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對於衛國公的反應姜筠沒有一點意外,衛國公本就不愛管後院之事,又是個孝子,慣會聽老夫人的話,便是讓溫氏哭軟了耳根子,滿頭應的好好的,轉頭到了老夫人面前也只會是個一直點頭的乖兒子。
姜簡在屋子裏躺了大半個月,再見姜筠時也不像往常一樣,明知人家不喜歡她還要往前湊去,說幾句自以為氣人的話,給老夫人請安時也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偶爾不小心同姜筠對視就像見了鬼一樣的避開目光。
每每這時姜筠就會心情特別舒暢,果然人就得治治,像姜簡這樣蠻橫無理的嬌小姐,就得打一頓,扔水裏給腦子通通氣,瞧瞧這樣多好,也不聒噪了,也不鬧事了。
這日姜筠照例在老夫人這裏定了個卯,老夫人對着幾個兒媳婦囑咐了一番,又問了幾個小輩的功課,瞥眼瞧見坐在溫氏身旁的姜緯,讓人將幾個小輩帶到偏房中去,對着溫氏道:“阿緯年紀也不小了,他幾個兄長這個年紀早已考入了定熙書院,你這個做娘的也用點心。”
對比上頭的幾個堂兄,姜緯就顯得平庸許多,他又是衛國公的嫡子,將來要繼承衛國公府,老夫人對這個孫子還是很寵愛的,姜緯去年沒考上定熙書院,每每提起這事老夫人就恨的牙痒痒,家中的這些小輩個個聰慧過人,偏溫氏生的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平庸,暗地裏沒少罵溫氏拖累了衛國公府。
姜簡也便罷了,考不入定熙書院便留在族學中,姜緯不同,他是衛國公府的世子,連個定熙書院都考不入說出去多丟人。
溫氏面色有些難看,又聽老夫人道:“孩子如今小不懂事,吃不得苦,做不得學問,做娘的就該多加引導,一味的溺愛只會助長他墮落的性子。”
這話就是說溫氏不會教養孩子,去年姜緯沒有考入定熙書院的時候老夫人提出要把姜緯接到松畫堂養,溫氏鬧了許久才讓老夫人歇了心思,當她不知道老夫人打的什麼主意,她就這麼一個兒子,老夫人又偏着二房,給老夫人養只怕這兒子長大后就敬着二房去了。
這一年裏為了姜緯能考入定熙書院,溫氏也沒少費心思。
何氏手裏拿把扇子掩着嘴笑道:“大嫂也不要覺得娘對阿緯的要求高,阿紀阿紇兄弟幾個哪個不是這麼過來的,阿緯是衛國公府的世子,將來衛國公府還是要他做主的。”
溫氏冷笑一聲,道:“這就不勞二弟妹費心了,阿籬的婚事再不定,日後可就難了,眼界也別放這麼高,那郡王府哪裏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可以高攀的。”
何氏面上笑容一斂,惠郡王府的小郡主在定熙書院同姜筠的關係好,前些日子惠郡王府的小郡主下帖子邀請衛國公府幾位小姐到惠郡王府做客,都知道是沾了姜筠的光,結果姜筠還沒怎麼樣,何氏就叫了好幾撥人來給姜籬做衣裳打首飾,明眼人誰瞧不出何氏的心思,那惠郡王府的世子今年剛滿十四歲,惠郡王妃前些日子才放下話來要替世子選一門親事。
只不過惠郡王妃當日看上的是禮部尚書家的小姐,如今都已經下了聘書了。
何氏的心思被戳破,氣惱道:“大嫂這話是什麼意思,阿籬也是你侄女,你這麼說叫她日後如何做人。”
“你打的什麼主意還不許旁人說了。”
“好了。”老夫人沉呵一聲:“整日裏的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溫氏和何氏齊聲的認了錯。
老夫人撇了眼有些委屈的何氏,心中無奈,誰讓老二官職低,又沒個實權,她也想讓孫女嫁的好一些,可高門大戶的瞧不上阿籬,小門小戶的別說何氏了,便是她也不想委屈了嬌花似的孫女。
偏房裏幾個小輩吃了點心有些坐不下去了,回了堂中向老夫人行禮,老夫人也被兩個兒媳婦吵得頭疼,揮了揮手讓人都退下,屋子裏的人便按次序退了出去。
姜筠同姜箏相攜着出了院子,姜簡攬着溫氏的胳膊走在前頭,一扭頭看見姜筠,嚇得趕緊抱緊了溫氏的胳膊,催促道:“娘,我們走快些。”
溫氏瞥了姜筠一眼,眸中厭惡之色不加掩飾。
姜筠笑着微微頷首,溫氏皺着眉頭帶着姜簡走了。
溫氏這樣子早已見怪不怪,從前溫氏還裝裝樣子,對着姜筠一副慈母的樣子,自姜筠讓人把姜簡丟入水中后,她就再也裝不下去了,每每見着姜筠便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當著老夫人的面也不知收斂。
老夫人訓了她幾回,她便哭着說一副慈母心腸做了驢肝肺什麼的,老夫人也懶得理她了,姜筠就更不在乎了,她巴不得溫氏離她遠遠的。
姜箏拉着姜筠的手道:“左右無事,不如咱們今兒去慈安寺吧。”
姜筠不解道:“去那裏做什麼?”便是無事可做,也可以到街市上轉一轉。
姜箏笑着說:“我昨兒聽徐家姐姐說今兒便是當初林皇后同陛下在慈安寺相遇的日子,慈安寺香火鼎盛,每年這個日子更是熱鬧,許多才子佳人往那裏去呢,咱們也去湊湊熱鬧。”
姜筠有點暈,慈安寺本不是姻緣寺,因林皇后之故,如今倒成了求姻緣的勝地了,姜筠還未說什麼,姜箏便晃着她的胳膊道:“走嘛走嘛,反正在家中也無事可做。”
“我向來不愛湊什麼熱鬧,等會到了便在馬車裏等你,你自己去玩。”這便是妥協了,姜箏歡喜的拉着姜筠往外頭走。
剛到了西角門,姜筠便看見兩個少年立在那裏。
左邊的是秦元青,身形挺拔,面如冠玉,身穿靛藍色長袍,腰間繫着玉帶,黑髮束在小銀冠中,立在那裏唇角掛着笑容,一臉溫潤,他身旁站着面無表情的姜家三公子姜絡,那彆扭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被姜箏纏着過來的。
姜筠同姜絡對視一眼,頗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心中暗罵姜箏不厚道。
姜箏靦腆的叫了秦元青一聲表哥,手裏攬着姜筠不放,姜筠笑着同秦元青和姜絡打了招呼,便各自上了馬車。
馬車轆轤的轉着,姜筠坐在車中撐着腦袋揶揄道:“你要同秦大哥出來玩,何苦拉着我同三哥一起?”
姜箏心虛的說人多,怕她們兩個姑娘家的不安全,這小女兒家的心思怎麼瞞的過姜筠,心中暗嘆古人果然早熟。
待到了慈安寺,姜筠挑開車帘子,見寺門口鬧哄哄的,坐在馬車上沒動,姜箏下了馬車喚她下去,她搖着頭道:“我昨兒晚上沒睡好,這會有些困了。”
站在秦元青身後姜絡一見姜筠這個樣子,連忙道:“我也有些困了。”
平日裏沉默寡言的缺點這時候就顯露了出來,姜筠噗嗤笑了一聲。
姜箏轉臉瞪着姜絡道:“你困什麼困,看人家困你也困。”
讓姜箏說了幾句,姜絡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頭答應陪着姜箏和秦元青進去。
姜箏笑嘻嘻的誇了他一句:“還是阿絡弟弟好。”
姜絡一臉鬱悶的扭頭,不想理這個就比自己大一個月的堂姐。
姜箏對馬車裏的姜筠道:“阿筠也一起吧。”
她對着姜筠有些愧疚,總不好真的把姜筠一個人丟在這裏。
姜筠擺擺手道:“我身邊都跟着人,等會若是無聊便去尋你們。”
姜箏知道姜筠身邊跟着會武的人,今日出門衛國公府也跟了人出來,平日裏姜箏和姜筠一同出門買東西,也多是姜筠一個人坐在馬車裏等着。
秦元青忽然開口道:“阿筠,今日人多,你待在馬車裏不要亂跑。”
姜絡忍不住開口道:“要不我也留在這裏陪着阿筠吧。”
然後他就被姜箏拉走了。
姜筠看着他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笑了笑,放下車帘子,巧荷從下面上了馬車,道:“小姐,怎麼不隨二小姐她們一起去玩。”
姜筠舒服的靠在百蝶穿花錦緞枕頭上,道:“寺門口就這麼多人,裏頭還不知道要擠成什麼樣子。”
巧荷笑着拿起一旁的檀香扇給她扇風,馬車裏置了冰盆子,也不怎麼熱。
姜筠躺在馬車裏小憩了一會,恰好一陣風吹過來,馬車帘子讓風掀起一角,她睜開眼便見外頭站着一個少年,身形頎長挺拔,身着黑色長袍,腰間掛着溫潤細白的佩玉,劍眉星目,風姿出眾,唇角微揚,含了抹若有似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