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個月圓夜
忙碌的一天結束了。
本月的魔鬼十六日結束了。
終於可以回家洗個澡倒在床上睡覺了。
景夙拿了外套從防暴局往外走的時候,發現局裏的人沒有一個回家的,都齊齊地站在門口看着她。
景夙用怪異的眼神打量了他們幾個一眼,無奈地說:“怎麼著,現在又不用走密道了,堵在這兒幹什麼?卡利安走了以後記者也都散了,你們怎麼還不回家?”
人群靜了一會兒。
忽然,帶着厚鏡片的多蘭鼓起勇氣大喊了一聲:“隊長,我們愛你!”
喊完以後,又補充一句:“雖然你有的時候比較廢物,我們依舊愛你!”
一片鬨笑聲應和着。
景夙:“……滾。”
在一片推搡笑聲中,景夙走到了門口,看見自家的車正在門口等,就推門上車,道:“喲,這麼乖,還知道來接你姐姐。”
坐在裏面的正是她弟弟景深,長得跟她有八分相似,只是臉上帶着眼鏡,顯得文氣很多,此刻一踩油門調轉車頭,道:“首先,怕你熬夜太久,半路上被車撞死或者撞死別人。”
他踩剎車,右手一伸,跟景夙繫上安全帶,發出咔的一聲,宛如給犯人帶上手銬。
景深:“其次,咱爹說了,抓你回家,親自拷問。”
景夙:“……”
這年頭,回家如戰場啊。
景夙到家的時候,家裏的鐘剛好敲了八點。
一陣香氣從屋子裏飄出來。
景夙自小沒娘,是被她爹當男孩子養大的,因而這家裏不啻於住了三個男人,誰也不會做飯,所以每天回家都能看見弟弟做的糊土豆,糊白菜,糊肉片,糊米飯……
然而今天竟然飄出來一陣濃香,嚇得景夙就是一哆嗦,險些以為家裏躺着一具焦屍。
她一進門,就見她姑姑端着一大碗濃濃的奶油蘑菇湯從廚房走出來,微微側目對她露出一個笑:“小夙回來啦?”
景夙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又見她姑父圍着圍裙,一邊擦手一邊拿了一根蔥進了廚房。
景夙當場就嚇傻了。
她弟景深跟在後面進屋,順手把門帶上,猶如關押犯人之前上鎖一般發出咔嚓一聲響,繼而走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斷頭酒,知道吧?”
景夙腦子還沒轉過來,忽然見那邊沙發上,正坐着一個倩麗的身影,此刻對着她微微一笑。
藍御。
景夙的腦子轟的一聲就炸了。
藍御依舊是那身整齊的白色裙子,修長而光滑的腿疊在一起,在裙擺下若隱若現。她脫了高跟鞋,穿上了家常的拖鞋,一段美麗而又白皙的腳踝露了出來,分外可愛。
藍御的個子並不矮,基本和景夙等齊,但是因為她生得乖巧,總能給人一種小巧的錯覺。
藍御似是絲毫察覺不到這氣氛的尷尬,對着她輕輕眨了眨纖長的睫毛,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來。
景夙的臉先是紅了半邊透,繼而回頭看景深,見弟弟一臉無所謂,對着她吐出四個字:“三方會審。”
景夙:“……讓我死吧。”
她換了鞋,向自家父親的方向大步走去,又不好發火,只能咬牙道:“爸,這麼晚了,你請藍小姐來家裏做什麼?”
她那個在參議院當議員的父親從一疊報紙后挪了出來,臉上帶着冷笑,道:“藍小姐是你的普通朋友,我請你的普通朋友來家裏吃頓飯怎麼了?再說了,藍小姐最近正在做議會的報道,請來也是方便工作。我請藍小姐你不該驚訝,我什麼時候請卡利安你才該驚訝呢!”
景夙的火還沒發出去就被懟了回來,只得忍氣吞聲地在藍御身邊坐下,有點緊張地說:“這麼晚請你來……實在是……”
藍御對着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嫵媚:“那既然這樣,我就厚着臉皮住下了。”
景夙愣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她爹冷笑一聲:“敢問藍小姐是那種性別啊?”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露骨了,景夙尷尬到無以復加,立刻出聲制止:“爸!”
藍御在她身後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向溫和的臉上露出一種淡漠來,那種往日的甜美竟然頓時消失不見,眼角帶了一絲凌厲的光,薄唇微微挑起,道:“alpha。”
景夙正要向藍御道歉,然而聽見這句話以後,整個人雷劈一般地愣住了。
同時,正在端着才上桌的姑姑也頓住了。
她姑父手裏的一根蔥被咔嚓一聲掰成兩截。
她弟弟正彎腰換鞋,此刻撲通一聲就栽倒地上了。
整個屋子裏瀰漫著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后,景夙眼睜睜看見她爸手裏的那疊厚報紙被他給咔嚓一聲扯裂了。
終於,景和裕臉上帶着僵硬的笑容,說道:“這種情況,借宿不方便吧。”
藍御依舊笑着,伸手在景夙肩上拍了一下,聲音裏帶着三分壓迫性:“沒關係,我還沒到發|情期,不會讓你受孕的。”
景夙當場就摔地上了。
終於,幾近凝固的空氣里響起了她姑父邢建文的乾笑:“哈,哈哈哈,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幽默了啊!來來來,不說笑話了,來吃飯。”他說著,又看向摔在地上的景深:“趴在地上幹什麼,多大了你,洗手去!”
景深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風一般竄進了洗手間,將慢了一步的景夙直接關在外面。
景夙沒能衝進洗手間,尷尬地站在外面,站了一會兒,道:“我去搬凳子,藍小姐請坐……”
藍御站了起來,倒是頗為禮貌地看向坐在那裏捏着撕裂了的報紙的景和裕,微笑:“伯父請。”
景夙第一次發現,原來藍御眼睛裏不帶笑的時候,笑起來是極具壓迫性的,原本甜美的氣質也消失地乾乾淨淨,眼睛裏閃着着可怕的光芒。
這時候,門開了,她那個洗完手的弟弟剛擰開了裏面的鎖,就被景夙一把推進門去,繼續咔嚓一聲上了門鎖。
景深哀嚎:“你幹什麼,我可是你親弟,我不和你孤男寡女呆在廁所間裏。”
景夙伸手在自己腰上一摸,咔嚓一聲卸下槍來,將那把槍在手裏掂了掂,冷笑着看着她弟:“你得給我露個底兒吧?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一向文氣裏帶着三分柔弱的景深看着她手裏那把槍,嚇得縮着脖子咽了一口唾沫。
景夙的臉上帶着脅迫的微笑,雖然這笑裏帶着三分底氣不足。
景深:“……你……你知道下個月十八號就是你和卡利安的訂婚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