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最後的畫家[二]
?安祁感覺自己的手已經在那柔嫩得似乎一掐就斷的脖子徘徊了,他從地獄歸來,但地獄太冷了,冷到他想把全世界的人都一起拖進去,包括他天真時曾奢望的光明。
-------黑匣子
其實攻略對象安祁對待原主算愛嗎?安心也不知道,畢竟兩人從沒在一起過,而且交流的次數還沒安心和大學同學說話的次數多,即使到了最後,兩人之間都沒談論到一句有關於喜歡的問題,討論過最多的話題就是關於今天幹了什麼,但安祁曾渴望過李家的溫暖,奢望過李安心救贖他,但無論如何他到最後卻克制了自己,避免自己把光明一起拖進黑暗,哪怕他其實真實想法是就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得到救贖,所以自己放棄了希望,這樣也就不可能會有讓自己失望的可能了。
雖然安心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對不對,但其實光看她這個攻略者出現在這裏其實就能說明某些事情了不是嗎?
其實麻煩的倒不是原劇情,麻煩的是,安心的任務對象是重生后的安祁,攻略重生的安祁其實雖然困難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但是,看到系統發佈的任務中除了阻止安祁死亡還有務必讓安祁成為名聲好到芳名留史的畫家什麼的,系統你確定大丈夫?安祁上一世也沒芳名留史啊,頂多安祁加上安朗那個震撼的名頭做到了以恐怖殺人畫家舉世聞名的地步,雖然她是很想相信主系統發佈任務不是在坑她,但是恐怖殺人畫家和名聲好有半毛錢關係嗎??
果然是嫉妒她前幾次過的太容易所以一下子調了級別吧,系統的嫉妒心也真可啪。
【系統發佈的任務都是可以完成,請不要隨意質疑,宿主涉及辱及主系統人格和形象,懲罰一次,懲罰留待下個任務開啟。】
好吧,原本只是吐槽一下的安心這次捂住了嘴。
安心才七歲,因為是十一月的,周歲算起來其實才五歲半,雖然是應該上學,也的確還在上幼兒園,但是最近李安心剛犯了事,剛和同一個街區同一個班級的白人男孩打了一架,把人家臉給抓破了,其實小孩子打架出手也不可能厲害到哪裏去,但是在道了歉之後,李安心就死也不肯去幼兒園了,其實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李安心是無論夫妻倆說什麼也不肯去,要不是兩口子最近都很忙,又不太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一套,指不定李安心這樣做現在就躺在床上捂着屁股哭了,但是她沒有,所以最近是由李母帶去中學的辦公室,讓她呆在那裏的。
其實也是李父李母自己也清楚,他們居住的這個州對有色人種一向有歧視,雖然不是很嚴重,沒有其他州那麼可怕,但也足以讓人皺眉,起碼偶爾有點小錢的白人在這裏打死黑人確實只要賠一點錢就可以全然無事的通過了,李安心年紀又小,所以平時李母李父也挺小心的,尤其是最近是足球賽季,氣氛特別狂熱,每天都有不少人在生事,所以才會讓李安心呆在辦公室里,有些同事挺靠譜的,再加上如果有什麼他們也來得及,但這種結果造成了李安心都沒什麼朋友,在幼兒園的時候老師也說她獨來獨往,很有自己的個性。
這也難免造成了他們對她更加寵溺了一點,這就造成了無論李安心提什麼只要不是太過過份的要求,夫妻倆都會盡量同意,讓女兒開心一點,也幸好李安心只是古靈精怪,而不是驕縱,不然夫妻倆就不是無奈而是頭痛了。
雖然決定了是要讓女兒去看小鳥,但是李父乃至於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李母果然還是有點不放心,所以又很是叮囑了安心,就是務必要讓她乖乖聽話,不要亂跑。
安心都很乖巧的答應了。
當然她也是非常乖巧的,真的在蒂娜的帶領下看了那隻通身雪白的鸚鵡,並沒有對李父李母陽奉陰違,看完鸚鵡之後又乖乖的讓蒂娜把自己送回李父身邊。
大學的教室很多,李父在這所學校里主教色彩,因為學歷高,資歷深,又是被某個知名大學的知名人士推薦過來的,有個平常用的休息室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李父還有課,就把安心丟在休息室,直接扔給她一本畫冊,也不管她看不看得懂。
嗯,李父堅信自己和妻子都有藝術細胞,他們的女兒肯定青出於藍勝於藍,但事實上是,除了看出一幅畫是由什麼顏色組成的……其他她真的完全看不懂。
李安心百無聊賴的翻着畫冊,她倒是什麼也不用做,準時準點,就聽到隔壁李父私人獨立的小畫室咔嚓一聲門被打開了。
安心有些辛苦的蹦着小短腿跳下椅子,打開休息室的門,就看到外表俊秀,穿着寬大不合身連體褲的少年正轉過頭靜靜看着自己,漂亮得像琉璃似的眼珠湊得近似乎還能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
正是小短手小短腿的笨拙模樣,看起來真的很蠢。
小小少年看了一眼又毫無情緒起伏的轉過頭,打開畫室的門直接走了進去,所以誰也沒發現他握着門把手的手有一點輕微的顫抖,安心站在原地想了想,從休息室把畫冊拿上,也跟着鑽了進去。
少年也沒有管她,而是給畫架換上新的畫紙后,直接在上面開始構圖。
安心也沒有說話,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糖果,想了想,巡視了一下四周,然後直接把糖果放在桌子上不會被妨礙到的地方,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把葡萄味的糖果收起來,換成蘋果味的,才滿意的坐回原來的位置上,眨巴眨巴的繼續吃糖果翻着畫冊。
她小時候原來是長這模樣啊,安祁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腦海中關於這個小時候的場景,但想到卻都是小短腿,似乎在她的印象中除了長大基因突變,小時候的她都是皺着一張包子臉,小短腿努力在所有人也包括他面前蹦躂的歡樂樣,除了弱智兒童歡樂多就再也沒有別的形容詞了。
她看起來頗為認真,安祁轉過頭來的時候正看到她卷翹的睫毛在白嫩的臉上投下一片好看的陰影,圓潤白胖的手指頭壓着書角,看起來看的倒是頗為認真,只是安祁記得那個人哪怕父母一個是中學美術老師,一個則是大學美術教授,從小到大也沒被渲染到任何關於藝術半點特長,最令人覺得奇葩的是最後唯一學到的就是分辨畫的真假與這副畫究竟用了幾種顏色,什麼顏色,令知道的人哭笑不得,長大以後選的大學專業還是數學系,真真是和老師截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大慨是這個人之後也當了老師嗎?安祁有些奇怪的想着,眼睛中浮現了一絲淺淺笑意,只是這淺薄的笑意很快因為小女孩翻頁的聲音驚到而迅速消散,轉過頭,拿着筆,又恢復成一片淡然無波的模樣。
他有些擔心會被發現在看她,但好久之後身後都沒有聲音,他有些失望,但很快又因為心裏浮現的失望而覺得厭惡,拿着畫筆讓自己平心靜氣好久,筆在手中緊緊握着,卻一直沒有下第一筆。
他其實很久沒拿畫筆了,安祁有些恍然,自從發現那個令人噁心的事情,本來就不太睡得着的他整夜整夜做着噩夢,徹夜畫著畫,看着他的小女孩發給他擔心他的短訊,哪怕知道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意思,那段時間也是他最快樂的時刻,只是他的快樂真的很短暫。
當那個所謂的父親如同發現真愛一樣,把他那個寧願遭受家暴,去當流妓也不願意回到他這個親生哥哥身邊,其實精神方面已經有嚴重問題的母親圈養,把原本的妻子,兒女都拋之腦後,然後在發現她的母親患了心臟病後,又想把他的心臟取出來給那個女人用也就是毫無疑問的事情了,哪怕他其實很早之前就脫離了那個病態的家庭,自己搬出去住,初中就開始自己養活自己,也從來沒接受過他當自己的父親,哪怕這個所謂父親自顧自的用自己以為的方式對着他好,他其實也真的內心平靜從來沒稀罕過。
所以對於那個男人說要把他的心臟給那個女人,其實就是讓他把命獻出去的事情他真的也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也不覺得傷心,但是要他去死也是萬萬不能的,說實話,哪怕是什麼所謂孝道,在他看到母親絲毫不在意的讓那個強迫他的男人進了母親房間,之後還能出門,留他和那個男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對她其實就已經連多餘的情緒都懶得產生了。
他不想知道她怎麼想的,甚至也懶得管她和親生哥哥那種害死親生父母還死不悔改的齷齪愛情,但是當那個男人的手伸到那個人身上的時候,甚至藉此來讓他同意的卑劣模樣的時候,他就覺得難以忍受,難以忍受無恥的他會傷害到她,也更加難以忍受自己身上居然還留着跟那個男人一樣無恥卑劣的血。
既然這樣的人都能生存在這世界上,而且還能藉此去傷害別的無辜的人,為什麼不能有人把這樣的人提前殺死呢?
他早該死了,為什麼還活在這世界上,把貪婪的永無止境的心挖出來,塞進總是作惡的雙手之中去,把總是存在着愚蠢念頭的大腦拿出來,放進無法饜足的嘴裏,把總是指揮着別人的手砍斷,放在身旁,這樣就可以了吧?
他不想說什麼是為了別人這樣做的話,他其實是很滿意自己這樣做的,在這樣做的時候,他感覺大腦很冷靜,但心裏卻被黑暗蔓延,好像是扯斷了一直鎮壓在心底的野獸的鎖鏈,只覺得心裏一陣輕鬆,下手的時候心裏沒有任何的後悔和遲疑,下手后也沒有,像個天生的儈子手一樣反而很冷靜的收拾好現場,還仔細的設想了一切不在場證明和應對,只是已經把畫變成殺人的他大概再也無法拿起乾淨的畫筆了。
所以,安祁看着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所以,他這樣滿手鮮血的人為什麼要讓他重生呢?他覺得地獄也挺好的,安祁想了想,把筆放了回去。
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拿畫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