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在櫃枱后的角落裏窩了一下午也沒琢磨出頭緒,反倒搞得精神身體雙乏力,可我仍不懈怠,腦子裏轉着,指尖也重複着機械的動作,一根根的揪掉發梢的分叉。
每揪一根,會聽見細小輕微的斷髮聲,幾不可聞卻讓人頓生快意,緩解了我心頭些許的鬱結,動作也愈加熟練起來,又快又利落,簡直玩上了癮。
風鈴又在叮咚作響,我頭也不抬繼續擺弄頭髮,聽見小美清脆的問候,“先生,你好!”估計又是個二十四孝男朋友,來給女友買衣服的,憑小美音調的興奮程度判斷,八成是個帥哥。
帥哥沒說話,我聽見小美接着問,“先生,我們店裏只有女裝,您是要給女朋友買衣服嗎?”
“給女朋友買衣服?”低沉的男音重複着這句話,似在考慮。
我手裏還攥着撮頭髮,循着熟悉的聲音望過去,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而出現片刻的恍然,他怎麼來了?
小美把他的話當成了肯定句,又問,“您的女朋友喜歡什麼樣的衣服呢?”
秦烈看着我,眼底浮現笑意,“這個我也不知道,得問問她再說。”
小美恭候一旁,以為他要打電話給女友。秦烈卻自顧自的走至櫃枱前,語氣親昵地俯身問我,“親愛的,她問我你喜歡什麼樣的衣服?”這句話成功的吸引了在場另外兩人的注意,他仿若不知,深邃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我。
悶騷男人的熱情一經開閘,竟是如此的不可收拾,着實出乎我的意料。
我早已從剛才的恍惚中回神,仰着下巴不客氣地要求,“我喜歡最貴的。”
秦烈長長的“哦”了一聲,回頭對小美說,“我女朋友說了,她喜歡最貴的,這店裏最貴的衣服我都要了。”
小美的眼神在我們之間兜轉了幾個來回,撓撓頭猶疑地問,“阮姐,這……”
我揮揮手示意小美可以去忙別的了,她點點頭,卻還在原地磨蹭着不肯離開。服裝店空間有限,怎麼都能聽到我們的談話,迴避也沒用,我於是放任兩人在一旁看熱鬧,問秦烈,“你怎麼來了?”
“我說過晚上接你一起吃飯的。”
“什麼時候說的?”
“早上啊,你忘了?”
早上,我怎麼不記得了?還好沒約程浩揚。我費力的回憶着,秦烈在一旁“好心”的提醒我,“我問你今天有什麼安排,你說來服裝店,我讓你晚上等我接你一起吃飯,就是早上……”
他一步步喚起我的記憶,我自然地順着他的提示說,“我想起來啦,就是早上我快睡着的時候……”我猛地止住話題,迅速瞄了眼旁觀的兩個人,她們的眼神已從好奇轉為曖昧,津津有味的觀賞着。
我頓時糗得不得了,急忙快步出了櫃枱,拽着秦烈的胳膊就往門口走,頭也不回的說,“賬目都整理好了,我先走一步了。”
“阮清”,白旖悠叫住我,“你的包忘拿了。”
我停住腳,對秦烈說,“你去車裏等我。”然後硬着頭皮返回去取。
小美見秦烈出門后竄到我身邊感嘆,“阮姐,之前那個帥,現在這個酷,你身邊都是美男哦!”我只想儘快脫身,胡亂地應承着。
低頭從柜子下面拿包的時候,旖悠湊到我耳邊說,“今晚要好好休息哦!”
我沒搭茬,等走到門口才回頭高聲說,“旖悠,你也要好好休息哦,還有,下次記得挑件領子更高點的衣服穿。”她聽完下意識的捂住右側的脖頸,臉泛紅暈的嗔瞪着我。
我嘿嘿壞笑着,老讓她拿我開涮,哪有這種道理?
我一臉的笑意到車上也沒收住,秦烈忍不住問,“什麼事這麼好笑?”
看見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用臂肘狠狠的給了他一拐,“你剛才是誠心的對不對!”
他擋住我的進攻,嘴角的笑意比我的還壞,“我認錯,補償你一頓燭光晚餐謝罪如何?”
我輕哼了一聲,強板著臉系好安全帶,說,“還不開車。”
女人從來都吃浪漫這一套,尤其是燈光美、氣氛佳的燭光晚餐,脈脈凝視對面心愛的男人,柔聲蜜語,溫情繾綣,毋庸置疑是浪漫的最好註解。
遺憾的是,晚餐美好的氣氛未能善始善終,就在我挑揀秦烈盤中的鮮貝送入口中時,熟悉的濃烈香水味由體側飄來,我邊嚼邊想,這頓飯吃不消停了。
“秦烈,因為她是不是,因為她你才跟我分手?”指控含怒且怨,音量卻控制得當,不至於引人側目。總歸是有點身份的人,在高級場所還要顧及臉面的。
秦烈放下刀叉,不客氣的冷冷說道,“我不記得和你有過什麼關係,也談不上分手。”
一句話噎得來人不知說什麼好,轉而找我撒氣,“你是誰?”
戰火蔓延到我的身上,無奈,我啜口紅酒潤了潤嗓子,然後抬頭微笑,“唐小姐。”
唐芮妮藉著昏暗的光線終於看清了我,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又驚又氣,“怎麼是你?你和他……你們……居然……”唐芮妮語無倫次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話,連嘲帶諷,“阮小姐,你可真有手段啊,當著我一套,背後又一套,不聲不響就把我的男人勾搭走了,虧我還把你當朋友。”
女人的思維有時很奇特,說得難聽點根本是愚不可及,自己的男人另覓新歡,她卻只顧着和新歡掐成一團,根本沒用腦子想想,從頭至尾佔盡便宜、對她不起的人是喜新厭舊的男人。
退一萬步講,哪怕這新歡騷媚堪比狐狸精、放蕩勝似潘金蓮,主動勾引男人上床,說到底,也是男人定力不夠,自甘墮落,事後便宜佔盡了,再痛哭流涕的表明心跡,證實自己的無辜,只能體現他的無恥與無德,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用一首歌的名字來概括就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男人已經負了你,更需要自己善待自己。
此種女人還有情可原,畢竟名正言順,唐芮妮才叫莫名其妙,未得到過秦烈的一句承諾,便以女友自居,聲討公道,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生活果然會讓人變得頭腦簡單,不辨世事。
我無意攪入這個混局,也沒必要奉陪,於是對唐芮妮說,“唐小姐,我想你搞錯了,當著你一套背後又一套的是他,不是我,別找錯了人。”
唐芮妮大概從沒見過我這麼理直氣壯的新歡,一時沒說出話來。
我又看向惹事的男人,“秦烈,你的爛攤子自己解決,我在外面等你。”
拎起手包,我又對唐芮妮說,“這種事,有怨氣找男人去,別和自己的同性過不去,其實我們都沒有錯,如果你能想明白這點,唐小姐,我還是很樂意繼續和你做朋友的。”
唐芮妮應該慶幸秦烈當初對她的無動於衷,否則,只怕她現在處境更慘。
清涼的夜風吹了沒兩分鐘,秦烈就出來了,我靠在車門旁等着英挺的身軀走近,仰臉看他,“這麼快?”
“你以為會多慢?”
“怎麼解決的?”
“很簡單,我問她,今天是跟誰來吃燭光晚餐的?應該不是女人吧?”
他的問題總是直指要害,確實,她自己風流快活,還儼然一付被背叛的正義模樣,口口聲聲質問別人,着實可笑。何況,我相信秦烈的話,他並沒給過她什麼承諾。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拉低至眼前,陰惻惻地警告說,“男人,你若還有什麼感情債趁早給我解決了,我可不想下次吃飯再被別人打擾,沒吃飽的滋味很難受的。”
他將我摟進懷裏,低低的笑聲回蕩在頭頂,“女人,我答應你,不會再有下次了,現在,我們換個餐廳,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