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生死之間 (二)
與白莫寅接觸得越多,她漸漸就越發產生了一個猜測,那個人……會不會就是楊可兒。楚離哥哥和楊可兒之間有過怎樣的約定她並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是當年的楊可兒和白莫寅之間,又究竟有多親近呢?
“可兒確實經常女扮男裝,五年前,她也的確匆匆趕往西蜀,幫了我很多。”白莫寅微笑着說道:“也許他所遇見的人,的確是可兒。”
岑可宣有些激動地想要繼續說話,卻被他伸出的手輕輕捂住了嘴,“不過是不是她又如何?難不成一個不相干的人,比你的性命還重要?”他眼裏不大讚同地質問她。
不相干三個字充分取悅了岑可宣,肚子裏的一大堆疑問至此被吞了下去,她難得的安靜了下來,乖乖巧巧地聽話了。
呼吸漸漸感到困難,突然而來的不適令她恐慌,並急切地想要去確定什麼。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取消了這次的婚約……”她緊張地問道,“你會不會……會不會娶我?”
話問完,彷彿連窗外的風都凝固了,白莫寅深深看着她,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時,耳邊聽見他越發沙啞的嗓音說道:“只要你好好活下去,什麼都依你。”
這便是答應了嗎?她有些不大明白這算是什麼回答,哽咽着問道:“真的?”
他點點頭,輕聲道:“真的。”
眼裏忽然就有些濕潤了,她不知道為何他會如此順着她,難道自己果真……已經活不久了么?所以他才會如此說,只不過是為了讓她高興一下?
“其實我從未想過真的有那麼一天……但是即便你在騙我,我還是很高興。”
“我沒有騙你。”他伸手稍微擦去了她眉間的冷汗,又替她將被子細細蓋好,“我說了,什麼都依你。”
這話可真是好聽啊,倘若你果真沒有騙我,她顫抖着聲音,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同時眼睛裏還藏着些絕望地說道:“那……你可以親我一下么?”彷彿是為了最後的一個心愿,“就像……在洛陽城裏,我曾經對你做過的那樣?”
片刻間的沉默,令她握着被角的手都開始顫抖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上刑場的死囚一樣,生怕他吐出一個拒絕的字,宣判她的死亡。
“傻瓜……”他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就力單手捧着她的臉,身子稍微前傾,她先是聞到了熟悉的熏香味,是在隔壁屋子裏沾染上的,漆黑的髮絲落在自己身上,她還未來得及閉上眼睛,她的心上人已經輕輕吻上了她的唇,帶着濕濕潤潤的,令她心亂如麻的觸感。
然後,岑可宣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開始發軟了,要不是因為半躺在床上,定然站不穩才是。
沒有喝醉,沒有昏迷,清清醒醒之下,與相愛之人這般親昵。
書上說過許多與相愛之人在一起時應有的甜蜜和幸福,可是都不足以表達,這般難以控制的慌亂和興奮,這般灼熱的呼吸和狂跳的心,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快死了。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腦子裏一下子冒出許多耳熟能詳的情詩,曾經從來只知曉讀着這些陌生的字句,卻並不理解,今日,方知其中滋味。
她看不見他漆黑的眼睛,卻閉上眼就能想像到,那麼深不見底,可又近在咫尺,她不會再放手了,只求陪在身邊,再無他求。
無論是臉上他的手撫摸的觸感,還是唇上彼此的摩擦糾纏,都令她的心跳急速上升,無意識抓着他的衣袖,越攥越緊,耳朵也變得紅紅的。
“我……唔……”她漸漸有些喘不過起來,他放開她些許,抵着她的額頭輕輕喘氣,淡淡的呼吸便灑在她脖子上。
“白公子……你……果真是願意娶我的?果真……”她仍舊有些不敢相信。
少女細嫩的皮膚本就白裏透紅,平日裏就瞧着臉頰紅潤可愛,此刻更是透着血色,白莫寅眼眸沉了沉,竟然情不自禁地開始親吻她的臉頰,另一隻手也抱緊了她的腰,往自己身上帶了帶。
“可宣……”他呢喃着輕聲喚她,吻便在臉頰上遊走。
睫毛輕顫,呼吸紊亂,岑可宣的臉燙得快要燒着了,本就十分脆弱的身子越發有些承受不住,忍不住稍微推了推他,“身上……有些疼。”她啞着嗓子說著,又怕真把他推走了,好不容易緩過呼吸,便抓着他的手小聲道:“你不準走,你答應我,要一直陪着我。”
白莫寅抬起頭來看着她,輕聲說道:“我不走。”他漆黑的眼裏氤氳着層層霧氣,原本色澤淡薄的嘴唇,也因為方才的親吻變得比尋常紅潤了一些,岑可宣痴痴看着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他的臉,視線從他的眉心到鼻樑再到方才親吻過她的薄唇上,心中的愛戀越發來得深沉。
若是果真死了,該多麼捨不得離開他啊。
“我捨不得離開你,以後……也必定會捨不得的,所以你答應我好不好?”
白莫寅閉上眼睛令自己冷靜下來,這才握住她的手,對着她點點頭,再次輕聲道:“好。”這個字令她彷彿吃下了定心丸,鼓足勇氣湊過去在他唇邊上又親了一下,然後將頭埋在他胸前,啞着嗓子道:“我記住了,白公子雖說常常騙我,但這一次,我信你。”
瞧着她這幅模樣,白莫寅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摟緊她的身子,又為她將凌亂的髮絲理順,嘴裏輕聲說道:“困了便睡一會兒。”
岑可宣搖搖頭:“睡了你便不見了。”
白莫寅頗為無奈地道:“我不會走,你方才不是還說信我嗎?”怎如此自相矛盾?
岑可宣沒有再理會他,反倒是窩在他身上,紅着臉不看他,開始撿起他身前的髮絲玩弄,輕撫着兩人纏纏綿綿混在一處的髮絲,卻不敢轉身看他的眼,更不敢果真將兩縷青絲結在一處。
她終於還是鬆了手,青絲便垂落至胸前,身後卻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環着她的身子,一點點與她十指相扣,“可宣,都說十指連心,你可否明白我此刻的心情?”指尖的觸感令她心跳加快,她垂下眼眸,逕自不能呼吸。
是啊,人說十指連心,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無法與他心意相通,這令她心生遺憾。
“你很擔心我,是嗎?”
“是。”
“怕我真的死了,所以才什麼都答應我,其實根本就是為了讓我開心,倘若我好了,你的話便不作數了。”岑可宣自顧自說著,“所以,我才不要好起來。”
身旁的人沉默着沒有回應,帶着疑惑地稍稍側過身子去看他,卻撞見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瞳,她看不懂,每每與他相視,她從未看懂他眼中那複雜而深沉的情緒,“我……我說錯了嗎?”她忽然有些害怕和心虛。
他的沉默令她心慌意亂,這人將自己藏得那麼深,她根本無法真正了解他,更遑論心意相通。即便眼下,也只能耍着小性子祈求他的憐愛,她不敢揣測將來會如何,只覺得今日一切如夢幻中,再不願醒來。
“不要胡思亂想,累了就睡一會兒,想要吃什麼,也記得告訴我。”他輕聲說著,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房間裏安靜得僅能聽見窗外的蛐蛐兒聲,岑可宣藉著燭火看着手中的青絲髮愣,她努力讓自己不要暈過去,玩弄着他身前的髮絲小聲道:“你若是食言了,便是小狗。”說著,還偷偷伸出一個小指頭,示意對方跟她拉鉤。
白莫寅便單手摟着她的身子,抽出另一隻手輕輕勾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