得四處逃竄,有兩隻山雞精作勢要往陸離懷裏跑,卻撲了個空,撞到台階上,再仔細一看,陸離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拽到蘇白道長懷裏了。
蘇白捂着陸離的耳朵,在他耳邊責怪道:“看過癮了,就趕緊進屋吃飯!”
陸離嗯了一聲,蘇白的脾氣就是這樣,嘴上沒一句好聽的話,但是心裏卻是軟的,現在他更是明白這個人,便樂得跟個小傻子似的,被凶了也不生氣。蘇白的手心裏暖暖的,還趁着別人看不到,偷偷揉着他的耳垂,陸離笑得越發甜了。
“小道長,別看我們蘇白道長板着一張臉,他想你都快想瘋了!”花妖這時候突然冒出來,用手肘戳了戳陸離,朝他擠眉弄眼:“我就說嘛,我們陸離小道長這麼好的人,肯定是被他給氣跑的,哪有什麼死不死的……”花妖哼了一聲,對着蘇白做了個鬼臉:“騙子!”他說完,忽然一旋身消失了,接着,在一片鞭炮聲中,庭院裏的海棠再次盛開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啊……”陸離嘟囔着,本來是感慨的句子,在這個語境下,也變得甜蜜起來,他抬頭看着蘇白:“我還給你一個除夕,高興嗎?”
“有你在,在哪裏過都一樣的。”蘇白輕輕嘆了口氣,忽然想要抱緊這個人,但是……他看了一眼身邊的NPC們,十來雙眼睛竟然都盯着他!
“怎麼能一樣呢!”陸離笑笑:“蘇白師父,你是我的初戀吶!”
蘇白愣了一下。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陸離望着他,煙花和燈籠的光映得他的臉龐紅彤彤的:“我現在明白了,一切的一見鍾情都是命中注定的。”他做出這樣的結論,自己也點了點頭,忽然他頓住了,端詳着蘇白的臉,詫異道:“臉上累么?”
“什麼意思?”
“笑得那麼開心。”犯規吧……
“……”蘇白瞬間變臉,用力地捏了兩下陸離的耳垂。
“想親我了?”陸離故意小聲地逗他,聲音掩蓋在鞭炮聲中,只有他們能聽得見:“不能OCC啊道長大人!”
“小混蛋!”蘇白咬牙切齒,臉上都有些扭曲了:“快去吃飯,吃完了收拾你!”
等到酒足飯飽回到廂房裏,兩個人才一進門,就抱在了一起,蘇白吻着陸離滿是酒香的嘴唇,順手在門上貼了一道符。
“放心吧,他們識相的,不會亂闖。”陸離笑了,他摟着蘇白的脖子,看這位一臉禁0欲的道長大人獸性大發,OCC得非常徹底,由衷地產生了一股自豪感。
“蘇白師父,你這樣可升不了仙了!”被蘇白一把抱起時,陸離揶揄道。
“你這麼妖力滔天的,我得留下收住你。”蘇白說著,把陸離抱到床上,主動去扯他的衣服。
“以前都是我主動挑逗你的。”陸離忍笑,沒想到矜持的道長大人也有今天:“你當時,是不是忍得很辛苦?”
“你覺得呢?”蘇白一挑眉,拉開陸離的道服,低頭去親吻他乾淨細嫩的脖子。
陸離輕哼了一聲,伸手撩開蘇白的長發,藉著淡淡的月色,他隱約看到蘇白的領口下,似乎開了一朵花?
這時候,蘇白自己將衣服褪下,陸離終於得以看清,他的皮膚上泛起淡粉的色澤,深深淺淺的,是一朵朵綻放的海棠花。
這一世,蘇白的身體是椿木重塑的,他差點忘記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不能做到最後哦……”陸離在他耳邊嘆了一口氣:“交尾之後,我又要衰弱了,下次就不能再來了……”
“你是回來報復的吧?”蘇白哼了一聲:“這種事,我比你這小糊塗蛋記得清楚!”他這樣說著,卻並沒有停止親昵,他解開陸離的髮帶,看他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下來,他不禁抓起一撮,親了親:“不用做到那一步,我也知道怎麼讓你舒服。”
蘇白說得隱晦,陸離卻依舊紅了臉,他低低嗯了一聲,把頭埋在蘇白懷裏,接着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陸離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聞什麼呢,小狗似的?”蘇白被他弄得有些癢,心裏更癢。
“團圓的味道。”陸離嘟囔着,在蘇白的胸口親了一下。
蘇白覺得自己在這個人的嘴唇下,開了一朵花。
“我看還是回去吧!”蘇白終是認輸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