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31.第三十一章

?左晉元在屋外的門口徘徊了很久,只看見門裏的人抬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出來倒掉,但是裏屋卻半天沒個動靜,她更沒有聽見夏雲桓的聲音,耳邊只有僕人亂糟糟的聲音,聽得她心底更煩躁,恨不得一把將門給踹了。

突然間,左晉元的眼睛在瞧見某個身影,她覺得眼前整個世界都靜止,一切嘈雜的聲音,一堆涌動的人群都似乎停止了身形,只因為左晉元瞧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就站在屋子的窗口邊,一襲黑色的衣袍,冰冷僵硬慘白如死人的臉,似笑非笑,就那樣站立在那裏,瞧着她,眼睛又掃了眼屋內。

這個人不是別人,卻是左晉元在死後瞧見的人,就是這個人將她帶往地府,又將她推下忘川橋的人。

她該如何稱呼他呢?

帶走死人魂魄之人。

他的出現,就意味着有人即將魂歸地府。

左晉元連想都不敢想這個人會是誰,渾身控制不住地顫抖,僵硬着步子,一步一步地往這個人走去。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她原本以為這個人不會答她的問話,豈料,一直站立着的人卻突然倚靠在窗子上,蒼白的手指遙指裏屋。

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左晉元的眼神一下子定在那裏。

手指所指的地方,不是別的,正是裏屋的床所在的位置上。床上的人緊閉着眼睛,這段時間因為孕事而被折騰得一點都沒有血色的臉這會兒連嘴唇都發白着,那人十指緊緊握着,似乎在強忍着某種巨大的痛楚。

“帶走他或者你的孩子。”

他沒有將話說完,眼睛落在左晉元的身上,將左晉元的失魂落魄瞧見了眼底。

左晉元嚇得往後直退。

“不能……我……不會讓你帶走的……不可能的……”

孩子對於她來說有多重要,沒有人會明白的。孩子決定不可以捨棄。但是……

她的眼神落在了已經暈過去的夏雲桓身上。

她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她確實在某些時候曾經考慮過夏雲桓跟孩子之間的取捨。

夏雲桓的身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還抓住專門替夏雲桓看診的御醫仔細詢問過一番。如果她是真的在意夏雲桓的話,是絕對不會讓夏雲桓懷上孩子的,但是她卻沒有,她有私心。

她甚至還想過,夏雲桓死了沒關係,能留下孩子就行了。

所以無論夏雲桓如何刁難,如何讓她的自尊受損,她都能強忍下來,甚至對夏雲桓百番地好。

結果這個人的出現,卻將她醜陋的一面慢慢地揭開了。

在她的遲疑之間,她的耳邊響起了產公難聽的尖叫聲。

“快……快,拍醒孩子……”

“少……爺血……崩……”

這兩句話將她從沉思中猛地喚醒。

左晉元抬頭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越過了窗子,徑直往裏屋走去,慢慢地停留在床榻的一旁。

左晉元嚇得連心都快跳了出來,她連想都不敢再想,在眾人的阻攔下,直接推開了門,衝進了裏屋。

“他們兩個,你都不許動,有什麼事直接沖我來好了。”

魚與熊掌二者,她皆想要,如此得貪心,因此,站在床榻之間的人終於將眼神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以。”

她眼睜睜看着這個人冰冷蒼白的嘴唇蠕動了下,簡短地應了她。

左晉元卻不敢竊喜,她提着的心一直不敢放鬆。她知道,這個人接下來還有話說的。

果不其然,這個人已經站了她的面前,僵硬如死人般的人徑直地朝她靠了過來,在距離她的臉一指之遠的地方停頓住。

“一命換一命,換你。”

這話剛落下,明明這個人什麼動作都沒有,左晉元卻突然覺得一陣巨大的痛楚朝她襲來,渾身的骨頭都痛得在顫慄。

夕陽下山,近昏黃的時辰,左晉元坐在院子裏,已經有僕人告訴了她,夏雲桓醒了。

她去看夏雲桓的時候,手上抱着一個不能吹風,包裹着嚴嚴實實的孩子。

剛出生的孩子很醜,她完全看不出長得像誰,將孩子抱給她看的產公卻一直在她耳邊念叨,這個孩子長得跟她很像,尖尖的下巴完全遺傳自夏雲桓。

左晉元默默地瞅了半天,連瓜子臉都瞧不出,一直覺得丑得跟猴子一樣,但她的內心卻是充斥了極大的歡喜。

她抱着孩子進屋的時候,屋裏的人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沒有男子能比夏雲桓還虛弱的,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如今連翻身的力氣都做不到,只能靠着貼身僕人喂着白粥喝。

見左晉元進屋,一直沒什麼精神的人半睜着眼睛,瞥過她手上抱着的孩子。

“丑。”

半天,嘴裏只吐出這個字。

左晉元卻是完全可以知曉夏雲桓滿心的失望。

為了生個嫡女,拚命進補珍稀藥材,連素日需要一直持續喝的葯都停了,甚至連把看得很重的命都舍了出去,結果卻換來一個男胎,這是夏雲桓萬萬沒料到的。

他原本還打算靠這個孩子實現他未來的野心的。如今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左晉元倒是滿心的歡喜,抱着孩子對着夏雲桓的臉猛瞧。

“我現在倒是覺得那產公卻是沒騙我的。長得確實也很像你的。”

夏雲桓卻是朝她狠狠地一瞪眼。眼睛又瞧了瞧被左晉元放在他身側的孩子。

“現在最高興的估計就只有你了。”

他如今卻是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了,也不知道接下來要休養多久才能恢復生氣。

雖是如此,夏雲桓卻是忍不住伸了手指卻逗弄下那緊閉眼睛的小臉。

左晉元將僕人揮退,自己接過那碗,將白粥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夏雲桓喝下。

距離孩子的出生之日已經過去了一小段日子了,夏雲桓雖然在床上半死不活地養着身體,但該聽說的都聽說了。

他那同父異母的弟弟夏雲幀最近在府中出盡了風頭,女皇的一旨將夏雲幀賜給了打了勝仗歸來的三皇女。就不知道人前笑得開心的人人後究竟是何種表情了。

夏雲恆是懶得去猜了。夏雲幀的性子對上那人的正室,都不知道鹿死誰手了。

他的眼睛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你是不是有什麼時候瞞着我?”

瞧着這個女人,總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但是是什麼不一樣,他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

左晉元只是對着夏雲桓笑了笑。

“你倒是沒告訴,你進了皇宮發生了何事?”

差點就性命垂危了。

她端着碗的手停頓了下。

夏雲桓卻是沒有立刻回答她,反而是瞧了瞧窗外。

“不知道是做夢還是什麼,我看見一個女人,抱着一個屍體哭得很傷心。我甚至還恍惚看見了黑白無常。”

他說著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他總覺應該是做夢,可是在夢裏,那種感覺卻那麼清晰,彷彿真的發生過。

“什麼女人?”

左晉元倒是有些好奇。在聽到他的後半句,臉上的玩味突然消失了。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

左晉元抱着夏雲桓出了屋子,在院子裏乘涼欣賞月色的時候,夏雲桓突然來了興緻,讓僕人從書房搬來了文房四寶,就着亭子裏的石桌上畫起了畫畫。

左晉元正抱着孩子站在離亭子有幾步遠的距離,遠遠望去,只能大概知道夏雲桓在畫著一個人,至於是誰,她是瞧不見的。

在孩子擺滿月的百日之後,左晉元到底還是知道夏雲桓在皇宮發生了何事。

這事竟還跟姬璞玉扯上了關係。

宮裏的小道消息都在夏雲桓之所以會差點小產是因為喝了一名三皇女的正室端給他的葯膳,夏宰相因為愛子心切,再加上太女的不敢罷休,一定要找三皇女的茬,這事倒是牽扯的人越來越多,最後還扯出了葯膳里的紅花是姬璞玉所下的。

姬璞玉自然不會承認,當即進宮找自己的父后解決這事。

左晉元不知道夏雲桓在裏面做了什麼手腳,姬璞玉反正是有一段日子不會回府中了,她也省去老是要提心弔膽,擔心姬璞玉突然會從哪個角落撲了出來。

姬璞玉與左晉元當年的那點事,說白了不過是一直被捧在手心寵着的皇子喬裝出了宮,被左晉元對夏雲姒的痴情而感動,繼而被左晉元的忽視而動了心思,糾纏於左晉元,豈料左晉元也是傻子,皇子瞧不上,硬是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喜歡的人與別人雙宿□□,甜甜蜜蜜,生生作賤自己。

說起這事,夏雲桓倒是似乎是良心發現,對她說了一些真相。

“你當日奄奄一息全都是拜姬璞玉所賜。幸虧你倒是命大,竟然沒有被姬璞玉的□□給毒死。還真應了那句話,傻人有傻福呢。”

夏雲桓笑得很開心,她看得卻覺得不對味。

原身的左晉元早就魂歸地府了,現在的左晉元不過是被韓玉笙所替代。可惜這個事卻是沒有人知道。若是姬璞玉知道他的□□早就將世上的情痴給毒死了,也許姬璞玉現在就不會如此心安理得地出現在她面前了吧。

她渾身的力氣隨着日子的逼近而漸漸流失了。

在翰林院的日子她待着越來越難受,她再也無法坐到長時間地坐立,坐久了半邊身體都麻木了,有時候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她要歇息好久才能緩過勁來。

為了不然夏雲桓看出她的異狀,她還是跟夏雲桓分房睡,孩子放在夏雲桓睡覺的房間裏養着。

孩子不足月出生,連點風都受不住,只能長時間地待在屋裏,用藥膳精貴地養着,跟他的親身父親一樣地病弱。

由於夏雲桓的倒下,夏宰相將左晉元當做重點的培養對象,她漸漸參與了其中。

一個月後,夏雲楨嫁入三皇女府,正式成為三皇女的側室。

兩個月後,太女的嫡女出生,嫡女生得伶俐可愛,女皇一見就喜歡得不得了,親自接到身上教養,與當年對待三皇女的行為無異。

三個月後,女皇病逝,太女登基,正式成為朝廷的新皇,定年號為英善,三皇女因有逆反之心被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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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人勿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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