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滿月就離開
我舔了舔乾涸的嘴唇,他連忙將我扶起來,又拿了一個枕頭靠在我身後,我看着他問:“孩子怎麼樣了?”
這毫無預兆的早產,什麼準備都來不及,甚至就連現在,孩子什麼名字我都不知道,之前可沒跟傅夜擎商量過這個問題。
“孩子一切都好,是個女兒,六斤六兩,現在正在保溫箱裏。”他一直抓着我的手,手心傳來的溫暖抵達心底,他起身將額頭抵着我的頭,鼻尖靠着鼻尖,緩緩閉上眼睛,熟悉的氣息在臉龐輕拂:“安安,謝謝這一生有你。”
我沒急着要去看孩子,彎了彎嘴角,閉上眼睛與他享受這一刻寧靜。
傅夜擎給孩子取了一個名字,單名一個璃字。
傅璃,我不知道這是分離的意思。還是期待着不離。
嘉音得知我早產了,中午剛過就拖着汪東駿一起來過了。
“怎麼突然早產了,真是嚇我一跳,幸好母女平安,對了,你感覺怎麼樣?我的乾女兒呢?”
我微笑着說:“挺好的,孩子在保溫箱裏。”
嘉音鬆了一口氣。女人說話的時候,汪東駿跟傅夜擎也就出去了,嘉音看了眼出去的傅夜擎,納悶道:“我怎麼感覺傅夜擎好像不對勁啊,一進來就沒看見他笑過,板着一張臉,怎麼。因為你生了個女兒不高興了?這兒子女兒都有了,不是挺好的嗎?”
我解釋道:“聽說是女兒的時候他挺高興的,可能是因為守了一夜,累了吧。”
嘉音也沒多疑,陪着我說了一會兒也就囔着要去看孩子了,她沒讓我跟着去,自己找了一個護士陪着去。我也就任由着她去了。
在醫院待的三天,傅夜擎一直都陪着,有忙不過來的時候,有時候是王琳送飯過來,佳佳聽說有了妹妹,也高興的囔着要去看。
我牽着佳佳去育兒室看,隔着玻璃。小璃閉着眼睛安靜地躺在保溫箱裏睡著了,小小的手,小小的腳,小小的臉蛋還有點黃,看着稚嫩的面孔,眉眼更多像我,熟睡的小璃時而扯動的嘴角又像極了傅夜擎,小小的小璃,看着看着,忽有一種落淚的衝動。
佳佳手指玻璃裏面的小璃高興道:“媽媽,以後我有妹妹了,可是妹妹怎麼好小好醜啊。”
落淚的衝動在聽到佳佳說出這話的時候又變成了笑意:“等妹妹長大一點就漂亮了,佳佳以後要好好的保護妹妹,知道嗎?”
佳佳握着小拳頭重重點頭,發誓般的說:“嗯,我一定會保護好妹妹的,不讓人欺負妹妹。”
我揉了揉佳佳的腦袋,將他擁在懷裏,傅夜擎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長臂攬着我。
那時的我,幸福而又心傷。
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在這了,保溫箱裏是我的女兒,我靠在傅夜擎懷裏,擁着佳佳,透過玻璃,影影綽綽的看着我們一家人的影子都倒映在上面,最幸福不過如此,最悲傷。也不過如此。
我臉上的笑不勉強,但看着幸福,又破碎。
孩子還得在保溫箱裏待上一段時間,我可以先回去了,可我捨不得,回去就意味着我少看小璃一眼。
當初支撐我狠心離開的是仇恨,我拋棄了傅夜擎。拋棄了佳佳,可現在,我一旦離開,那些支撐我的,不管是愛還是恨,都煙消雲散了,什麼都沒了。
我愛的人啊,卻不能一直、永遠的陪伴着,看不到我的孩子成長。
不是沒想過將孩子帶走,我想傅夜擎也不會阻止我,離開他,我什麼也沒有了,可我帶走又如何?
有些東西是無形的,割捨不掉。帶不走。
傅瑤兒來醫院看我,她來的是一個人,又不是,因為她帶來了江秀琴的話,她跟我一起站着玻璃窗前看着小璃,在我身側說:“安安姐,我媽讓你在小璃滿月之時就離開。”
傅瑤兒說這話的時候。話剛到一半她自己聲音先哽咽了,我卻看着我的小璃笑了笑:“我知道了。”
傅夜擎曾不止一隻一次讓我跟他去領證,我都拒絕了,現在想來,這樣也好,再去離一次也是麻煩,有的事。一次就夠了。
“離開?去哪裏?初安,這是怎麼回事?”我話音剛落,嘉音不知何時來了,聽到了我們的話。
對於要離開的事,一直瞞着嘉音,思慕打電話來向我恭喜生了小璃時,也沒有說我要離開的事,思慕的肩膀,我能自私的靠一次,絕不能有第二次,哪怕我知道,只要我回頭,不給思慕任何一點回報,他依然全心全意的守護着我,給我最安穩的生活,我也決不能那樣做了。
我想,若是時光倒流,第一次我就不會那樣選擇,如果不是,思慕現在或許有了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家庭。
我跟傅瑤兒驚詫地看着突然出現的嘉音。她疾走上來,再問了一次:“初安,你要去哪裏?你難道還想像當年不辭而別?就因為一個江秀琴,她算什麼東西?傅夜擎呢?他什麼意思?難道他要媽不要老婆孩子?”
面對嘉音一個個問話,一時之間,我卻不知如何回答,見我沉默。嘉音看向傅瑤兒,憤慨道:“要初安離開是你那個媽的意思是不是?我就問問,江秀琴她算什麼?你們傅家真當初安爸媽都不在了,沒有娘家人了好欺負是不是?你們誰要是讓初安走,我楊嘉音第一個不答應,我現在就給傅夜擎打電話,問問他什麼意思。”
傅瑤兒解釋說:“嘉音姐,我哥也不願跟安安姐分開,可他也陷在兩難,我媽拿命威脅,他又能怎麼辦啊?”
嘉音生氣道:“他一個大男人連這種事的解決不了,還算什麼男人,沒辦法是吧,那我這就打電話問問。”
嘉音說著真掏出了手機。我連忙阻止:“嘉音,別打了,不用了。”
嘉音從我的話裏面已經能得出傅夜擎的意思了,她看了好一會兒,恨鐵不成鋼地說:“初安,你看看,這裏面的是你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兒。你當真捨得不要她嗎?我不信什麼狗屁恩怨,那是上輩人的事,管你們什麼事?要是這個江秀琴再阻止,她當初不是跳樓沒摔死嗎?傅夜擎下不了手,你動不了手,那我現在就去推她一把,死了大家都解脫了。”
江秀琴在醫院躺了十幾年,傅夜擎心裏的期盼跟仇恨也經過十幾年的發酵,仇恨可以用愛抵消,可那份期盼,對母親的期盼,又怎麼能割捨,哪怕很是失望醒來后的江秀琴,那也是他母親。
江秀琴也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所以為了逼傅夜擎,她真能選擇第二次死亡。
我拉住嘉音:“嘉音,別去了,在這陪我一會兒吧。”
嘉音眼裏的憤怒跟恨鐵不成鋼我看在眼裏,我知道自己不夠洒脫,不能像嘉音一般,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份愛裏面。我已經感到疲憊,對江秀琴的生死,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傅夜擎,如果只要我離開,能避免一條人命的逝去,我會選擇走這條路。
傅瑤兒見嘉音在這陪着我,也就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嘉音無奈地吐了一口氣,拿手戳了戳我的腦袋:“你怎麼這麼傻啊,這江秀琴這麼禍害人,老天爺就是不長眼,怎麼當年沒把她給摔死,死了都清靜。”
嘉音也是氣急了才這麼說。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雖然我也跟你這麼想。但老天爺不跟我們想的一樣,江秀琴不僅活着,還好好的,可你讓我怎麼樣?讓傅夜擎如何?跟一個沒了腿,沒了眼睛的江秀琴去計較?真將她逼死嗎?”
雖然江秀琴很可惡,可我還能想到最開始見到江秀琴時心裏的驚駭,如果沒有人皮。完全就像是一具枯骨,沒有眼睛跟腿的殘疾人。
江秀琴所經歷過的,我們不懂,我會因為她對我做的而恨,她同樣也有權利因為初家對她所做的而恨,甚至將這份轉移到我的身上,我就算站不了她的角度去想,去看,但江秀琴可恨,又何嘗不可憐?
在不知道我是初勵成的女兒時,江秀琴能將我當兒媳婦看待,在知道后,能將我當成仇人,我也該無怨。
若是江秀琴全錯。傅夜擎又怎麼會任由着江秀琴,可江秀琴針對我,只因為這個身份,我身上流着初家人的血,這點無可改變。
這場恩怨,該怎麼去評判對錯呢?怎麼去抉擇呢?
真沒有一個正確的答案,十個人都有可能會出現十一個答案。
小璃得在醫院裏待上大半個月。我不想出院,就想在醫院裏陪着,但傅夜擎又怎麼會任由着我胡亂,連自己身子都不要了,在醫院待了幾天就接回去了,我坐月子裏的一切都是傅夜擎親自動手。
洗衣服做飯,每天給我做月子餐,有時候餓了得一天吃四五次。
回到家我開始漲奶,小璃又在醫院,夜裏漲奶難受的睡不着的時候,心情低落到極點,看什麼都特別不順眼,想要發火。
傅夜擎自學按摩手法給我疏通,這樣才好受多了,可心情的低落還是有的,感覺真有點產後抑鬱症的前兆。
躺在他懷裏,有時想事情窩火不順,我腦子一熱,會張開嘴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咬一口解氣,他也不說疼,只順着我的背輕輕拍着,在我耳邊用最低沉最低的分貝說:“我不會讓你離開,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