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謂台階

第七章 所謂台階

大理寺卿剛走出房門,正好遇見了被葉尋請來的鄭府管家。大理寺卿攔住管家,他喝道:“來人,把送鄭管家回去。”

隨即有護衛上前,半拖半拽的把管家拖走了。管家還未明白髮生了什麼,前腳剛踏進大理寺的門口,後腳又被請了出去。

兩日後,有一輛馬車從大理寺駛向宮門。

從大理寺到皇宮,不過一個時辰,葉尋還在閉目養神,馬車外的侍從便恭聲喊道:“大人,宮門到了。”

葉尋在車內靜默片刻,最後才下車來。

葉尋往前方往了一眼,發現此時宮門前正有三個人在小聲交談。葉尋循聲望去,發現其中兩個是戶部的官員,還有一個年輕的,是翰林院的新貴——李賢。

葉尋認得他,因為李賢是三年一科舉的探花郎。雖然李賢沒有拔得頭籌成為狀元,但是他處事圓滑,可比那個滿腦子之乎者也的狀元郎厲害多了。

葉尋凝神一聽,聽見李賢說道:“實在不巧,在下今日確實另有要事,脫不開身,他日在下得空再回請兩位大人。”

隨後李賢匆匆走了,那兩位邀請的官員面色鐵青,其中一個忿忿道:“哼,不過一個小小的翰林侍講,竟敢如此猖狂!真不知左丞為何要百般示好!”

另一個稍年長的用手捋了捋鬍子,說道:“此人寒門出身卻有滿腹才學,陛下用得放心。翰林院為天子近臣,他以後掌權,那是遲早的事,此時趁他還未發跡,自然好生拉攏。”

葉尋淡淡收回目光,一刻也不停歇往皇宮內走去。

這李賢不知是棵牆頭草還是另有主子,葉尋發現自己有點看不清這探花郎了。

葉尋來到御書房前,朝皇帝身旁伺候的內侍拱拱手,“勞煩公公通報一聲,葉某有事求見陛下。”

“葉大人見外了,雜家這就去。”內侍滿面笑容,轉身往御書房走去。不一會兒,葉尋就聽見裏面傳來的傳詔聲:

“傳……葉大人覲見。”

葉尋在內侍的尖聲高喊中小步前行,低頭進入御書房,行跪拜大禮,“微臣參見陛下。”

祁佑帝目光沉沉,並不叫葉尋起身,問:“葉卿此時見朕,侍郎兇案可是有眉目?”

“並無。臣無能,懇求陛下治臣之罪。”

祁佑帝冷哼一聲。

葉尋額頭貼着地板,看不見祁佑帝的神情。

既然陛下有心把這事壓下去,自己根本不用交出兇手,只要一口咬定是自己失職,讓左丞找不到鬧事的借口,那麼這事就算揭過去了。找一個無關緊要的替罪羊並沒有什麼意思,至少葉尋現在不想找替罪羊,只要罪名沒有被頂替下來,那麼兇手……

葉尋自己就是祁佑帝的台階。

葉尋重新重重磕了個頭,“臣無能,懇請陛下責罰。”

祁佑帝拿起筆來,在奏摺上批複,一直晾着葉尋,既不說要如何處置他,也不放他離去。

葉尋只好默默跪着,等帝王自覺台階夠寬了,要踩下來了,他才能起來。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祁佑帝不痛不癢的訓斥葉尋,又不痛不癢的施了些懲罰,這才放葉尋離去。

葉尋的膝蓋又痛又麻,他忍下不適,若無其事往馬車走去。

車夫問道:“大人,回府還是回大理寺?”

葉尋思量片刻,淡淡道:“去趟普相寺。”

普相寺內。

了業正跪在佛祖的金象下禮佛。檀香正燃着,升起繚繞的煙火,了業的面龐在煙火中,看起來肅穆又莊嚴。他的身旁還跟着跪了一個老和尚。老和尚鬚眉皆白,臉上遍佈皺紋,看起來很安詳。他沒有念經,只一圈一圈轉着手裏的佛珠。

葉尋跟着跪在一旁的蒲團上,閉目不言,他耳邊只能聽見了業念經的聲音,聲音聽起來很平和,慢慢的,他也開始平靜起來,沒有來時那麼煩躁了。

不知過了多久,了業停止了念經,葉尋跟着睜開了眼睛。

“大師……”葉尋對着老和尚說道:“不知道大師——”

老和尚打斷他,“貧僧法號了無。”他隨即對着葉尋和了業低頭行了個禮,而後告辭離去。

了業給佛祖上了一炷香后,帶着葉尋回到禪房裏。

這次葉尋沒有與了業對弈,而是有一口沒一口的撮着茶水,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

良久一陣沉默。

了業嘆道:“你不必隔三差五的上山來看我,我已遁入空門,本不應和世事有什麼牽扯才對。”

葉尋沒有搭話。

“阿彌陀佛。”了業閉上眼睛,又默念起佛經來。

葉尋把茶杯輕磕到案几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這幾日想了許多,父親當年出家,是為了安撫君心吧?出了那樣的事情后,朝中人人自危,父親為了不惹陛下猜忌,所以來到普相寺,以名心志的吧?小時候,父親總與我說,當今陛下,是個英明的君主。可惜……”葉尋頓了頓,繼續道:“卻實在算不得賢明。”

他現在是越發昏庸了,如今佞臣當道,陛下竟不作為,放任左丞禍亂朝綱。

了業停下,聲音變得有些尖銳起來,“以後這樣的混話莫要再講!”

“兵部侍郎的案子,我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可陛下卻為了安撫左丞,壓了下來……”葉尋突然停下來,輕嗤一聲,“父親,您看您這幅樣子,哪裏還像個出家人?”

出家人,戒怒戒嗔,了業這幅樣子明顯是有些生氣了。

了業一頓,他怔怔出神。許久后,他說道:“你說得對,我的確不是一心向佛。我身處在俗世中,心中裝的不是佛……”

說著,了業低頭,快速轉動手上的佛珠,嘴裏又念起經來。

葉尋垂下眼眸,“我時常上普相寺來找你,不過是想與你說說話罷了,我平日一個人在家,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你不必往心裏去,我下山之後,依舊做我的大理寺少卿,你依舊做你的和尚。”

葉尋連喝茶的心思都沒有了,他起身,朝了業說道:“屋裏悶得厲害,我出去走走。”

葉尋卻是沒有發現,自他走後,了業手裏的佛珠掉到地上,竄着珠子的繩子斷了。珠子四處逃散,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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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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