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衝著她來
在見着他側着身沒看她時,施嫣然打心眼裏鬆了一口氣,垂眸比量了刮痕的長度,進而費力的拿匕首割開,末了將這一塊短小的布條貼上刮痕,隨之望着餘下三寸寬的布條,抿了下乾燥的唇瓣,拿過匕首繞到他身前。
“幫我。”施嫣然將匕首遞給了他,自身則用兩隻裹着黑布的手捏着布條的兩端,將長長的布條攤開在他跟前。
衛戍臣握着匕首,抬眸看了眼身前在燈光輝映下顏色蠟黃的布條,眸色微微一暗,抬手間將匕首對準中間的位置劃開,期間見着她有些抓不住布條,便伸手握住了中間一端。
徹底分做兩條后,施嫣然面色自然的走至他身後,將一條纏在手腕上,另一條則一端固定在他腰間處,餘下的繞過肩膀,附身向前配合著左手纏過他的腰間繞了回來,繼而劃開餘下的布條分至兩半反方向纏過腰間。
動作一滯。施嫣然強忍着手指的發疼將之打上死結,而後又取下手腕上的布條仿造之前的給他包紮。
在此過程中她不時的近身貼近於他,距離近得衛戍臣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吐息輕拂在肌膚上所引起的輕微灼熱感,最要命的是他竟然對此有了反應!
察覺到他呼吸有些粗重,施嫣然給他打結的動作不免一頓,輕抬眼瞼向上眺望着他,輕問:“可是弄疼你了?”
調整着呼吸。衛戍臣壓抑着心頭的躁動,閉了閉眼沉重的吐出二字,“沒有。”
沒有?施嫣然狐疑的掃了他一眼,雖說矇著一層面罩她看不到他的神色表情,但從他的呼吸以及聲音之間轉變亦可輕易聽出他的不適。
儘管如此,她也不好追究太過,只得在系帶時儘可能的松上一松,免得壓迫到傷口引起疼痛。
做完一切,施嫣然站了起身,取過桌上的匕首繞到他跟前置回鞘殼裏,末了偏頭覷着他,目光自他精壯結實的胸膛一轉而過,眸光有些不大自然的閃爍,正要提醒他把上衣穿好。恍惚間卻意識到他的上衣早在救下她時就被樹根給刮爛了。
氛圍的沉寂在兩人之間發酵,驀然間衛戍臣伸手滅掉了桌上的油燈,致使整間屋子陷入了黑暗,在施嫣然尚未反應過來時,他人已經拉過她身形敏捷的躲在了柴門后。
意識到他這般作為的背後是有人過來了,一時之間施嫣然也不敢吱聲,只得僵着身子緊貼着衛戍臣的胸膛。豎著耳朵仔細聽着外頭的動靜。
只是,候了許久也沒見有人進來。
就在施嫣然剛要仰頭去看身後的衛戍臣時,眼角餘光竟是掃到了一道被月光拉長的人影投射在地面上,伴隨着來人的緩步進屋,人影也跟在慢慢的爬上了桌子。
近乎下意識的,施嫣然屏住了呼吸,腦袋瓜子轟然炸響,盤旋着無數個被發現后的逃生的可能性。
直到來人徹底闖入視線,一身黑衣裝扮直教她心頭一個咯噔,本以為追蹤過來的人會是那隊御林軍,何曾想竟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遠在他進屋前,她甚至都沒感覺到他的存在,由此可見來人有多善於隱匿,這種程度恰好與今晚追殺她的黑衣人不相上下。
眼見他環視了屋裏一圈,從木盆里撈起裏頭的濕黑布,身形一轉就要朝他們這邊看來,卻見一道黑影快速的掠入屋裏,擋在了他身前。
可惜的是來人遠比那人矮上一個頭,因而躲在門后的她們還是徹底的暴露了。
視線與之的對視上,施嫣然眉心一跳,反手掐了身後的衛戍臣一把,示意他待會趁機逃跑,自身則脫離他的懷抱往前邁開一步,鞋底尚未着地,就聽得後來跟進的黑衣人一說。
“我說老大,主子他們真的是走這邊嗎?怎麼我們追了一路都沒看到人啊!”
冷息握着手裏的濕布,破天荒的開了口,“不就在你後面?”
“我後面?”疾風摸不着頭腦的回身一看。在瞥見沐浴在月光下盡顯詭異的人兒前時虎軀一震,赫然跳到了冷息身上,“鬼哇!老大鬼哇!”
冷息冷不防的甩手將疾風甩開,無視他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屈膝跪在施嫣然面前朝着衛戍臣行禮道:“主子。”
施嫣然目睹着眼前這一幕,邁向前方的步伐一個收回,偏頭看向了身後隱在陰暗中的衛戍臣。在他的默認下懸着的心終是擱回了原位。
在聽到冷息這一說時,趴在地上兩手抱頭的疾風方才有膽看向了施嫣然,仔細一瞧確認她是人時長舒了一口濁氣,跟着跪起有板有眼的行禮,“主子。”
衛戍臣輕應了聲,隨後問起,“其他人呢?”
“他們都四下散開去尋找主子了。”冷息拱手回道。
“讓他們都回來。”衛戍臣吩咐了句,在施嫣然的攙扶下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是。”冷息半抬起頭淡掃了一眼衛戍臣裸露在外的胸膛,沒有多說什麼的起身出了屋。
沒多久的施嫣然就聽到了一段奇異的笛聲,音律談不上協調好聽,甚至有些刺耳,儘管維繫的時間不長,卻有種令人恍若隔世的錯覺。
冰涼的手掌貼上了她的臉頰喚回了她的思緒,施嫣然抬眸間對上了他沉着如水的眸子。僅是一眼便足以教人沉淪。
緩過胸腔蔓延的疼痛,疾風踉蹌着站起望着跟前一坐一蹲眼中只有彼此的兩人,默默的掬了一把老淚,他家主子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瞧瞧這幅畫面真是美好得讓人不忍心破壞。
偏生的,人生處處充滿了意外,冷息的闖入就毀了這一幅歲月靜好。
“主子。他們應當都在趕回的路上,下一步該作何打算?”
聽到這話,施嫣然猛地回過神來,忙問:“你們可曾看見秦大哥了?”
當時逃開雖說分散了不少追兵,但留下來的殺手亦是不在少數,也不知秦大哥他現在是否全身而退了。
將施嫣然神色間的擔憂看在眼裏,冷息無聲的徵詢過衛戍臣的意見,在後者首肯的前提下吭聲說到,“不曾見過。”
他是跟着衛戍臣過來的,當時尋着疾風落下的暗號找到的他,在不見施嫣然的身影時就急忙的折回,看到的正是一隊御林軍下坡尋人的身影,就見主子跟瘋了似的拋下他們二人朝下坡摸去,留他與疾風二人負責斷後。
將全部御林軍放倒。他們一路摸到下面就不見自家主子的蹤跡了,只在一旁的樹根上找到了撕扯下來的黑布以及遍地灑落的血跡,以血跡的走向判斷出大概方位,這才一路追蹤過來。
至於她口中的秦大哥他卻是沒見過。
將一屋子的沉默盡收眼帘,疾風咳了咳聲覺着有必要出來刷一下存在感。
“我見過。”
施嫣然聞聲望去,睨着身形與她差不多的疾風,恍惚間認出他是當時擄走他的人。頓時眸里燃起的希望頃刻湮滅。
仿若洞察了她心中所想,疾風冷哼着說起,“儘管我後來沒親眼目睹廝殺的過程,但只要有汝影、汝形兩隻母老虎在,你家秦大哥斷然不會有事。”
伴隨這話的落下,脫弩箭矢破窗而入逕自的射向他。
在距離他人半米的空中,眼見泛着寒光的箭矢就要沒入疾風的腦袋,他人卻憑空的消失在了原地,促使箭矢沒入了土牆之中。
“好險好險。”疾風倒掛着從樑上跳下來,望着兩個如同鬼魅般的身影進屋,笑眯了一雙眼的奉承道:“汝影、汝形兩位姐姐你們可來了。”
汝影冷眼掃過訕笑着的疾風,與汝形單膝跪地向自家主子行了個禮。
“屬下汝影參見主子。”
“屬下汝形參見主子。”
兩姐妹異口同聲的落下,高度的配合極致的彰顯了她們二人作為孿生姐妹的心靈相通。
“秦大哥。”在她們之後還有一道聲音揚起。
施嫣然快步錯過了她們二人朝着邁步進屋的秦旭走去,雙手搭在他的臂膀上仔細的端量着他,在他身上亦是看到了大小不一的傷口,這一幕雖說要比當時她在臨陽縣看到的他要傷得輕,但對照之下仍舊顯得些許狼狽。
看出施嫣然眼裏的隱憂,秦旭寬慰一笑,抬手寵溺揉了揉她的發頂,口吻之間滿帶柔和的說到,“我沒事。”
施嫣然重重的點了下頭,兩手自然而然的穿過他的臂彎抱住了他的腰間,把頭埋在他胸前感受着他的體溫,有多慶幸他能安然無恙的出現在她面前。
這平常的一幕在其他人看來卻是極其違和的,只是這份違和他們也只敢擱在心裏默默覺着,哪裏敢去揣測自家主子的面色,惟有一人例外。
疾風倏然倒抽了一口氣,蒙在面罩下的兩眼在左右兩方瞟來瞟去。看向秦旭的目光充斥着祈禱,轉而望向自家主子時又是滿滿的痛惜。
衛戍臣側目淡漠的瞥了疾風一眼,在後者挺直腰板下回過眸來覷着眼前的畫面,幽暗深邃的瞳仁里流光暗轉,教人難以猜測他此時的心理活動,唯一感受得到的只是他周身繚繞的氣息冷了些。
沒有注意到衛戍臣的變化,施嫣然脫離了秦旭的懷抱。仰頭望着他道:“先處理傷口吧。”
“嗯。”秦旭配合的應了聲,任由她拉着他入座,在注意到她手上裹着的層層黑布時眉頭一皺,“你受傷了?”
近乎本能的把手抽離,施嫣然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一點小傷而已。”
秦旭儼然不信。眉頭擰作一團,抬頭望着屋裏聚集的數人,目光一轉落在跟前坐着的人影上,藉著屋外透進來的月光隱約看清了他背上纏着的層層布條,抿了抿唇終究什麼話也沒說。
不管怎麼說他都沒有義務必須護她周全,會現身於此也不過基於某種目的,能在他脫不開身的情況下出手相救已是莫大的恩情。追究過多隻會顯得他不識好歹。
何況現今局勢,也不適合他撕破臉皮。
察覺到屋裏氛圍沉默得有些詭譎,施嫣然的目光在秦旭和‘閣下’二人之間周轉,末了摸過桌上擱着的火摺子有意打破氣氛的僵凝,“可以掌燈嗎?”
衛戍臣沒有回頭去看她,仍舊維持着面向大門的姿勢,僅是輕應了聲以示許可。
得到許可。施嫣然即刻吹亮了火摺子,將桌上的油燈重新燃起,旋即認真的審視了秦旭身上大小傷口,正要端起桌上木盆準備去換盆清水時,一人迅速的竄到她身前從她手裏奪過了木盆。
“主母,這種粗活只管吩咐屬下便可,您安生坐着才是。”語落。疾風也不看其他人的反應,兩腿一邁眨眼間就消失在原地。
“主母……”秦旭仔細咀嚼着這二字,眸光沉着的瞥向衛戍臣,似在等他給出個合理的解釋。
然而,後者卻是緘默不語,仿若沒聽到他的暗示。
對此,秦旭半眯起眼。偏頭間望向了跟旁的施嫣然,端量着她波瀾不驚的神色底下的真實想法。
許是感知到了秦旭的視線,施嫣然斂神迎上了他的審視,坦然得彷彿疾風早前口中的夫人並非她。
不過她的這種反應倒是教秦旭稍稍寬了心,最為起碼的她對他還未動心。
只是,秦旭又哪裏想得到,施嫣然的平靜不過是偽裝出來的,現下的她心亂如麻,耳蝸里盤旋着的僅有那一聲主母。
甚至在此之前,她曾偷偷的觀察過‘閣下’,在見着他沒有絲毫否認解釋的意思時心在剎那間跳得極快,大有隨時要從胸腔里蹦出來的勢頭。
屋裏毫無意外的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疾風換完水進來,氛圍方才有所緩和。
有意無意的,疾風擋在了施嫣然的面前,不讓她有機會靠近秦旭,甚至於還親手搓洗起濕布要給秦旭清洗身上的大小傷口,只不過被他冷淡的拒絕,表明了自行可以解決的態度。
儘管如此,疾風依舊站在原地默默的等着他清洗完上身的刀傷劍傷,等他將濕布擱下時又及時的奉上他身上備有的金瘡葯。
秦旭斜睨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的從懷裏掏出了個小瓷瓶,擺明了不需要他的葯。
見此,疾風隔着面罩摸了摸鼻子,也不見得半點尷尬的將金瘡葯擱回了懷裏,只在心裏嘀咕了一兩句,不領情就不領情,他還捨不得呢!要不是為了自家主子的終身大事着想。他也沒必要噓寒問暖的膈應到這份上。
相較於他的積極,冷息和汝影汝形三人皆持以漠不關心的態度,畢竟他們奉承的只有聽從命令以及護主這兩條,除此以外的事物均與他們無關。
望了望屋外的天色,施嫣然心中判斷着大概時辰,想來應當有四更天了,再過一時辰天就會大亮,也不知道褚承言那邊會接到關於她的什麼消息,明日又會對今夜之事作出何等託辭。
她並非愚昧之人,今夜的追殺顯然就是衝著她來的,或許在那些黑衣人冒出來之後可以解釋是她們恰好醒着才惹來滅口。
然而,他們的目標人物卻是出奇的一致,甚至在她們逃脫之時,不惜全員出動過來圍剿他們。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故而,她初步斷定他們是衝著她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