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
楚歌早上起來,看看手機沒有任何迴音,將之丟到一邊就洗漱去了。
之後一整天都非常的忙,晚上還有一個晚宴,所以楚歌差不多接着有兩天沒去公司,之後因為聽到一個傳聞,她才在那天快下班的時候趕到辦公室,然後把產品研發部的負責人叫過來,問他:“我們新產品的研發情況怎麼樣?”
她這幾年,在研發這一塊投入的資金非常大,所以對此的期待也是很高的,而前些日子,研發部報告說,已經小有成效了。
“正在測試,半個月後,我們會提交測試報告。”
“很好。”楚歌笑,這大概是她這陣子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加油干,測試報告出來后,大家都吃肉。”
研發部負責人笑呵呵地走了,曼文跟着進來:“楚總。”
“嗯,什麼事?”楚歌在看新數據的研發資料,頭也沒抬問。
曼文沒說話。
她抬起頭:“怎麼了?”
曼文的能力一直都很不錯,大後方把得牢牢的,能讓她覺得為難的時候還真是不多。
她很快就猜到了:“和杜先生有關?”一撫額,“可別告訴我,網上又出什麼大反轉了。”
曼文一看就知道自己老闆這兩天根本沒空刷八卦,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多事——她看到新聞,本來是怕她難過,所以想趁着要下班了,來安慰安慰她的呢。
誰知她根本還不知道。
不過這事兒已經出來了,楚歌知道也是遲早的事,曼文就說:“和你沒太大關係,就是杜先生,那什麼,有點他的新聞出來了。”
“這可真難得。”楚歌聞言笑。
可不是難得,杜家人都很低調,尤其是杜慕,千年都難得上一回新聞,所以上次八她的那個樓主,才抱怨說找這些東西不容易。
她伸出手:“看看,是什麼方面的。”
曼文猶豫了一會,從自己手機上調出了那個新聞。
楚歌接過去,看了一會,又把手機還給曼文。
她神情很平靜,這種平靜曼文分得清楚,她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楚總,據說這女的可是唐致遠的女兒哦,背景雄厚,這次他們在國外遇上,兩人身世相當又男才女貌……”
“曼文,”楚歌都要無奈了,“我請你來,可不是讓你關心我的私事的。”
“可是我現在已經下班了。”她的下屬反應也不慢,朝她亮了亮手錶,很快地回說,“我只是想關心關心我朋友的幸福。”
楚歌看着她,忍不住笑了:“OK。”她投降,“我會跟杜先生聯繫,問問他到底什麼情況。”
其實才怪。
她才不會和他聯繫,尤其是為了這種事。
曼文卻是鬆了口氣,“就應該這樣。”拿出老大姐的款兒諄諄告誡說,“女人嘛,該軟的時候就應該軟和些,自尊和面子那些東西,在愛的人面前,其實都可以暫時放一放。”她說,“這是我的經驗之談,楚總,您沒有經歷過,所以不知道,裡子實惠才比什麼都重要。”
楚歌挑眉,笑應說:“好。”
曼文還要再說什麼,楚歌辦公室的門猛地被推開。
安雅闖了進來,跟在她後面的,還有秘書室的小秘書,她哭喪着臉,看着自己的上司和老闆:“楚總,沈助,是林小姐……”
“下去吧。”楚歌微笑。
曼文沉着臉出去了,楚歌也沒管她,看着安雅:“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這兩天要見很多同學朋友,沒空理我嗎?”
“這不是都見完了嘛。”安雅大大咧咧的,嘟着嘴,“小歌你就不能給我弄個特權么,每次來見你還要問有沒有預約,沒有連通報都不給,太討厭了。”
楚歌似笑非笑的:“不是給你了?我的電話啊,誰讓你過來不打我電話的。”
“忘記了嘛。”安雅撒嬌,走過來趴在她的椅子後背上,“今晚有空吧?”
楚歌收起面前的文件,任她推着自己左搖右晃,笑說:“什麼事?”
“想約你出去玩呀,天天上班下班的,你不悶么?”
“你想玩什麼?”
“吃飯喝酒唱歌,哪怕壓馬路,也是種樂趣。要不,去看一出‘野種受難記’,怎麼樣?”
楚歌微頓,“野種……受難記?”
“對,唐文安,我姑父在外面的私生子。他現在長大了。”安雅摟着她的脖子,在她耳朵邊說,“怎麼樣,你難道不想去看看,當年你幫忙揪出來的那個小野種,現在成什麼模樣了?”
楚歌聞言,眼裏劃過一道光,她沉默片刻,才緩緩地點了點頭,笑着說:“好啊。”
安雅說去看“野種”,當然不是真的跑去圍觀他,而是一群人一起,吃飯喝酒吹吹牛皮。
安雅說那些人都是小朋友,其實並不算,他們只能算是一幫不事生產的二世祖,年齡其實都不小了,只是就跟當年的她們一樣,人生除了吃喝玩樂,大概也沒有其他的了。
現在再跟他們走在一起,楚歌感覺自己簡直就像個異類。
那一幫人都是朋克風,就連安雅,穿的也是皮衣短裙,一雙閃亮鉚釘的長靴子,看起來,又帥又痞。
而楚歌是被她從辦公室里直接拉過去的,她身上穿的還是下午去政府辦事時的裝束:長發輕挽,白衣黑褲,外罩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滿滿都是職業感,真的是說出不出來的違和。
她一出現,那幫人就“哦哦”地怪叫了起來,被安雅一個一個拍回去:“幹嘛呢幹嘛呢,討打是吧?跟你們說,這是我最好的姐們,都叫姐姐!”
稀稀拉拉的“姐姐”聲響起來,一個留着點小鬍子的男人喜皮笑臉湊上來,說:“安安,我也要叫姐姐嗎?”
安雅瞪他:“你特殊?”
小鬍子趕緊說:“不特殊。”衝著楚歌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姐姐好。”
楚歌笑笑:“你好。”
大概是怕給她帶來什麼麻煩,安雅並沒有跟那些人介紹她的名字,倒是小鬍子,幫着把那些人都拉出來在楚歌面前溜了一圈。
把這些人都說完了,他最後才拉出一個縮在角落裏的男孩子,趴在他肩上,擠眉弄眼地說:“這位可不得了,唐文安,大名鼎鼎的嵐雅太子爺,嵐雅小歌姐姐應該聽說過吧?”
楚歌頜首,沒有理他話里的嘲諷,只是看着面前的人。
他還很年輕,臉上有着明顯未脫的稚氣,皮膚白晳,戴一副黑框眼鏡,是個清秀沉默的孩子樣。
楚歌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金頂山莊見到他,那時候的唐文安才十一二歲,生得很是漂亮,唇紅齒白,濃眉毛大眼睛,他站在假山旁邊玩玩具,嘴裏“嗚嗚”喊着快跑,已初初具有了少年人生機勃勃的俊朗。
而現在,他只是個拘謹的富家子罷了,扔在人堆里,沉默肯受氣是他唯一的特色。
他被小鬍子壓得直不起腰,卻連點反抗都沒有,後來小鬍子他們又攛掇着他喝酒,還給他塞了一個女人,他笨拙地在他們的起鬨下跟那個女孩接吻,激動得眼眶發紅,酒水流得到處都是,打濕了他的衣服。
“我跟我姐居然就因為這麼個貨在國外流了幾年,呵,真是……好丟臉。”安雅將頭靠在楚歌肩上,有些無趣地說。
楚歌沒說話,伸手在她臉上輕輕颳了刮。
這些人玩得都很瘋,半夜裏把車開到眉山腳下說要飆車,一群人擠兌着唐文安要他跟他們比賽,唐文安不肯,整個人都恨不能縮到車子底下去了。
楚歌坐在安雅的車裏看熱鬧,夜風很涼,但因為天氣好,頭頂上星空滿布,郊區的夜空總是比城市要美妙。
“不,我不去!”
那邊傳來一陣喧嘩。
楚歌把目光投過去,這才發現唐文安已經被他們拖出車外了,他拚命地摳着車門,不願意下車。
“媽的,怎麼慫成這樣?”終於有人忍不住,撕下了“親切”的外表,踢了他一腳。
“飆車你不敢,坐我們的車你也不願意,信不過哥們?”
“說你是嵐雅太子爺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啊?別笑死人了,你親爹都是入贅的,創下的家業,和你有毛關係!”
“所以說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嘛,能上得了什麼檯面?”
楚歌注意到這話說出來后,唐文安抓在車門上的手很用力,指節泛着森森的白。
她盯着看了一會,轉過頭:“安雅,我們兩個來一場怎麼樣?”
安雅拄着下巴正看戲看得起勁,聞言微微一愣,很快眼裏泛起興味,“終於耐不住了?”伸了個懶腰,“行啊,比一場唄。”她說著使勁地在喇叭上按了一下,“我給你找個車。”
安雅把自己要和楚歌賽車的事一說,那些人都瘋了,嗷嗷地叫着說:“開我的車,開我的車!”
楚歌隨手挑了一輛銀色的試了試性能,然後走下車子,一邊解下圍巾,脫掉外套,一邊向被冷落在人群之外的唐文安走去。
他仍然趴在地上,頭埋在臂彎深處,雙手死死摳着車門,看起來又沮喪又難過。
她隨手將外套和圍巾往手臂上一搭,只手撐在車頂上,問:“喂,你信我嗎?”
他頓了頓,才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
車燈聚攏在這一處,光線刺目,她逆光站在最明亮的地方,替他擋下了最刺眼的那一抹光線。
“什……什麼?”
“賽車,我帶你。你信我嗎?”
他微微張嘴仰望着她,幾乎呆掉。
周圍的人也有些獃滯,安雅走過來,她皺着眉:“小歌?”
楚歌回頭一笑:“賭點彩頭吧安雅。”她從袋子裏拿出一張卡,“輸了,這張卡里的錢都歸你們,贏了,”她俯身牽起唐文安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這個小朋友,不要再欺負他了。”
安雅望着她,臉上雖仍在笑,可是眼神里有怒氣:“給我個理由,小歌。”
“理由就是,安雅,我只想和你賽一回車。”
安雅看着她,又看看唐文安,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意終於慢慢綻開,點頭說:“好,那我也叫個人!”
她點了小鬍子跟她上車,轉身,往自己車上走去,長發在身後飛揚,優美得像一隻暗夜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