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別
待二人跑過一條街,確定大頭不會追上來,小包這才拉着含羞停了下來,“好了,大頭應該不會追到這兒來了。”
“剛剛被我打的那個就是大頭?”含羞挑眉看着小包,之前的二狗蛋怕,但現在自己可不怕,剛才沒好好揍他一頓,真是可惜了。
小包看含羞這副模樣似是不甚在意,想起方才含羞還打了大頭,有些戚戚然,“你可別小看了他,他力氣可大了呢,不過狗蛋你剛剛也好厲害,居然摔了大頭。哈哈哈……”
含羞對她這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也沒些什麼,只覺得定是之前被打怕了吧,兩個吃不飽的小孩,哪能打過一個小胖子。心裏頓時對她生了些許憐惜,期待明天能遇着那個大頭,好讓自己好好揍他一頓。
看天色不早,二人決定先回破廟。
這日天氣很暖,二人一陣奔波,難免出些汗。含羞前世是個極愛乾淨的,哪裏能忍受的住,便到了破廟後院,就着那口古井打了些水,準備洗洗。待衣物盡褪,不經意間瞥向某個地方,沒有!含羞的腦袋迅速轉起來,之前小包說自己是個男孩子,自己還頗有些不習慣,現在想來,這身體怕是有什麼隱情,這才隱瞞身份,想是原來的名字也不叫二狗蛋,不由放鬆了心情。
不叫二狗蛋就好,趁着洗澡的空檔,含羞這下開始細細檢查起這具小身板,上面不滿了大大小小的淤青,看來之前的日子不太好過啊。不過,照在換了我莫含羞,那就不一樣了。我莫含羞的口號是,有的一口吃一口,決不能虧待了自己!噢耶!
井水還是有些涼,隨便洗洗,不得已又套上那身臟衣服,走到自己白天醒來的草堆。小包窩在另一個草堆,看是睡著了,含羞沒有叫醒她,也不想將自己是女孩的事情告訴小包,前世的經驗告訴她,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翹着腳躺在草堆上,身下的稻草還是有些磕人,不禁動了動,整理草堆,卻翻落出一個破布包裹,一個白玉墜子露了出來。含羞拾起那墜子,上刻一個嫤字,見小包睡着,偷溜至後院,將那墜子藏在樹洞裏。藏好了,又重新回到草堆躺下,腦子轉起來,照自己的經驗來看,這副小身板大概六歲左右,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單憑一個嫤字玉墜,也無法說明什麼。方才把了脈,身體還比較虛,目前雖說是跟小包一起討食,可兩個孩子難道要一直討食么,那樣的日子不是自己想過的。
想起今日從那男子身上順來的錢袋,不由摸出來,用手掂了掂裏面的銀子,大概有二十兩左右,外加些銅板。不知這裏銀錢是如何換算的,明日且拿塊碎銀去試試。想那老闆面慈心善,應該不會欺她二個小孩。
第二日,因着昨兒吃的飽了,今早起來二人臉上也多了幾分生氣,就着井水隨便洗了洗,便起身去往鎮裏討食。
一路上,含羞看到還有別的災民,他們都是半路出來的,想來自己與小包是住的離鎮子最遠的了。看着這街上聚五成堆的災民,含羞皺了皺眉,如此多的人乞食,二人要想討到食物,那談何容易。
摸了摸懷裏的那塊碎銀,還真得好好感謝昨天那個男人,至少,她跟小包這段時日都不用擔心挨餓了。
含羞正想着這事,突然小包拉着她跑了起來,“快些,狗蛋,王員外今日要布施,我才想起來,咱先去佔個地兒。”
待二人跑到了那布施地點,早已有些許災民在前面候着了,看場面不是很混亂,想是那些小廝的吆喝起了作用。含羞二人順着那人群慢慢的就到了跟前,一人領了二個大白饅頭,正準備去個角落,卻是見到了大頭。見他額上一片青紫,想是昨兒摔得不輕,這會兒正排在那裏等着領饅頭。小包自是怕的,大頭往這邊一橫眼,便拉了含羞趕緊的離開。只是離去之時,那個站在王府門口的小男孩吸引了含羞的目光,那人,似是在哪裏見過。
二人遠遠的離了去,靠着牆角填飽了肚子,含羞便讓小包帶着自己四處去逛,說是熟悉熟悉鎮子。
這個鎮子叫,龍圩鎮,位於淵江上游,因着地勢稍高,那多日的暴雨並未有對這個鎮子造成什麼影響。只是苦了那下游的城鎮,連日暴雨,淵江水位猛漲,不知淹沒了多少地兒,百姓流離失所。朝廷派了永樂候前往淵江流域賑災,哪知永樂候到的第二日,那一向堅固的淵江大壩竟然絕了堤,淵江下游近五十里城鎮悉數被洪水吞噬。朝廷震驚,皇上於是又派了欽差大臣,賑災的同時,找尋永樂候的下落,可這洪水許久不退,永樂候一家也覓不到尋蹤。時至今日,過去了有半年之久,這龍圩鎮上的災民還是未見有消散之意。
龍圩鎮不是很大,不多時便逛完了,此時將近午時,日頭有些毒,二人感覺有些氣悶,便尋了個陰蔽的地兒休息。屁股剛挨着地,身後響起幾聲壞笑,“哼哼,昨兒我一個人沒提防你們,吃了虧,害我摔了個大跟頭。今兒我可做足了準備,你們就仔細着自己的皮吧!哼!”大頭身後站着幾個差不多大的孩子,此時都不懷好意的看着她們。
小包見這陣勢,甚是怕的,含羞卻不懼,正好差幾個人給她練練手呢,看看自己如今是何程度。她慢慢悠悠站起來,嘴角扯起一抹弧度,眼神犀利的射向大頭,“小子,今兒,我定要打的你滿地找牙!”
“上!”
眾人一窩蜂而上,含羞推開小包,便開始通過這小小身板,運作自己前世的記憶。
“哎喲,哎喲……”
看着這些個被打倒在地的大孩子,小包小心地靠攏了含羞,兩隻小眼睛裏,充滿了小星星。“狗蛋,你真厲害!”
含羞不再看其他,帶着小包就走了,剛運動了那一身還是有些疲的,若是再來一次,這小身板可受不住。自己現在是該每日多鍛煉鍛煉,這世道自保是個問題。
二人又來了那包子鋪,老闆見了她二人,笑呵呵的,“今日怎麼這時候才來,可是餓壞了?”伸手便要拿了饅頭與她二人,含羞搖了搖頭,摸出那一兩碎銀,“我們今日遇到了大善人,給了我們這個。”
老闆眼睛一亮,讚賞的點點頭,這小娃兒,本性不壞。“你今兒要買些什麼呢?”
“買兩個饅頭,兩個肉包。”
老闆笑呵呵接過銀子,找了錢,將饅頭肉包包了交給她二人。又囑咐道,“這錢可得收好了,莫叫別人看見了。”
“嗯,謝謝老闆。”含羞笑着應了,攜了小包就回了破廟。
待回了破廟,二人坐定,看着小包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含羞笑了笑,將懷裏的錢拿出來,對着小包招了招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這錢是我從大頭他們身上摸到的,你莫要做聲,反正他們現在不敢拿我們怎麼樣。”見小包還愣着,拉了她坐下,“你看看這些銅板,我們這段日子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想着最近不用擔心餓肚子,至於大頭他們,也算是活該,誰讓之前老欺負她跟狗蛋來着。想開了,小包便靠着含羞,一起嘻嘻哈哈的數起銅板來。
一共有九百九十二個銅板,如此,含羞大概有了銀錢的換算概念。她與小包商量着,將一半銅板埋在古井旁邊的樹下,其餘的便放在睡覺壓着的草堆下。
二人今兒很是開心,因為那一兩銀子,小包樂的一直睡不着覺。含羞看她笑着搖了搖頭,小孩子的心性都是單純的,還好自己只給她看了一兩碎銀。
趁着夜深,含羞爬到後院的樹上,從樹洞裏摸出那個刻着嫤字的白玉墜子,細細摩挲着,這墜子玉質不錯,該值不少錢,日後自己若是需要用錢,可先當了它,有了錢再去贖回。只是那個嫤字,唉,不去想其他,先過好眼下的日子吧。
日子過了不久,就降溫了,夜裏有些涼,一日夜裏,覺淺的含羞醒了,只覺得頭好沉,整個人悶悶的,自己莫不是受了風寒,感冒了。
可這種年代,哪有特效藥,唉,她想叫起小包來,嗓子卻是嘶啞着,這夜太難熬。
待到早上小包起來,含羞已經是燒的迷迷糊糊的了,嗓子乾裂的難受,她不知道小包什麼時候出去的,遇上了什麼人,然後又是如何帶了葯回來,又是如何餵了她喝葯……
等第二日含羞醒來之時,旁邊只有一碗葯,一個包袱,卻不見了小包。她打開那個包袱,裏面是一些饅頭跟肉包,還有一點碎銀。包袱下一封信,打開了,含羞卻是認得的。
“狗蛋,我走了,你病的厲害,我們沒那麼多銀錢看病。正好路過的一位貴人缺丫頭使喚,她看我還機靈,就出了這許多銀錢,替你看了病。我當初的命也是你救得,我要還你。那貴人心善,替我寫了這信,這樣你不會急着找不到我。狗蛋,我走了,好好活下去。”
含羞怔住了,這丫頭為了救自己,竟然把自己賣了……此後,這日子合該自己一個人過了。
含羞收拾了銀子,將那葯喝了,又啃了個饅頭,閉眼躺在草堆上養神。小包如此便是進了好人家做了丫頭,雖是此後不由自己做主,可至少也比現在做乞丐強。那麼自己呢?看自己這小身板,若是要獨自謀生,只怕被吞的連骨頭都不剩。
驀地,想起那日王府門口的驚鴻一瞥,那個孩子,腦袋裏靈光一閃,對了,王員外!
這日,含羞覺得大好了,便去了鎮裏,試試手氣。正不巧,碰上了大頭跟他的一眾小夥伴,“你給我站住!”
含羞哪裏會真的聽他的話站在那,自己現在剛剛病好,可不想動手。一個轉身跑了,“給我追!”
就這樣玩着貓捉老鼠的遊戲,遠遠的瞧見疾行而來的轎子,那小廝的裝扮含羞記得,是王府特有的。嘴角微揚,計上心來,放慢了腳步,等着大頭等人追上來。
“前面為何這般吵鬧?”
“回稟夫人,是一群小乞丐在打架,被打的那個小乞丐甚是可憐。”
“春雨,停轎。”
那領頭的大丫頭會意,“你們幾個,去。”幾個小廝一去,大頭等人一鬨而散,只剩下躺倒在地下裝死的含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