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 125 章
桑奇聞言一笑,一眨眼的功夫,手中已多了一方錦帕,“二小姐將這帕子偷偷送我,我便卻之不恭了!”
“你、誰將帕子送你了!”唐明雅低頭一看,才發現腰間的錦帕被桑奇順了去,當下氣道:“你這是污衊!”
“污衊?李郎將可不見得知道我是污衊!”
“你、你!哼!真是不要臉!”
桑奇被罵,心頭自然不快,可一想他倘若臉皮不厚些,牽扯到唐明珠,她一個閨閣女兒,傳出去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便道:“一切好說,二小姐,今日你若什麼都沒見到、聽到,這方帕子,在你和李郎將大婚前,我將原物歸還……可倘若傳出去些什麼,你也別想嫁人了!”
唐明雅氣極,上前便搶桑奇手中的錦帕,可四下只將自己折騰的連連喘氣,便跺了跺腳,罵道:“算你狠!不過……”唐明雅突然勾起嘴角一笑,衝著暗處的道:“三妹,你有瘦猴兒,還去什麼乞巧宴?不如換我去如何?咱們兩下好商量?”
暗處的唐明珠譏誚一笑,她才不傻,這當口倘若應了什麼,還不是承認了是她在?她和明彩那麼相像,倘若她不承認,唐明雅又豈能一口咬定便是她?
簡直笑話!
想到此處,又見桑奇將事情處理的還算完善,便一揮袖子,在二人不察覺下,踏着小步,遠離了是非之地。
芭蕉林的明彩手心冒汗,這些平日裏相處的閨閣姐妹,讓她當真是意外之極,而且連一貫敦厚的桑奇也如此有心機,她暗啐自己真真是白活了兩世,還依舊單純的當任何人都是好人,殊不知一進一退的方寸之間,善惡最是耐人尋味的意念之爭。
在這看似花團錦簇卻吃肉不吐骨頭的唐門府邸,明彩第一次察覺不管身處何時何地,人心是最無常和狠毒的東西!
此時天色依舊昏暗,東邊的天幕,幾道閃電撕破夜空,沉悶的雷聲在天邊響起,看來不時就有一場雨要落下。
芭蕉林里蟄伏的蚊蟲因着突然悶熱,漸漸多了起來,而在外延小徑上的二人,因沒等到唐明珠的回復,唐明雅已換了一副語氣,與桑奇道:“瘦猴兒,不是我說你,她將你一人丟在這裏,是什麼意思?”
桑奇提着燈籠,想起剛剛懷中那個柔嫩的身影,只覺耳根依然有些發燙,便輕哧一聲:“二小姐管好自己就成,夜深路滑,仔細了腳下……另外,可別再隨處小解,被外人知道,還當偌大的唐府,出恭的地方也沒有!”
被如此譏諷,唐明雅銀牙幾乎咬碎,她不過是夜間多喝了幾杯水,又因剛剛在大江氏處演了一場哭戲,這才憋不住,又不想丫鬟跟着碎嘴,便急忙忙的跑到了芭蕉林,誰知看了一場大戲不說,還把自己圈了進去,她才不想有什麼下次!
可這口氣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咽下,見面前的桑奇提着燈籠已追出去幾步,便在身後道:“瘦猴兒,不是我提醒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還要掂量掂量自己!再者,以珠姐兒心機,你不要最終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邁步而出的桑奇聞言頓了頓,他轉身回望,見微光中唐明雅一張肉嘟嘟的俏臉,在明明暗暗中,幾乎看不真切,可她剛剛的那些話……呵!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是還有句話叫莫欺少年窮嗎?我桑奇定要讓你看看什麼是三年河東、三年河西!
說罷不再言語,便大步流星而去。
“愚蠢!珠姐兒會對他投懷送抱?難道豬油蒙了心不成!”唐明雅呸了一聲,又晦氣的跺了跺腳,便也轉身離去。
見人都走了,明彩才從芭蕉林里一步一趨的走了出來,淅瀝瀝的雨點在此時從天而降,明彩遙望玉堂院的方向,那邊依舊燈火輝煌、哭聲沸沸,只是此時裏面的主人已經駕鶴西去,再也不會欣賞唐府中這夜夜如一的風景。
而辦公的李渤只怕還不會那麼早出來,經了剛剛一幕,明彩也不再斷定李渤聽了她的一面之詞,就會相信大江氏的兇手可能另有其人。
並且此事,明彩也只是自己推測,若問另外的兇手是誰,她自己也是毫無頭緒,李渤又怎麼會相信她僅僅是心裏的揣測?只怕當她失心瘋了才是。
只是明明“夢”里因病而故的大江氏,這一世怎麼會身中娘子俏而亡?
倘若是被那件幕後案子的嫌犯所為,為什麼前世大江氏會安然無恙,是因什麼躲過去了不成?
明彩拍着腦袋仔細回想,可什麼都想不起來……
天邊破曉之時,李渤一行才從玉堂院出來,經由仵作驗屍確認,大江氏確實是身中娘子俏而死,並且脖子下方有一道並不明顯的梵文“八”,意思這是第八個死者了。
忙了一夜,加上擱淺了多日的兇手又出來作案,李渤還以為他們近日協同京都畿防的人,增派人手、加強夜巡起了作用,不料這次……竟是他丈人的弟媳、新妻的二嬸,一時間李渤面上愈加沉鬱,與手下交代了幾句,便出了唐府,打馬朝南門賢王府奔去。
因確認了案件,天氣又越來越熱,唐府商定,不想讓大江氏繼續等待嫌犯歸案,便將大江氏入棺送入宗族祠堂,以讓宗族後輩前來拜祭。
一早得了消息的唐氏家族中,上到高官、下到貧民,紛紛前來弔唁。
在棺木邊跪着的一群小輩,按次序排着從內跪到了外延,半天時間,已經磕頭都快磕的頭腦發暈。
明彩與眾人披麻戴孝跪在下首,聽着外面傳來的哀樂,想到大江氏昨日傍晚獨獨將她喚去,實則是因了唐明雅的一番哭訴,大江氏怕她心裏同樣對參加乞巧宴一事存在爭議,便好生寬慰了一番。
最終還拉着她的手道:“你我不但有母女情分,還有姨母和外甥女的情分,雖珠姐兒在我身邊長大,但你和她在我心裏都一樣……上一次聽你爹說,你和珠姐兒為了一件吉服起了爭執,我本想勸說幾句,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誤會,你向來純良,斷然不會做出害你姐姐的事……”
聽她這句,明彩心內震驚,含着淚問:“母親的意思是相信我沒有害姐姐嗎?”
“那是自然,我看着長大的兒女,你們的秉性我最是清楚。”
“那……母親可相信姐姐?”
大江氏含笑拍了拍明彩的手,“彩姐兒,有些事情,等你再大些,回頭來看,會發現那都不叫事,爭一夕長短,不如樂一夕時光,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容人之量是德行也是修行。”
容人之量是德行也是修行?
這麼說,大江氏是清楚她與唐明珠誰對誰錯的,可明彩自忖並無長輩的智慧,當時只是道:“女兒知道了,母親放心,我再也不會為了此事耿耿於懷。”
卻不知這寥寥的幾句話,已成了訣別之言,自幼承歡膝下,大江氏確實一碗水端平,除了唐明珠已學習持家之道,她們向來衣食入學都一模一樣,這番苦心,恐怕一般主母壓根不會維繫這麼多年。
只是臨到了這時,這些用心良苦,明彩才覺得多麼難得,不由越想越悲,珠淚連連落下。
直到看到面前一雙金絲龍紋履才驚住,待擦了把眼淚,明彩抬頭只見面前一道白衣玉立的身影,此時從下朝上看去,那人皎皎如月,灑下一籠清暉,只那張蹙眉冷然的臉,讓人不由一驚,明彩下意識道:“賢、賢王殿下……你怎麼來了?”
明彩這一聲,將低頭哭着的一干兄妹都驚住了,右手邊的唐明珠反應最是快捷,抬頭擦淚道:“賢王殿下有禮了,今日家母大喪,恕臣女等人不能以大禮恭迎。”
說著帶頭與跪着的唐氏兄弟姐妹等人顏面貼地,算是行了大禮。
明彩趁唐明珠剛剛說話的間隙,才見慕容錦身後跟着唐柏林李渤等人,一想便知了慕容錦的到訪,定然是因了大江氏這件案子,不由為剛剛貿然出口的話自責了幾聲。
行禮後果然見慕容錦對唐明珠點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