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我愛你

12.我愛你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傑克的喊叫。他大聲喚兩人的名字。聲音越發接近。

唇上柔軟的觸感瞬間消失。陳簡睜眼,看見承鈺已經站定。很直的身板,英俊的側臉。他是介乎男人與少年之間的。

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

陳簡心裏呵呵兩聲。抬眼看他。感受到她的視線,承鈺伸出手來。這手也是好看極了,然而陳簡“啪”地一聲打掉。

承鈺也不惱,再次將手伸過來,挑挑眉。陳簡看他一眼,這才握上。他向上一拉,陳簡順勢起身。

她穿着天藍色比基尼,肌膚白亮。烏漆的發被湖水淋濕,幾縷垂下來。發側本來用別針別了一朵淺黃色大花。此刻花朵被湖水蹂.躪,濕噠噠好不凄慘。

陳簡隨手將已然凌亂的花朵摘下,正準備扔在一旁貢獻給大地,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她轉身,踮腳,眼疾手快地將花朵別在承鈺的耳邊。

承鈺瞟她一眼。

陳簡誇:“好神氣!好帥氣!”

承鈺:“……”

這時候,傑克正跑到兩人身邊。他望見花朵,上上下下打量承鈺一遍,發出意味不明的哇哦。

承鈺:“……”

傑克是來通知兩人回屋子,一起準備晚餐。他說完,便一邊絮叨着說話,一邊向前走。陳簡抬步正要跟上,忽然停頓。她猛地掃腿,給了承鈺一下子,然後快步跟上傑克。

承鈺痛得倒吸一口涼氣。他低垂眉眼,看了下受到攻擊的小腿肚,又看到前方陳簡漸遠的背影。

窈窕的影,漆色的發。向紅頂小屋的方向款款走去,頭上的天空,夕陽漸漸燒染起來。

他望着那背影,垂眼笑。

小心眼!

#

晚飯不在屋內舉辦,而是類似野餐的形式。紅白的格子布被鋪開,壓上青色草地。上面放上有氣紅酒,各色飲品,以及藤編籃子。籃子裏是杯碟刀叉水果芝士、火腿、香腸和其他食物。

他們也燒烤,為了環境,用的是最簡單的方式。

男人們支起烤架,撒上木炭。木炭被引火油浸泡過,一點就燃。明火騰起,滅掉后便可以放烤紙。雞肉、牛肉、三文魚等被放上去,刷上油水。

夕陽靜美。一切都幽雅美麗得像雷諾的油畫。

傑克將烤制好的雞腿遞給陳簡。她道謝接過,咬一口,肉質鮮嫩,有羅勒葉的香氣。兩人坐着聊天,傑克和她說自己在西貢的時候,心血來潮,租了一艘小破船,自己撐到海中,挖荒島上的鬼爪螺當刺身吃。

結果他要回來的時候,卻絕望地發現小船被浪沖走了。

她扭頭,看到承鈺正看向這裏。她轉回頭,繼續和傑克說話。

傑克說:“頓時,我明白了上帝的旨意。”

陳簡笑着問:“什麼旨意?”

傑克:“我要成為世紀末的魯濱遜了。”

緊接着,他站起身來,模擬魯濱遜在荒島上的求生活動。他模擬獵獸、縫補獸皮、趕山羊、曬野葡萄乾的樣子,同時嘴裏還惟妙惟肖地學野生動物的嚎叫。

陳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手中食物掉在地上,彎腰捂住肚子。笑累了,乾脆躺在地上。

黃昏的風是極溫柔的,湖光一色。

大笑后是卻極度的寂寞。陳簡靜靜睜着眼,看到天空中變幻的雲彩。一會兒是獵.槍,一會兒是女人的臉。她感到一種刻骨的孤寂鑽進骨頭裏。

她天生有一個悲傷敏感的靈魂。

陳簡躺着扭頭,對上不遠處承鈺看過來的眸子。他的臉孔明明是平靜的,眼睛裏有某種醞釀的情緒。

她竟然因為他的眼神快活起來了。

陳簡看着他的臉,那實在是漂亮至極的一張臉,眉眼精緻,讓人懷疑是不是古代工筆畫師一筆筆勾勒出來的。他坐直的身後,是漸漸黯起來的天空。

這場景,簡直可以直接入畫了。

一瞬間陳簡甚至在想:老天不公。一個男人怎麼可以長得比女人還好看?

承鈺收回眼神,扔開手中的三明治,起身離開。

陳簡扭回頭,在心裏默數了十個一百。起身向著他離開的方向走去。

她穿過草地,繞過紅色屋頂的房子,見到兩顆幾人環抱粗細的大樹。樹伸出粗壯的枝椏,兩樹間綁着一個彩色吊床。

承鈺正躺在上面,長身長腿,手中捧着一本書,似乎看得認真。

陳簡靜悄悄地走過去,突然伸手一推吊床。床體一個晃蕩,承鈺從吊床上摔了下來,落在柔軟的草地上。

始作俑者雙手背在身後,優雅地走過去,然後伸出手。

承鈺對上她的眼神。

陳簡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承鈺卻沒有就勢扶着她的手起來,而是自己站直了身體,他拍去身上的草屑,又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

陳簡伸出去的手僵硬在空中。

她收回了手,抬頭看他。

承鈺面孔很是平靜,問:“晚餐怎麼樣?”他的語氣生疏又客氣,彷彿兩個一面之緣的人,彼此相互禮節性的問候。

陳簡看他兩秒。那張能讓女明星自卑的臉上並沒能透露出什麼情緒。

然後她露出一個微笑,問:“很好,你呢?”

“也不錯。”他答。

隨後承鈺坐上吊床,兀自讀起手中的讀物。大約十幾秒后,他作恍然大悟狀,彷彿真的才想起身邊還有一人。

於是他用書點點一旁的空位,說:“站着不累嗎,坐這裏吧。”

陳簡看着他,繼續微笑:“好呀。”

她坐在承鈺身邊。

她扭頭,望見他白凈的臉龐,英挺的輪廓。她視線往下移,投在紙質的書面上。

“看得什麼?”她問。

承鈺手指夾在翻開的一頁,闔上書。

書封上的字體落入陳簡的眼裏。軟皮本,綠色封,顯眼的標題。

然而她一個單詞也不認識。

陌生字母。她覺得有點像阿拉伯語。

於是她臉上的笑容更加得體完美無缺了,她問:“講得什麼?”

承鈺看她一眼,收回。語調平緩,“神和人類的傳記,也可是說是猶太民族在埃及為奴時代巴比倫時代的民族歷史。”

陳簡帶着疑問的語氣,“聖……經?”

承鈺點點頭。

陳簡的腦子飛速轉起來,既然不是英文的,又是聖經,她略帶疑問的口氣:“希伯來語?”

承鈺矜持地點點頭。

陳簡瞟他一眼,說:“我會一些西語,日常交流的那種。你學過希伯來語?”

承鈺語氣淡淡:“幾年前在紐約上過希伯來語課,”他似乎漫不經心地看她一下,繼續說:“每天上課八小時,其他時間除了吃飯睡覺,都被要求練習。每天小考一次,一周大考一次。十個星期上完兩年的課程。”

陳簡:“這麼拼。”

“還好。”他答話,向右瞟了一眼。看到她放在短裙上的手。衣服是換過的,乾燥溫暖,深綠色的裙,手指白得發亮。

“你好怎麼說?”陳簡問。

“你等一下。”承鈺說著,翻開了書頁,似乎在尋找相應的詞句。

半響,他停下來,指尖指着一處。

陳簡湊過頭去。

希伯來文形狀奇怪,像一個個倒立的框框。

“要倒着念,”他指尖在一處劃了下,“Aniohevetotcha.”

Aniohevetotcha.

我愛你。

陳簡問:“是你好嗎?”

“對。”他說。

“怎麼念來着?”

承鈺面孔依舊寧靜,又教了一遍,“Aniohevetotcha.”

陳簡跟着念了一遍。

承鈺表情不變,“發音不準,再來一遍。”

陳簡咬着音念,“Aniohevetotcha.”

“不對,重來。”

“Aniohevetotcha.”

“不對。”

陳簡又念了一遍。

承鈺看向她。那雙極黑的眼眸里,有千言萬語。

“不對。”他說。

陳簡又念了幾遍,終於她自己都要忍受不了了,索性放棄。

他們靜靜坐在吊床上,有風拂面。

承鈺看着書,突然說:“外表再端莊無害的男人,其實內心裏也是有不好想法的。你以後不要這麼肆無忌憚離男人太近。”

陳簡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他說的道理又如何不懂?只是她所作所為,一半出於性格,一半又是故意為之。

只是想到先前自己伸出手,對方卻不接過的冷淡態度,陳簡心中莫名有悶火。

她說:“你管我?”

承鈺看過來。

陳簡也看着他。

陳簡硬聲:“我丈夫都不管我,”她挑眉,“你管我?”

那兩個字直直刺向承鈺。他冷笑:“你丈夫娶了你,我對他深表同情。”

“同情?”陳簡幾乎氣笑了。她一字一句地說:“輪不到你同情,他愛我,我也十分愛他。”

這些字一個個錘擊在承鈺心上。他一張俊臉幾乎籠罩寒雲。

陳簡看着他,繼續道:“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在一起十年。整整十年,你懂嗎?三千六百五十天。”

她語氣平和下來,表情平靜:“傅承鈺,我這條命是他的。”

她說完,轉身就走。

承鈺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走遠。

他想:回頭。

身影一步步更遠了。

他想:回頭看我,我為你斷了雙手也心甘情願。

然而對方不會讀心術。陳簡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邊緣。

承鈺這雙手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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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愛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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