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當字
月秋細細地打量着男子的五官:黑色長發被綰起,英氣的劍眉,深邃的眼眸多情又迷離,高懸的鼻樑,含笑的薄唇,邪魅的臉龐上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玩味。
月秋不禁看呆了,小心肝兒跳動得有些花枝亂顫......
男子站在櫃枱前,合上手中的扇子,將其放在桌面上,輕輕地推到鍾管事的面前,道,“我要當這把扇子,你看看值多少錢。”
鍾管事瞅了一眼眼前俊朗的男子,如實說,“旗鑼傘扇不當!”
“我當的不是扇,而是字!”男子自信滿滿地說。
鍾管事打開扇子望了望正反兩面的圖案,正面是連綿不絕的青山,雲霧飄渺,背面是歪歪扭扭的五個大字:非美人不愛。
鍾管事見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子,此人莫非就是三皇子?傳說中不務正業、忘情花叢中的花花公子?
整個京城的人均知道皇家的三皇子的秉性,整天遊玩花叢,宮內妾室成群,在外依舊沾腥惹草,與醉青樓的頭牌知嫣情投意合,為了不讓其他男人碰她,砸了大把大把的鈔票在她身上。全京城的人均知道知嫣是三皇子的人,誰也不敢動她一根毫毛。
三皇子看着發獃的鐘管事,“有什麼問題嗎?”
鍾管事咽了咽口水,有些納悶,皇家那麼有錢,唐唐三皇子竟會淪落到典當東西的窘境?這不得不讓他重新審視三皇子是如何的敗家!
整個江山都是皇家的,皇家子弟看上什麼,那是一種榮幸,百姓巴不得睜着搶着奉獻出去,使家族揚眉吐氣。
現在,這皇家的東西怎麼估價?估少了,怕慧眼不識泰山,冒犯了皇子?估多了,當鋪便只能自認虧損?可無論多少,皇家的東西,他也實在拿不定注意。
鍾管事畢恭畢敬地說,“這個老夫做不了主。”
“哦?那你們掌柜呢?”
“外出了!”
“悅詩姑娘能做主吧?”
鍾管事彬彬有禮地點點頭,“好,客官請坐,稍等一會,待老夫徵詢姑娘的意見再給您定價。”
三皇子輕聲嗯了一聲,便坐在椅子上等待。
鍾管事喊道,“阿福,奉茶。”
被喚作阿福的侍從便將茶端到桌上。
鍾管事將手中的扇子放在月秋的手上,在其耳邊低語着,月秋適時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月秋便拿着扇子跑着上樓梯,推開二樓閣樓的房間,進入,關門。
“小姐,不好了。”月秋急忙忙地看着坐在凳子上,一手撐着下巴放在桌上,一手捧着書看書的悅詩。
悅詩不急不緩地開口道,“說了在外面要叫我姑娘!”
“是,姑娘!”
“何事如此着急?”悅詩不急不緩地問。
月秋看向臉上帶着面紗的悅詩,走到其旁邊,將扇子遞給她,“姑娘,你看。”
悅詩將手中的書放在桌上,看着手中的扇子,修成白皙的雙手緩緩地打開,正反兩面看了一會,當看到反面那幾個跟蚯蚓似的、歪七扭八的五個大字后,不屑地將扇子扔在桌上,嗤之以鼻,慢條斯理地說,“旗鑼傘扇不當?鍾管事連這條規則都忘記了?”
“姑娘,當的不是傘,而是字。”
“字?”悅詩斜眼扇子上的字,“字寫得奇醜無比,竟敢拿出來當?”
“姑娘,現在該怎麼辦?”
悅詩拿起桌上的書,將視線落在書上,“一文不值,不收!”
月秋聽后,表情着急着,“小姐,此扇是三皇子所有,字是其所寫,就算一文不值,我們也得賣他幾分薄面吧。三皇子,我們定是不能得罪的。”
“瑞寶當鋪向來只收有用的典當之物,一般是家境貧寒者或者確實急需用錢、走投無路者將身上僅有的值錢寶物加以典當。他唐唐三皇子佔據其中哪一條了?而這把無一用處的扇子當柴燒都不夠,字跡更是沒有欣賞的價值,店鋪要它何用?”
“話是這麼說,但......但會得罪他的。”月秋擔憂着。
“你如實同鍾管事說,若是他加以責難,那由我來解決。”
“好。”月秋聽后,便拿起扇子走出了房間,將悅詩所說的話重申一遍鍾管事。
鍾管事聽后,頗為為難,小聲地問,“姑娘果真這麼說?”
“嗯。”月秋眉心緊蹙地點點頭。
鍾管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哎,只能按照姑娘說的做了,三皇子那邊自是不能得罪,而姑娘這邊更不能不從,剩下的就交給姑娘處理吧。
這時,當鋪裏面走出一位半老徐娘於巧安,看到月秋緊張的神色,問道,“怎麼了?”
月秋在於巧安的耳邊輕聲道出故事的來龍去脈。
於巧安聽后望向鍾管事那邊,便提着裙擺步入樓梯,進入樂詩的房間。
鍾管事說,“客官,姑娘說此物當鋪不收,客官如急需用錢,身上可否有其他財產加以典當。”
“理由?”三皇子眼神淡淡地掃了鍾管事一眼。
鍾管事緊張得冒冷汗,“姑娘說無用之物,一文不值。”
“你們瑞寶當鋪就是這麼做生意的?”
“旗鑼傘扇不當,是每個典當行的規則。”鍾管事緊張得雙手發顫,額頭冒着涔涔冷汗,他並非老於世故、會察言觀色的掌柜,很多世面和大人物都沒有見過,自是撐不了大場面。
三皇子冷哼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他人急需金錢救命,你們也如此迂腐地墨守成規嗎?”
鍾管事被嚇得心狂跳,畢恭畢敬地垂首,“客官,請諒解。”
三皇子氣得嘴角彎向一邊,“這是悅詩姑娘說的?我要見她。”
“這......”鍾管事為難着。
這時,悅詩輕靈般的聲音響起,“鍾管事。有什麼不滿就讓他上來說吧。”
“是。”鍾管事看向三皇子,“客官,悅詩姑娘就在二樓的房間裏。”
三皇子冷哼一聲,大步流星地跨上樓梯。
房間內。於巧安望着對着鏡子化妝的樂詩,“其實,你大可不必理會。”
悅詩邊說邊用畫筆在臉上畫痣,“整個大京城有誰不知手執‘非美人不愛’之扇的人是三皇子啊?向來聽聞三皇子好美色,願用重金贖走醉青樓的名妓做妾,這次落入這般田地,恐怕是身上的錢在某女人身上花光了吧。”
“那又如何,既然他想典字,你典當給他即可,我們又不是缺這點錢,就當樂善好施,何必如此折騰自己的容貌呢?”
悅詩看着鏡子中其丑無比的自己,放下畫筆,微微一笑,“樂善好施也要看對象!我寧願把錢施捨給乞丐、救濟貧困家庭、捐給寺廟香火錢,也不願將錢花在一個好吃懶做、遊玩花叢的紈絝子弟。”
於巧安走到悅詩的旁邊,幫她系好面紗,“行吧。你做事向來有分寸。別太過了?”
悅詩勾唇一笑,眉眼帶着淡淡的笑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