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五夫人
從花圃里出來,王紫和春水就見鎮國公老夫人和謝琅在亭子裏似在爭吵,鎮國公老夫人本就是個生性冷僻的,此時一臉慍色,就更是令人見了就不敢靠近。
王紫和春水不禁停了下來,王紫看着謝琅,兩人目光接觸,謝琅清冷的眉眼此時含着怒氣更顯冷酷,他看着王紫,二話不說,抬腳快走了過去。然後他一把拉起王紫的手,竟然就拉着她穿過鎮國公老夫人所坐的亭子,而不看鎮國公老夫人一眼,顯然剛才兩人的激烈爭吵是與王紫有關。
王紫很是吃驚,抬眼看着謝琅,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何爭吵,又為什麼又與她有關,只是謝琅顯然是氣急了,方才抓着她的手走,她低着頭,看了一眼謝琅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臉有些微紅,她輕輕扭動了一下手腕,謝琅方才回過神來。
他征了一征,隨即鬆了手,眼視着前方半晌,方才轉頭看着王紫,輕聲道:“冒犯了。”他的神色依然清冷,卻比平日多了些沉重。
王紫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她回頭看着春水,只見春水在後頭跟得氣喘吁吁。“姑娘……”春水心裏是又怕又驚,看看王紫,又看看謝琅,想着剛才的情景,她想,這…這怎麼能這樣?她幾乎要哭了。
謝琅沒說話,只拿眼看着王紫,王紫也不禁有些尷尬,她是因為理解謝琅氣急方才冒犯的行為,所以並不會介意責怪,可春水忠心護主,又是個實心眼的丫頭,哪裏會想到去體諒謝琅。
王紫握了握春水的手,以安她心,然後又看着謝琅,說道:“我還要回去寺里,你不必送了。”她沉吟了一下,又笑道:“雖然不知道你和你娘因為什麼而爭吵,但我想,一定跟老夫人今天叫我幫忙的事情有關。其實我覺得老夫人一個人住在這兒,一定是常常感到很孤寂的,她關心你,有時也許會用錯了方式,但她一定是為你好的。你平日裏可以多抽出點時間來陪伴她。人與人之間需要溝通,哪怕是最親近的人,有時候也需要你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她說完,微微一笑,方才和春水轉身走了。
謝琅站在原地,神情依然清淡,他望着王紫的背影,心裏想着剛才母親跟他說的話,心想若是王紫知道他母親鎮國公老夫人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不知會是什麼想法呢。
可是他絕不能同意。又想不通母親為何要這樣做?他轉過身,慢慢走着,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明知永安王妃對王紫十分喜歡,母親這樣做又豈是顧慮到兩家情誼的?而他和晏庭鈞又是自小一同長大的好兄弟,感情深厚,他又怎麼可能做出搶他心上人這種事情?他冷笑一聲,笑里既有可笑又有無奈,也許這就是為何他和母親明明都關心對方,卻始終不親近的原因,兩個人對處理事情永遠不會有相同的看法。
王紫回到寺里,剛進後院,就見五夫人和那日在後山她遇見的那個中年男人在廊檐下說話,她頓了腳步,看着五夫人,五夫人很明顯剛剛哭過,此時她低着頭,和中年男人相對無言,令人見了頗有些感到一種物事人非的滄桑之感,王紫心頭的疑惑更甚,不知五夫人為何會如此失態?
五夫人似是察覺了異樣,她抬起頭來,見王紫居然站在不遠處望着她,神色不禁有些慌張,而那中年男人見了,也回頭去看,見是王紫,他神情一征,隨即嘴角露出了絲苦笑。
王紫遲疑了一下,方才抬腳走了過去。“娘。”她柔柔地喊了一聲,隨即打量起那個中年男人的模樣來。
身穿着舊色青衫,衣着樸素,雖然顯得落魄寒微,但容貌很周正,氣質也很儒雅,想必是個性情溫和之人,她友好地笑了一下,那中年男人卻是尷尬地急低下了頭。
“紫兒,娘……”五夫人不知該如何解釋,神色顯得有些愧疚。
王紫笑道:“娘,我去吃齋飯了。”說罷拉着驚訝得還沒回過神來的春水便往寺院吃齋飯的地方去。
五夫人覺得心中有愧,王紫越是這般平靜,她便越是覺得不自在,好似自己瞞着她是犯了很大的錯誤,而王紫卻已將一切看得通透。但這事情也並沒什麼不能說的。五夫人想着年輕時候的事,也不禁有些感到悲從中來。
那中年男人其實就是五夫人寄居在姑母家一同長大、名叫郗豫的表哥,當年兩人感情深厚,互生情愫,只是兩人緣份淺薄,郗豫早已定下了親事,而姑母似乎也不願意五夫人嫁給郗豫,後來郗豫成了親,郗豫的妻子敏感察覺了些異樣,因此對五夫人心生介締,有了心病,一家人也就越相處越是尷尬,姑母只好為五夫人匆匆定下了一門親事,嫁給王括后,姑母一家因為姑父的調任離開了京城,因此這多年來他們便是再沒有見過面了。
五夫人年幼便一直寄人籬下,后與表哥相戀卻又有緣無份,這也是五夫人藏在心中的一塊心病,因此她一直不曾跟王紫說過這些,今日叫王紫突然瞧見了,那尷尬不自在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感覺就像當年被郗豫妻子懷疑一樣令她難堪,在自己的兒女面前,她覺得自己私下見表哥、當年的戀人是一件很對不起她們的事情。
“表哥的孩子有多大了?”五夫人漸漸卻釋懷了,她抬眼看着當年俊朗儒雅的表哥,如今卻變成一個憔悴多病的中年男人,眼裏露出了一種悲涼,兩人二十年未見,再見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郗豫也望着她,眼神同樣的因歷盡滄桑而格外的柔軟憐惜,“二十歲了,此次來京也是因為要參加明年的會試。”
天越來越陰沉,不久便下起了一場傾盆大雨來,當年的昔日戀人,便這樣站在廊檐下,看着這樣的一場大雨,聽着這樣的一場雨聲,不時說上一兩句,都覺往事如雲煙,一載二十年,什麼委屈不甘都在此刻的相聚中釋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