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義父義母
旁邊站着的周叔上下眼皮一開,斜眼看了蘇清和一眼后然後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對蘇清和主動讓座的動作也沒有說什麼話,不過瞧着他的眼神倒是閃了一下。蘇清和讓了座自己就坐在另一張凳子上,有了空座周叔就手一撂把手上的老式煙槍放在圓桌,這才順勢慢吞吞地坐了上去,旁邊隔着周嬸子,可屁股還沒挨着板凳卻聽旁邊有人‘哼’了一聲,接着又聽。
“這人哪,年紀大了心眼倒是比針眼還小,坐哪不是坐呀!還非得挑着坐···”周嬸子倒是看他那派頭不順眼很,瞪了他一眼,嘴裏直接對周叔冷嘲,“活那麼大歲數越活越過去,也不怕人笑話”,說完也不看他,轉過頭笑眯眯對着蘇清和,“來,清小子嬸子給你盛碗熱乎乎的湯,喝了補補身體···”
“你這老婆子,咋說話的”一聽這話就是指桑罵槐,周叔怎麼能受得住直接就站起來橫着眉,怒紅着臉。他這番心思倒是人家正主兒沒有什麼反應卻被自家的老婆子揭出來,還那麼大大咧咧的,真是半點面子不給他,這老太婆是被這小子灌了什麼迷魂湯,一門心思向著外人。
心裏頭這麼一想,又瞪了一眼旁邊的蘇清和。
原本看着周嬸子夫婦兩鬥嘴,不好插話的蘇清和只好自個兒坐在一邊。直到挨了周叔一個白眼,受到無妄之災的蘇清和這會兒就不好乾看着了,再說了這也不符合蘇清和將要扮演的角色,家中長輩吵架,好孩子可不能只看戲。浪子回頭,孝順長輩的乖乖孩子是怎樣的呢?看看蘇清和就知道。
從凳子上起身,走到了周叔旁就拉着他胳膊往周嬸子身邊坐下去,臉上掛着擔憂的神情,眼神極真摯的看着周叔,把一個關心長輩,勸慰吵架中的長輩的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接着蘇清和嘴裏帶着勸解道:“周叔坐着吧!有什麼事情就好好說,再說飯菜都要涼了,我們先吃飯吧!”,說完轉頭朝着周嬸子笑了笑,“嬸子,您說是吧!”
“是,是,清小子說的對。我又沒說著你”周嬸子瞧了一眼蘇清和,心思轉了一圈,臉頓時笑開,口裏又柔和幾分,“好好的站起來坐甚”想着清小子還在這,還是得給這老頭子幾分面子,反正清小子變好了以後他們有的日子要過呢,可不能讓這爺倆繼續僵着。“來,坐下,老婆子伺候你。”
聽了這話,周叔的臉色緩和下來,既然老婆子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他也沒必要僵着。周叔就順勢坐了下去,最後看着蘇清和還站着,沒等周嬸子開口倒是周叔說了句話。
“我不站了,你倒是站上了,還不去坐下來”
“是,是··清小子你也快坐下”聽老頭子這話,周嬸子哪能不知道他這是心裏頭原諒了清小子以前做的事,也看的進清小子的好了。
看看蘇清和,又看看老頭子,心裏頭滿意極了多年的心愿終於實現一半了,至於另一半。想到另一件事,周嬸子心裏頭卻又有些愁怨起來,看看坐在一旁的蘇清和口張了張想說什麼,卻為難的開不了口,而且清小子以前的態度···唉!算了,還是吃完飯過些日子再和清小子說,反正他們還有些時間。
這番糾結周嬸子倒是不想和人說,但卻同時落在了桌上兩個男人的眼裏。依着原身殘留的記憶,蘇清和是知道周嬸子現在想的是什麼,而且這事可以說是一件好事,甚至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但是這事卻不能讓主動他提出來,而且答不答應又得斟酌幾下,所以現在的蘇清和恍若未覺。可是旁邊的另一個男人就沒有兩人想的那麼多了。
飯畢,周嬸子收拾着桌上的碗筷,蘇清和是想着要幫忙的但是被周嬸子以身上的傷沒好為理由而拒絕了他的提議。周嬸子在廚房裏忙活着,廳里只剩下蘇清和和周叔,周叔不是個熱絡性子的人,蘇清和倒是想說話可是無奈被現在扮演的角色所制,靦腆的青年對着長輩總是帶着怯弱的。
氣氛一時沉寂,周叔手拿着煙槍點了點火深吸一口然後慢慢吐氣,趁這功夫周叔暗暗打量着蘇清和。
蘇清和來的時候已經把原身的那頭惡俗黃色捲髮剪了,而且也將發色染了回來,上身着白色體恤衫,下身穿黑色休閑褲,整個個人顯得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沒了原來亂七八糟的打扮,現在比以前順眼多了。周叔在打量了一番后評價道,看來老婆子也沒說錯這小子倒是真的在變好。這樣就好,就好,周叔來來回回看了幾遍越來越覺得現在的清小子順眼極了,對於以前老婆子的提議又上了幾分心。
感覺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蘇清和卻假裝不知道。
毫無壓力的承受着周叔的打量,甚至臉上掛着溫和的笑意,偶爾和周叔的眼神對上也不躲閃,在旁人看來青年的眼神乾淨而透徹。但別看蘇清和現在表面平靜,其實在心裏他卻是暗暗着急。眼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周叔卻沒什麼動靜,要不是他確定原身的記憶力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他都要親自開口問了。
吸幾口煙,手撣撣煙槍抖出極絲燒糊的煙絲。瞅了幾眼蘇清和,周叔慢慢開口問:“清小子,我和你嬸子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外人,是吧?”
“那是,周叔和嬸子自然不是什麼外人。”明白周叔這是開口要說那件事了,蘇清和死死掩着衣袖裏激動着發抖的指尖,臉上卻是一副同意的神色,流露出一絲感動。
剛才說的那話周叔明顯存着几絲試探,如果蘇清和沒有什麼反應他接下來的話也就沒有說的必要。但目觸到蘇清和臉上流露出的那絲感動,便知道了這孩子如今是知道好壞了,在說完那句話之後蘇清和敏銳的察覺到周叔看他的眼神明顯得真心實意起來。
“既然這樣,清小子,有什麼話叔就直說了”雙眼銳利地瞧着蘇清和,而蘇清和面色坦然,目光不躲不閃。
“叔現在就問你一句,對於我和你嬸子以前提的那事兒到今天我還是有那想法,過去你不答應,那麼現在你改不改主意,嗯?”
話一停下,並沒有人馬上接話。蘇清和的臉上慢慢浮出為難的神色,口張着卻半天沒有吐出字來,靜靜等着的周叔滿含期待的心頓時下沉,滿是皺紋的臉佈滿失望之色。看蘇清和那態度,他哪還有不知道的,算了,清小子壞的時候沒答應,好的時候也不會答應了。
看來,他和自家的老婆子都是命里沒孩子的命。
對,在原身的記憶力的確有這麼回事。原先收養原身的夫婦逝世之後,留下了不滿十二歲的原身和這棟樓里那間屋子。而周嬸子夫婦沒有孩子看原身孤苦無依,也沒有親戚,出於善意照顧了原身一段日子,一來二去頓時萌生收養原身的想法,可惜那時的原身不知道受什麼人挑撥認為周嬸子夫婦是想得到養父養母遺留下的那間屋子,他死活不同意還逢人就說這事。
這些年周嬸子夫婦雖然被原身冷了心腸,但在困難的時候還是願意幫原身一把,卻每每被原身視為不懷好意,他們漸漸也不再提此事了。現在看原身變好,他們心裏頭的想法又開始活躍起來。
看蘇清和遲遲不回話,周叔不想放棄還是想努力一把,“清小子你放心,我和你嬸子談過只要你同意做名分上的就行,我們不用改戶口”以前他就想過這事可是那時候連清小子本身都認為自己是貪圖那屋子才認養他,這話也就沒有說出口的必要,可是現在他和老婆子都老了不想活了一輩子臨到最後連個摔盆,立碑的人都沒有。這話說的可憐,但也是事實,他們夫婦兩一方面是由於自個兒沒有親生的孩子,另一方面覺得清小子無依無靠的不如做個伴,再加上自家的老婆子着實喜歡這小子才有這想法的。
至於名分呢他們也不看重,只要清小子有心就行,等他和老婆子百年之後兩腿一蹬,不管清小子自個兒的房子就是他兩老的所有東西都是清小子的。
蘇清和遲遲不做聲,不是不想答應,相反若不是由於原身的由故在早就開口答應了。答應了周嬸子夫婦兩的請求對於他來說利大於弊,據他了解周嬸子夫婦這麼急着開口要他答應是因為他們夫婦過些日子就準備離開這裏搬到另一處地方去,而那與之離不遠的地方有一座聞名的佛寺,自從唐家十八年前走失了長子幼孫,唐家老太太就吃齋禮佛每月縫十八那天就會去那座寺廟祈福。如果他現在答應了周嬸子夫婦的請求不僅身份上的問題得以解決,也有更多的機會見到唐家人,蘇清和思前想後覺得這是他進入唐家唯一穩妥的辦法,他實在不甘心這麼放棄。
原本都打算的好好的,但是周嬸子和周叔對他如此不留餘力的好,蘇清和這次是真的遲疑了。他只是想利用周嬸子給他的身份來擺脫現在的困境,可是將來待他真的回到唐家,周嬸子夫婦兩人又該怎麼辦,他們心底善良,自己真的要利用他們來自私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嗎?
血緣高貴的長子幼孫,遺落在外,雖被農戶收養卻心性堅定,十八年後親人相認,多麼狗血的一場戲,不是蘇清和將要演繹完美的劇目,該放棄嗎?
不,不可以,
兩條人命,血海深仇
不能不報,
定要那些人付出代價,即使不擇手段····
“好”蘇清和眼皮輕掩,睫毛顫抖,抬起頭笑着答應,心卻在滴血,指尖也控不住輕顫。話落下的剎那間周叔失望的神色頓時一掃而空,就連在廚房躲着聽的周嬸子也忍耐不住出來的時候一聽這話臉上也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