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凱文把眼睛瞪得圓溜溜,梅維斯甚至看得清他虹膜上的紋理,以及那些細細長長的睫毛,他儘可能溫柔地親吻神官,然後他無奈地意識到被親吻的人正全身僵硬,彷彿一隻裝死的負鼠。
梅維斯的手順着神官繃緊的後背來回撫摸,然而這並沒有任何作用,他的舌頭無論怎樣用力,對方的牙仍然咬緊,像是個要去慷慨赴死的烈士。
——但最起碼沒有惡咒攻擊,梅維斯更加無奈地自我安慰。
他放棄了繼續蹂\躪神官的嘴唇,儘管那非常柔軟,可是梅維斯並不太想親吻一個沒有反應的假屍體,他鬆開凱文的嘴巴之後,神官依然杵在原地,瞪着眼睛,好像誰對他扔了石化術。
“有這麼難以接受嗎?”梅維斯不由得自我檢討。
他的屬下們早在發現他們倆湊在一起之後就自覺散開,那些聖白騎士們在不遠處的篝火邊載歌載舞,誇張地弄出了超大的響動,顯得有點浮誇,關鍵是自律性高到沒有任何人偷聽偷看,幸好是這樣,不然他們就會發現自家統領的嘴巴上有一個石化咒語,親誰誰僵。
凱文處於這種飄飄忽忽的狀態,梅維斯熾熱的嘴唇離開他之後,夜間的春風吹過殘留的水漬,感覺還有點涼颼颼,感謝他手腕上那個禁魔手環,那東西雖然並不能阻止凱文施法,但可以阻止他隨手亂扔法術,在禁魔狀態,**師施法也是要格外專註的,凱文現在什麼都能做,就是專註不太容易。
他獃獃地看着梅維斯,好半天才意識到剛剛那是什麼意義,平時熱衷扮冷酷的黑法師原形畢露,從裏到外紅透了,他抖了起來,好像碰一下就會被嚇跑。
戴着禁魔手環、又沒法集中注意力施法,就算是傳奇**師也多半廢了,所以凱文當然跑不出梅維斯強壯有力的雙臂,他的嘴巴開合半天,也沒說出一個有意義的音節,任何繁榮拗口的咒語都不曾難倒過他,但現在別說念咒,他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你你你……你……”凱文結結巴巴,瘋狂眨眼。
梅維斯抱着他,低聲說:“如果十年前我們沒發生什麼誤會,或者我當年不那麼魯莽無知,這些事十年前我就該做過了。”
不知不覺間他們貼得緊緊的,不僅是梅維斯收緊雙臂,凱文無意識中也主動靠近了梅維斯,他現在抖得厲害,和十年前他們剛見面的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傳奇黑法師的凱文依然露出了從前那種無辜而濕漉漉的眼神,像只無害而可愛的小動物。
“你……你瘋了吧……”凱文趴在他肩上,哆嗦着擠出了這句話。
“可能……的確是被邪惡法師下咒了。”梅維斯自我總結。
他們現在離得太近,以至於梅維斯一低頭,不受控制地再次吻了下去,這一次凱文不像根僵硬柱子了,他這一回只輕微掙扎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把眼睛閉了起來,放任梅維斯的舌頭在他柔軟的口腔里橫衝直撞,亡靈法師與亡靈追捕者之間的鬥爭終於是後者宣告勝利,梅維斯用另一種方式“追捕”了他的亡靈法師。
對比起任何世俗家庭,神的殿堂對愛情真是寬容得不像話,世俗婚姻當然是被禁止的,因為婚姻是一種契約,高階神職者不被允許和世俗力量結締契約,世俗的婚姻雙方總要考慮一些俗物,尤其是貴族們可以讓兩個根本不認識的人為了利益結合,但戀愛雙方都是高階神職者,耿直如聖白騎士,甚至直接幫忙把凱文的行禮送進自家統領屋裏去,遭到質疑時還非常茫然,他們在一起了難道不需要睡在一起嗎?這個不是正確流程嗎?
程序正義,勘塔那羅亞神殿最粗暴野蠻的時候,在殺死異端前都要似模似樣宣讀一下罪行,然後再殺,這樣一來他們就是正義的化身了,所以這幫騎士有時候腦子裏的東西特別詭異。
“等等!”凱文驚叫,他被梅維斯抗麻袋一樣抗進屋,丟上床,然後這個騎士非常自然地開始脫他的衣服。
黑法師尖叫得像個遭到非禮的天真少女,他抱着肩膀,縮成一團,貼在牆上瑟瑟發抖,他尖叫起來:“你要幹什麼!”
梅維斯手上動作一頓,他疑惑地說:“我們難道不算已經在一起了?”
凱文瞠目結舌,他又一次失去了語言功能,在梅維斯幫他衣服扒得七七八八之後,他才找回舌頭的控制力,他尖銳地說:“我們……我們才剛開始交往!”
梅維斯這一回手抖的幅度更大了點,他臉上閃過可疑的紅暈,半晌后回答:“我……我以為這是正常流程。”
“君主在上!你們聖白騎士都沒有任何戀愛經歷嗎!剛剛開始交往就要……要……”凱文抓緊自己的衣襟,不難看出他衣服下面露出的皮膚都因為害羞而紅透。
“可是,我們不是糾纏了十年了嗎?”梅維斯一針見血地指出,然後大概凱文抖得太厲害,聖白騎士收回手,規規矩矩坐在一邊,手放在膝蓋上,姿勢端莊得可以去給下屬訓話,他說,“抱歉,如果你真的很討厭這樣……我只是……”
騎士的胸膛劇烈起伏,他盯着床單,像在做某種激烈的思想鬥爭,然後他閉上眼睛,豁出去了說道:“我喜歡你十年了。”
等了半天,他沒聽到回應,不管是尖叫還是冷嘲熱諷,黑法師陷入了沉默,焦慮的梅維斯睜開眼睛,發現凱文在哭。
他抱着自己的肩膀,哆嗦着流眼淚。
梅維斯急忙伸手去擦他的眼淚,他笨拙地想要說幾句哄人的話,然後他發現十年裏他總在研究怎麼和黑法師互相嘲諷,從來沒研究過萬一這名萬惡的施法者哭起來,他要怎麼做,他現在只能參考第一次見面時的記憶,那時候凱文……凱文被自己學徒製造的亡靈詛咒受害者嚇得淚如雨下。
他把凱文抱進懷裏,拍着他的後背,像當初那樣安慰他。
凱文縮進了騎士寬厚的胸膛,他不再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襟,他改抓梅維斯的衣襟,在他小聲抽噎了片刻后,他趴在騎士懷裏低聲說:“我一直以為你是恨我的,至少是討厭我的。”
梅維斯沒說話,他不能反駁,因為聖白騎士不允許說謊,在他誤會凱文的那十年裏,他的確恨着這個黑法師,但又不是那種純粹的恨,他多麼愛那個學者,那個居然願意毫不吝嗇地指導村民防治疫病的年輕學者,很文靜很和善,沒有後來那麼故作誇張的乖戾放肆,他恨“做壞事的邪惡法師”,如果……凱文不是該多好。
他做夢的時候經常這麼想,現在這場景和他做夢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白痴蠢騎士!”凱文忽然憤怒起來,他比十年前“邪惡”多了,他生氣地用力咬了梅維斯一口,都咬出血來了也不鬆口,梅維斯輕輕揉着他栗色的長發,它們和他十年前幻想的一樣柔軟。
“不長腦子的武夫!”凱文恨恨地說,“對自己不了解的東西要虛心學習!這樣你就會知道放血術是他媽的治療法術,然後你也會知道……我……我也喜歡了你十年。”
他把臉埋在聖白騎士的頸窩,悶悶地說:“……但是晚了!我現在討厭死你啦!”
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黑法師比聖白騎士瘦小得多,看上去真是標準的投懷送抱,梅維斯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裏,像是糖衣裹着巧克力。
這比釘着鐵條的籠子有效多了,黑法師繳械投降,黑法師根本無法反抗,真是可惡的亡靈追捕者,現在他的手段高明多了,他把黑法師收拾得丟盔棄甲,他的手法越來越五花八門,除了標準的禁魔手環,這可惡的騎士竟然還學會了用嘴巴堵住黑法師的念咒,而且非常殘忍——他完全不顧受害人的垂死掙扎,撕爛那些礙事的袍子,並且宣讀罪行:
“邪惡的法師,討厭我也沒用了,你已經落在了聖白騎士手裏,乖乖受罰吧,你跑不掉的!”
……
銀心要塞外的亡靈氣息已經濃烈到普通人都不能忽視的地步,人類天生喜愛生命和陽光,這屬於絕大多數人的自然本能,不然掌握黑暗力量的影月也不會在歷史上被人們誤解長達萬年。
氣氛開始緊張,生活平靜的人們忽然有了種生活在吟遊詩人傳奇故事裏的興奮感,大家紛紛跑到光明聖殿捐款,虔誠的信徒們繞過分殿的主祭司,在狄寧面前停留片刻,直接就去拉着雅藍的手(他們怎麼就知道他才是聖殿真正的頭呢),無比真誠地往他手裏塞錢,說著一些“光明神必然保佑我們”之類的話。
要塞守軍和魔法軍團集體氣得牙癢,明明他們才是防守的主要力量,結果歌功頌德的人們全都在聖殿外面排隊去了。好在聖殿非常體貼,他們把信徒捐獻的善款轉交給了帝**政大臣,並沒有留下自用,拿到最新式裝備的魔法軍團黑着臉閉上嘴,默默去訓練。
埃特伽耶感覺自己頭很大,他還沒在少主的位置上作威作福幾天,就要被逼出去幹活了,幽暗之影凱文不知道哪去了,反正第二天聖白騎士們眉飛色舞地巡邏,有種創造了歷史般的驕傲情緒在他們中間瀰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按說司月大神官海連納在這兒,埃特伽耶本來還可以繼續當一段時間啃老族,可是第二天傍晚時,一隻大巫妖從西南方聖龍龍谷山脈的方向飛了過來,那不是亞修斯那種逆天到可以用**力量長出翅膀飛的巫妖,那就是一隻規規矩矩使用飛行術的巫妖,他從空中降落到魔法軍團的包圍圈,手裏拿着影月密令和聖龍帝國龍皇陛下親筆的特別手令。
魔法軍團們認出了這個巫妖——與海連納赫赫凶名相伴的傳奇巫妖——黑暗傳令官伊斯艾爾,顧名思義,一個負責散佈司月大神官各種恐怖命令的傢伙。
“主人。”巫妖急匆匆直奔自家大神官,他把龍皇的信放在衣服里,確保他的主人不會第一時間直接撕掉這封脆弱的信,他說,“聖龍帝國龍谷山脈中發現湮滅教派活動痕迹,他們襲擊了龍谷,甚至搗毀了一個巢穴。”
司月大神官幸災樂禍地說:“很好啊,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伊斯艾爾死無可戀地說:“聖龍的龍皇陛下希望請您協助……”
然後伊斯艾爾有點後悔藏起信件了,他主人的眼神現在看上去很想直接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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