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天台上見面

卧底？這是一個小說電影電視裏的專用詞彙。古裂給李強的官方說法是——執行特殊任務的特別幹警。當然意思是一樣的。

光陰市，是大都市，小強從老家到這裏來上警校，是因為這裏的警校比他們老家的地區級警校正規，也要上檔次得多，回去進縣裏面公安局的時候，方方面面都更好交代得多。

其實自從小強讀了警校之後，他就一直在想，父親的死，會不會也和“卧底”這個詞有關係。既然他是一個好人，既然他是一個警察，既然他是在執行某個任務的時候犧牲的，可是，最終他卻沒有被追認為烈士，小強就覺得，也許就是他的父親在執行卧底任務的時候出了事。具體是什麼情況，那是警方的機密，那兩個安排他讀警校的警察叔叔不可能告訴他。

小強想，如果他的父親真的是一個警察卧底，而現在，他可真算是子承父業了。小強一向是個粗線條的人，從小喜歡的是武俠小說里像蕭峰那樣的猛人，生生死死，情情義義這些東西，要的就是一個痛快。小強不喜歡太過認真的去琢磨什麼，也向來不會感慨什麼。可是這一次，他突然有點感慨，如果他的猜測有那麼一絲可能存在的話，命運這個東西，真的很會和他開玩笑。

現在的問題，就是怎麼給老媽交代。

從小強記事開始，他就沒有見過他的父親。回想起來，他老媽應該也沒有見過多少次他的父親。小強的母親很普通的人，年輕的時候做營業員，後來自己開了一個小店，掙不了多少錢，能夠一個人把小強拉扯大，簡直是靠着一種超強的毅力。當然小強有一個在縣裏面當局長的舅舅，但是，除了小強三年級轉學的那一次以外，小強的母親從來沒有找自己的弟弟幫過什麼忙。

小強不知道他老媽算不算一個守舊的人，因為她從來沒有動過再婚的念頭。即使是在明確的得到了小強老爸的死訊以後，她也只是像古代的那些貞潔女人一樣，一個人辛苦而執着的拉扯着小強。小強在懂事一點以後，甚至主動勸說過他老媽再婚，可是，得到的答覆都是，除了你爸，別的男人在我看來都不值一提。

小強因此對自己死去的老爸十分崇拜，他覺得做男人就要做到老爸那樣，而娶老婆，則要娶老媽那樣的。

可是，如果老媽知道他要去做卧底，很可能走的是他老爸走過的路，老媽會是怎樣的反應呢？想來想去，小強決定對老媽撒一次謊。這是小強第一次在老媽面前撒謊，從前，不管是打架也好，逃學也好，他都沒有對老媽撒過謊，儘管他會被老媽胖揍，可是他心裏是坦然的。現在，他卻有些忐忑。

想來想去，小強還是給老媽打了一個電話，坦白了自己被開除的事情，以及原因。老媽在那邊嘆氣，沉默許久之後，說：“只要你覺得你所做的事情，是自己應該做的，媽媽不會責怪你。只是，以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好好的一條就業之路這麼說沒就沒了，那可是老爸用生命的代價換來的呢。可是老媽竟然沒有責怪他，以前小強一直覺得自己的老媽很偉大，可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老媽更偉大。以後怎麼辦？說實話嗎？就算不怕老媽擔心，那也是違反紀律的。

小強只能說：“反正回去也沒有門路，我打算就留在大城市裏闖一闖。”

老媽說：“闖一闖，也好。不過有一條你要記住，那就是要好好做人。我不要求你隨時都正直正義，但是是非黑白，一定要有個數。只要你問心無愧，家裏隨時等着你回來。你放心，不管怎麼樣，總不會讓你餓着了。”

小強只能說：“我記住了。我在外邊你也別擔心，沒有電話，至少說明我還混得下去，實在混不下去的時候，我會打電話回家要錢。當然，只要穩定了，我會把你接過來的。這邊是大都市，和我們家鄉的小縣城不一樣。”

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小強心裏有種悲壯的感覺。

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叫做生活呢？

正式打包走人之前，小強在校內網上搜索了一下古裂局長的資料——他們這所警校歸市局管，校內網和市局的網絡是連通的。可以收到的資料不多，不過，在一個貼吧里，卻有很多八卦。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小強的這位老鄉局長，還是一個傳說般的人物。

傳說，古局有兩個老婆，儘管從法律上說，一位是前任，一位是現任，但是傳說他們其實都是住在一塊的。不但如此，這位局長還超生，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但同樣，從法律上來說，人家也沒犯什麼錯。因為兒子是前妻生的，前妻拿走了兒子的撫養權，而現任妻子則是沒有子女的，所以他們要一個孩子很合理吧？至於後來他們和前妻能作為“好朋友”相處，兩個孩子也放在了一起，這個是人家的自由對不對？

小強看到這些八卦的時候，只能說半信半疑。因為他覺得古局長看起來不像那麼招女人喜歡的人，古局看起來很挫，哪裏像他那樣有男人味呢？八卦里有一張古局前妻的照片，小強認為，那絕對是人間極品，那樣的人會喜歡古局，還願意和他後面的妻子處在一起，如果是真的，那可真是個傳說了。古局的現任妻子沒有照片，據說很神秘，很少有人看到。

這些八卦對小強沒什麼影響，他只是當做一個娛樂新聞在看。但是當他看到古局並不是警校科班出身，但是年紀輕輕就破獲了一個超級大案的時候，小強覺得有點心潮澎湃。因為這個案子和這座城市曾經盛極一時，幾乎涵蓋了整個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的中興集團有關。說是英明神武的古局，經過一次次史詩般的決鬥，查出了中興集團制販軍火，走私毒品的證據，最後將這個神殿一般的財富大廈扳倒了。還給了全市人民一個乾淨整潔的天空。

這就牛逼了。當然小強覺得這些傳說里演義的成份很大，而且很多細節都沒有交代。但是現在看來，至少這個看起來很挫的古局實在是很有一把水的，而且還這麼年輕，傳說還說他和現在市局的一把手林森關係很鐵，那麼，自己在他手下幹活，豈不是很有前途？

這個時候，小強很年輕，未來對於他來說是充滿希望的。小強不太相信那些一看就是八卦的傳說，但是還很年輕的他有點小熱血，很快他就不再在乎這個卧底的任務到底有沒有危險，他覺得既然看上去很挫的古局都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那麼，自己通過努力，說不定能坐進市局的總部大樓裏面。

小強一直在想，自己以後和古裂的見面，會不會是在天台上？一想到自己要去做卧底，他就總是會情不自禁的想到《無間道》那部電影，會不會自己也會有一天拿槍指着別人，說，對不起，我是警察？

而在小強看來，古裂這位頂頭上司，怎麼看都比黃秋生演的黃警官差多了，那些傳說，嗯，真的很八卦。

在小強執行任務之前，古裂和小強的第一次見面，真的是在一棟大樓的天台上。小強來到這個城市讀警校以後，大多數時間都被關在學校里，實際上，他很少能夠到這個充滿高樓大廈的城市裏看一看。他們現在所在的這棟樓，位於市區曾經很繁華的一條街上，總共有48層。

站在樓頂的天台上，小強第一次覺得大城市真的值得人們嚮往。雖然它到處都是高樓，到處都是很容易堵車的街道，到處是看也看不盡的人群，但是，當小強站在這座48層的大樓天台上往遠處看的時候，他還能看到更多更高的樓，他就覺得，這裏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故事。而也許，他就是故事的主角。

古裂這位局長真的不太像一個局長，甚至，小強還覺得他完全不像一個警察。他說話總是那麼的不嚴肅，甚至連表情看起來也是那麼的猥瑣。

古裂遞給小強一個檔案袋，說：“看過後就燒了啊，別怪我沒提醒你，以後要養成隨時毀滅證據的習慣，你看過香港電影，應該知道卧底一旦被發現，會有什麼下場。你的資料已經給你準備好了，和你的真實身份有一些重疊的地方，這叫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難叫人查清底細。不過這也害我加了兩天的班，唉，林森太不厚道了，說好了我只做一個不管事的副職的——呃，不好意思，人老話多。總之你不用害怕，這個任務沒有多難，我們要調查的，也只不過是一個經濟犯罪的案子。”

小強說：“那應該是經偵的活兒吧，可我是學刑偵的。”

古裂點了一支煙，說：“是經偵的活兒，不過要是能光明正大的去調查，我也就不用找你了。坦白說吧，這是市局領導交給我的任務，有一家公司的老總涉嫌經濟犯罪，問題很嚴重，因為公司的總部就在我的轄區內，市局又把我扶了正，所以我想躲也躲不了。你的任務，就是混進公司，在老闆活動的地方裝好竊聽器。完了。”

真的就是這樣的話，小強覺得自己會很失望的，同時他又很疑惑的問：“這種活，找一個女警會不會做得更好呢？沒有聽說過公司老闆喜歡男下屬的吧？難道說這位公司老闆是個女人，局長你覺得我有色誘的潛力？”小強說到這裏的時候自己都笑了，小強並不是一個很懂得幽默的人，不知道這時候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靈感。

古裂很猥瑣的嘿嘿一笑，在天台上耀眼的光線中一雙眼睛散發出一種忒賊的光芒，他說：“這位同學，我覺得你想像力非常豐富嘛，乾脆你還是不要做卧底，去做編劇好了。沒你想像的那麼猥瑣，靠，我們是警察哦，你以為是間諜啊，還要搞色誘的？怎麼混進公司，我會暗中幫你安排的，你就不要想歪了。這裏有我私人贊助你的500塊錢，在完成任務以前，你的生活費就要靠你自己掙了。另外，以後不要再叫我局長，你也知道那樣會害死你的。要叫，叫我老大吧。”

500塊？小強內心裏很鄙視古裂，這就是他執行這個任務的全部經費？丫的太摳門了。

古裂像是聽到了小強的心聲，嘆了一口氣，說：“沒辦法，這是個特殊的，秘密的任務，所以不可能申請到經費。至於我私人，唉，我要養家，這500塊都在我鞋墊里藏了很久了，本來還想着偷偷拿出HAPPY一次的呢。”

小強很暈，有這樣的領導嗎？同時，他又忍不住很好奇的問：“老大，聽傳聞說，你有兩個老婆？”

古裂看了他一眼，說：“不是。”

小強點頭，心想，八卦就是八卦，那怎麼可能呢。

古裂又看了他一眼，說，“這個事情，很難給你解釋，而且，我怕刺激到你幼小天真的心靈。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吧。”說完話，古裂指了指小強手裏的那個文件袋，站起身來走了。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