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攻略黑化金主(七)
蘇碧消失了。
在她消失的每一天裏,秦漠都像是行屍走肉。他重新搬回了兩人一起住過的老宅子,細細感受着房間裏的每一個擺設。每看一眼,都讓他的思緒被拉回了三年前,彷彿蘇碧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樣。
他的話越發越少,除了每天讓屬下上門彙報查找進展,乾脆地將自己封閉在了這座屋子裏面,一步也沒有再踏出去過。
這分明是魔怔了。
屬下們無不憂慮,幸好沒過幾天又有了新的發現,由此竟然牽扯出來一樁重大事情。當即,他們就上門向秦漠彙報。“秦總,我們查了蘇小姐的銀行戶頭,發現她有一張卡的資金流向有些異常。”
正靜靜凝視着兩人合照的秦漠眼神微動,猝然抬起頭,雙眸如同寒星一般鋒銳,“什麼異常?”
屬下急忙回答:“蘇小姐的所有銀行賬戶都是空的,但是自從六年前,她每個月都會定期向一個陌生戶頭匯款。”
秦漠眸光微動,沉聲重複道:“六年前?”
屬下答得肯定:“是,六年前,從時間來算應該是蘇小姐正在上大學之時。”
聽到這話,秦漠霎時間沉默了下來。他與蘇碧是大學同學,早在六年前就相識,但是卻從未聽說過匯款之事。
現在想來,怪不得大學期間她拚命打了無數份工,整天忙得團團轉,他那時以為是她的家境不好,需要依靠打工為生,卻沒想到她竟然會省吃儉用將錢攢下來,匯給別人。
那個人究竟是誰?
秦漠眯了下眸子,一時間覺得蘇碧身上迷霧重重,而匯款如此大的事情她都能對自己隱瞞,到底是在想什麼?
“那個戶頭的主人是誰?”他驟然發問,冷峻的臉色不怒自威。
屬下的心顫了一分,迅速答道:“唐瑟華女士,一家福利院的院長。”
秦漠心頭微震,更加疑惑,“她與蘇碧是什麼關係?”難道只是單純的做好事,那為什麼蘇碧要瞞着自己?
卻沒想到,一向處事果斷的屬下竟然沉默的沒有答話,反而從隨身帶來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到了他的面前。“秦總,答案您自己看吧。”
秦漠從他有些異常的舉動裏面,慢慢地體會到了一絲不同尋常,垂眸靜靜地盯着文件許久,才僵直着手指,緩緩伸手接了過來。
明明只有三頁薄薄的紙,他卻看了整整三個小時。
直到夜幕降臨,房間裏漆黑一片,屬下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燈。
“啪!”
開燈的瞬間發出了一聲輕響,明亮耀眼的燈光刺進了秦漠的眼睛裏,他卻任由這份刺痛蔓延,沒有伸手去擋。
他緊皺着眉頭,沉默地盯着昏黃簡陋的燈泡,在樓下小賣部只賣兩塊五,最便宜不過。但想起來以前燈泡燒壞時,蘇碧總是有些小小的心疼。“這燈泡好不經用啊,兩塊五都能買五個饅頭了。”
秦漠猶然記得自己當時調侃她,“你都成為小財迷了。”
蘇碧的眼眸卻是笑意冉冉,落滿了璀璨的光芒,說不出來的狡黠,“你是沒過過苦日子,五個饅頭有時候就是某些人一星期的口糧。”
他搖搖頭,那時怎麼都不相信這話,卻是沒想到如今竟然一語成讖。
那個一星期只靠五個饅頭活下來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想到這,秦漠驀然感覺心裏一痛。
他緊緊攥着手中的文件,看着上面蘇碧的過往履歷,第一次才知道她竟是一名被遺棄的棄嬰,從小到大都寄居在福利院裏,穿着社會上捐贈的舊衣服、過着清貧如洗的生活,一點一點長大。
所以,在上大學之後,她格外努力打工賺錢,每個月都將自己的大半工資郵回福利院,只給自己留了少少的一點生活費。而每次被自己提議曠工請假出去玩的時候,她才會尤其的為難。
那時,他曾經誤以為蘇碧根本就不愛自己,所以才故意推脫,兩人因此也大吵了一架,自己怒氣沖沖地甩手而去。
最終,還是蘇碧率先妥協了下來,向打工的店家請假時被扣了一大筆缺勤費,卻從來沒有對自己提起過此事,而是揚着笑容找到自己和好。
秦漠闔上了眼睛,只覺得灼燙的燈光打在自己的眼皮上,恍然產生了一股灼燒的感覺,似是有一點東西在雙眼中涌動。
他的眼眶有些發熱,卻任由這種感覺席捲心底,一顆心已經空茫的沒有了着落。
他真的了解蘇碧嗎?為何相戀五年卻從來沒有發現過這些點點滴滴?
想到那些過往的日子裏,蘇碧是怎樣在打工和自己之間努力周旋,又悄悄節省生活費,為福利院每月匯款的畫面,秦漠忍不住攥緊了雙手,指節用力到發白。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痛恨她拋棄自己,投奔了富家子弟,但是——
他的心跳忽然驟停,回想起從湯佳誠口裏套出來的那些話。
湯佳誠說,三年前她同意與他交往時,只提出了兩個條件。一個是不準打壓報復她的前男友,另一個就是要求現金,三百萬,一分都不能少。
秦漠雙唇抿緊,臉色肅冷,既然蘇碧能夠堅持每月省吃儉用向福利院匯款,可見就不是一個貪慕錢財的拜金女,那麼她要錢是為的什麼?
細想當時,兩人之間並無要急需用錢的地方,所以她突然要了這筆錢,肯定是用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
秦漠垂下眸子,靜靜地枯坐在沙發上,沉思了許久。忽然,他喑啞着嗓音,問向屬下,“那家福利院在哪?”
悄悄候在門邊的屬下低聲回道:“不遠,就在郊外。”
聽到這個答案,秦漠的心情頓時翻湧起來。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啞聲道:“明天一早,過去看看。”
屬下立刻應聲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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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陽光明媚,蘇碧將一屋子小崽一個一個叫起來。
“快起來,太陽曬屁股了。”她剛把一個扶起來,另一個又軟着身子倒下了,睡得東倒西歪。
蘇碧叫了半天,喊得嗓子都幹了,然而一屋的娃仍然酣睡得像是她剛進門的時候一樣。
無奈之下,她只好使出了大招,清清嗓子,突然高喊一聲,“開飯了——!”
“嗖!”
一秒過後,所有娃都蹦了起來,你爭我搶地往門外跑。年紀幼小的洋洋速度太慢,趴在床邊上慢慢地往下滑,差點一個沒抓穩掉在地上。
蘇碧急忙快步走過去抱住了他。這娃已經急得滿臉焦色,一雙大大的眼眸裏面盛滿了淚花,話還說不利索,就着急地揪着她的衣服往門外指,“飯、飯!”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將他放在床邊,把衣服拿了過來,“不急,我們先穿衣服,別凍着了。”
洋洋卻是不領會她的意思,一個勁地努力逃避開她的手,一心想要往飯桌奔去。
蘇碧見他急得都快哭了,只能草草地為他穿上衣服,快步將人抱了過去。
等他們走到的時候,每個孩子正捧着自己的飯碗吃得頭也不抬,桌上的菜盤裏已經一乾二淨。每個人都警醒地護住了自己的碗,努力將飯菜大口的往嘴裏塞,彷彿是生怕別人搶走一樣。
看到這一幕,洋洋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淚花在眼眶裏盤旋了一圈又一圈,最終忍不住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哇——”
福利院院長唐瑟華立刻快步走過來,將蘇碧懷裏的洋洋抱了過去,邊安慰邊帶他走向一旁的桌子,“洋洋不哭啊,唐媽媽給你留好飯了,你看,在這呢。”
洋洋急急地用手背擦眼淚,淚眼模糊間果然見到一碗盛滿的飯菜,這才終於露出了笑臉。
蘇碧看着這一幕,不由有些心中酸澀。三年前她快穿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才是剛剛進入娛樂圈的新人,並沒有多少積攢,所以給予福利院的匯款不多。
不曾想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後,其後的“蘇碧”卻是糊塗地被經紀人把控了錢財,以劇組拖欠報酬、投資生意、明星花銷等各種名目,掏空了大半她的。
雖然每月她的賬戶還是定期向福利院匯款,但是同她這些年在娛樂圈裏所賺的相比,只能算是杯水車薪,讓她十分痛惜。
福利院的條件並不好,只靠政府撥款和社會捐贈維持生計,而院裏的孩子們卻是有着各種來歷。有的是街頭的流浪兒,找不到父母,只能暫且放到這裏撫育,有的是被家人遺棄的病患,還有的是被拐賣解救出來的孩子。
吃飯、穿衣、看病、上學,院裏急需用錢的地方多之又多,每每都是捉襟見肘,但好在院長和義工們善良堅毅,從來不肯放棄。
蘇碧輕嘆一口氣,在腦海里對着系統說道:“我現在想錢快想瘋了。”
系統:!!!
它心裏一急,頓時脫口而出道:“你可不能去搶銀行!”
她微微彎起了唇角,“你倒提醒我了,這個主意不錯。”
系統:QAQ我錯了……天哪,快來個人阻止她!
它正呼喚間,一輛豪車靜悄悄地在小海鷗福利院門口停下,看門的江大爺好奇地探頭看了一眼,被堂湛亮尊貴的車身唬了一跳,急忙走出傳達室。
“你們是幹什麼的?”
車門驀然打開,一個身材頎長、臉色冷峻的男人走了下來,直直地抬眸望向福利院裏面那棟破舊得有了些年頭的樓房,眼神複雜又深沉。
“我找蘇碧。”
江大爺皺緊了眉頭,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立時嚴肅了起來,渾濁的眼鏡後面更是飛快地閃過一絲打量的眼神。他立刻就聯想到了最近電視媒體上對蘇碧痛罵的論調,說不準這人就是故意來找麻煩的。
他的神色一凜,肅聲反口道:“蘇碧是哪個?這裏沒有叫做蘇碧的人,快走、快走!”
秦漠擰着眉,眼眸微微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