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一隻羊,兩隻羊
這裏是九原郡的郡治,九原城,而在九原城中能擁有這麼大宅院的人自然是九原郡守,虞甫。至於九原掌管軍馬的郡尉,他並不在這裏居住,而是在雲中城,二人雖然同郡為官,但是互相非常不對付,老死不相往來。
虞甫擁有九原城中最大的宅院,倒不是他貪得無厭,搜刮民脂民膏,而是因為這九原郡實在是窮。
大秦西北,是整個大秦最為貧窮的地方,這裏沒有什麼特產,來往的行商更是寥寥無幾,雖然西北靠近草原,而且匈奴又有着天下最為出色的戰馬,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敢去販馬,一方面是匈奴拒絕向大秦輸出戰馬,而另一方面則是大秦嚴禁與匈奴通商,一經發現,已叛國論處,誅九族。
照理說,西北如此荒涼,來此地為官,不要說什麼政績,只要能保持原樣就算是勞苦功高了,整個大秦的士子根本沒有多少願意來的,而身為虞家長子的虞甫卻是來了,虞家在整個大秦也是名門中的翹楚,只要虞甫想,在中部給他安排一個富庶的地方也是不難,但是虞甫卻偏偏來到了西北,因為他有着一顆滾燙的心,有着想改變西北幾郡貧瘠現狀的壯志,平心而論,虞甫做得相當不錯。
虞甫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留着一縷長須,平時溫文爾雅,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但是此時的他卻是猙獰的彷彿從地獄歸來的惡鬼。
訓斥了手下的人後,虞甫的面色稍稍有些緩和,但臉上還是流露出無盡的擔憂。
“福伯,”虞甫召來跟隨自己來到西北的虞家隨從,“去把那些人的屍首厚葬了吧!給他們的家人送去撫恤金,另外,”說著虞甫不由得嘆了口氣,“去告訴夫人,要她不要着急,就說,就說已經有兮兮的消息了。”
福伯是一位大概六十歲左右的老者,雖說鬚髮皆白,但是卻精神抖擻,此時聽到虞甫的話,不由得有些遲疑。
“唉!福伯你去吧!”虞甫有些無奈的擺了擺手,然後福伯便向後院走去。
而此時,走向後院的福伯與一人打了個錯身,只見福伯微微欠身,喊了一聲“三爺,”
被稱呼為三爺的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只見他也回了一禮,然後帶着些詢問的看了福伯一眼,福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就行禮離開,這人嘆了口氣,然後走向了虞甫。
“大哥,還沒有兮兮的消息嗎?”行到近前,三爺對着虞甫問道。
“沒有,不過今天中午蒙恬派人送來了兮兮隨從的屍體,說是被匈奴狼騎所殺,而兮兮不知所蹤。”說著虞甫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蒙恬真是欺人太甚,匈奴狼騎跑到九原郡中殺人?難道真當我是傻子嗎?我定要上書陛下,狠狠的參他一本。”
看着虞甫的樣子,三爺不由得微微皺眉,“大哥,我勸你以後還是少上書彈劾蒙恬了,你要明白,蒙恬和他手底下的十萬大軍是陛下為了防備匈奴人的,我們都知道,陛下早晚要打匈奴的,無亂如何陛下是不會調走西北的軍隊的,而且,陛下要對南越用兵了,各地的駐軍都在整備,不少當年歸田的老兵也重新入伍,用不了幾年,戰爭就會開始,在這個節骨眼上,陛下怎麼可能會撤銷西北駐軍,此次攻打南越,陛下不僅不會抽調這這西北的十萬百戰精兵,恐怕還會增加西北的駐軍。”
“可是這蒙恬縱兵搶劫百姓,這可是大罪啊!我總不能知情不報,難道我參他還有錯不成?”虞甫有些不滿的說道。
聽到虞甫有些話,三爺不由得氣的瞪大了眼睛,嘟囔了幾聲然後轉身就走。
“三弟,你幹什麼去?”
“幹什麼?當然是去找兮兮,幾天沒有消息,我這個當叔叔的怎能不急。”說著三爺大步往外走去,等走到門口時,他又突然停了下來。
“大哥,你叫虞甫,又不是迂腐,你要不是扣了給蒙恬的補給,怎麼會有今天的事發生?”
虞甫聞言不由得有些無奈,“我那不是,想要讓蒙恬服個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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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大秦的皇帝,整個天下權力最大的人,和上了手中的奏摺,然後扔給了侍奉在一旁的內侍。
“蒲鴻,這是這個月的第幾份了?”大秦的皇帝贏穆此時有些無奈的問道。
作為大秦帝國的開創者,贏穆與平常人的想像有些不同,他的身上看不出什麼王霸之氣,此時的他看起來只是一個五十多歲,精神矍鑠的小老頭。
聽到贏穆的問話,蒲鴻帶着些笑意的回答道:“回陛下,這已經是虞大人這個月的第三次了。”
“這個虞甫倒真是鍥而不捨啊!”贏穆有些無奈的說道。
“陛下,虞大人也是為國着想,只是有些耿直了點,”
“寡人知道,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就不能不給寡人添亂?”贏穆此時有些氣氛的說道。
說著贏穆不由得站起身來,走到了御書房懸挂的那幅巨大的地圖前,視線一直盯着大秦西北之外的那一片空白,雖說那裏什麼都沒有,但贏穆卻彷彿看到了那綿延數萬里的草原,御書房裏一時間沒有了聲息,過了許久,外面守衛的侍衛,聽到了裏面傳出來的一聲重重的嘆息……
大秦以武立國,打下了這綿延萬里的疆域,可是當年一統中原的贏穆卻沒有帶着那些百戰精兵去開拓更大的疆土,戰亂多年,中原早已破碎不堪,那時雄心萬丈的贏穆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腳步,如今二十一年過去了,大秦的國力已經強盛無比,但是贏穆卻沒有把兵鋒指向匈奴,而是對準相對來說窮鄉僻壤的南越,對於匈奴,贏穆不是不想打,也不是不敢打,而是打不起。草原綿延數萬里,比大秦的疆域大了不知道多少。雖說如今大秦強盛無比,可是想要滅掉匈奴,沒有百萬的大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而百萬大軍的消耗,足以讓如今強盛的大秦重新變得一窮二白。
而且匈奴騎兵眾多,在遼闊的草原上作戰,沒有多少騎兵的大秦,必然損失慘重。
戰馬永遠是贏穆心中最大的痛處,雖說西邊的月氏和羌族與大秦交好,但是他們卻無法提供給大秦充足的戰馬,非是不能,而是不敢。
東有猛虎,西有惡狼,夾在中間的兩隻綿羊,又能做些什麼?又敢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