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夫西子之美，亦不若如斯乎

這呂府的陳設，顯然是這秦朝的大戶人家，紅漆木的雲紋傢具，陶制的落地大花瓶，竹制的案幾，那青銅茶盞，那盛着菜肴的玉制器皿……單是這間客房的陳設，便足見大氣。

這兩天，呂釋之每日都來探望紫嫣。她才知道，是他在去泰安辦事的路上，見她昏倒在一口井邊，便將她救回了呂府。

想着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如何能回到現代，她便胡亂搪塞了自己的身世。除了名字之外，其餘皆道是自己都記不清了。反正那方士說過，她是頭部在暈倒的時候受到撞擊，不記得也在情理之中。

平兒為紫嫣準備了一套新的衣服。是一套水藍色的綾羅曳地長裙。

平兒服侍着她換了新衣，便將她烏黑的長發從后挽起一個高髻。又拿了一個紫檀木匣子過來，讓紫嫣選一個髮飾，紫嫣便從那滿盒子的飾物中，隨意拿起一個“扇”形的金釵。

平兒幫她戴上后，紫嫣慢慢起身，在銅鏡前張開雙臂，轉了個身。

那銅鏡中，便出現了一個翩然飄曳的婀娜少女，水藍色將她芙蓉般嬌艷的肌膚，襯得更加欺霜賽雪，一雙水眸，顧盼間盪起旖旎飄然的柔情。

便是平兒是個女子，見到這樣的絕色美人，亦不禁贊道：“小姐，你長得可真好看。奴婢從來沒有見過像小姐這般美貌的女子。想那皇宮裏的妃子也不若小姐的美貌”。

紫嫣被贊得不好意思，便頜首淡淡一笑道：“你這丫頭，嘴還真甜，莫非你去過皇宮不成？”

平兒便笑着搖着頭。

紫嫣跟平兒學習了秦朝的女子禮儀，也了解到這當地的一些風俗人情。

就見呂釋之攙扶着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進了門。

呂釋之乍然看到紫嫣的這身裝扮，竟又怔在了那裏，那老夫人便輕咳了一聲，才收回了他的神思。

呂釋之二次失神，直覺得不好意思，便解釋道：“姑娘這身裝扮真乃驚為天人！”

紫嫣頜首淡淡一笑，呂釋之便接着道：“這位是在下的母親，聽聞我在路上救了姑娘，便想着來看看。”

紫嫣忙將剛學會的行禮之道向呂老夫人行了大禮，唇角噙着一抹極美的弧度，柔聲道：“紫嫣見過老夫人。昨日多虧呂公子搭救，本是該由紫嫣去向夫人請安的，不想夫人卻先來了。”

“姑娘，快快請起。”呂老夫人忙讓呂釋之將紫嫣扶起，笑着道：“這姑娘真是聰慧懂事，看了直教人喜歡。”

呂老夫人將紫嫣上下端量了一番，眉開眼笑道：“昨日聽聞小兒於途中帶回一絕色佳人子，今日一見，姑娘當真是容顏絕世。”

紫嫣便頜首淡淡回禮，旋即道：“老夫人過贊了，夫人氣質雍容華貴，才教紫嫣欽敬不已。給夫人和公子添了多許麻煩，目下身子已無大礙。紫嫣想着，今日便離開了，夫人和公子的恩德，他日一定還報。”

呂老夫人看了下呂釋之，他的眉頭陡然皺起，呂老夫人心領神會，忙笑了笑道：“姑娘這是說的哪般話，救人哪還要圖什麼回報？莫非是下人照顧得不好？才讓姑娘不願留下？”

紫嫣見老夫人看向了平兒，大有責怪的意思，忙搖頭道：“不不不，我是覺得叨擾已久，實在過意不去。”

呂老夫人拉過紫嫣的手，滿目的慈祥溫和：“老身膝下兩子一女，長子已成婚，另府單過。如今，家中唯有老爺與我，小兒與小女。兒大不由娘，我那小女兒啊，又是個野丫頭，從來不陪老身。紫嫣姑娘如此懂事，我一見便歡喜得很，姑娘可願在此安心住下，也好多陪陪老身？”

“這……”紫嫣有些猶豫。

呂釋之見紫嫣猶豫，忙補充道：“母親看來是真心喜歡紫嫣姑娘，姑娘若無急事，且在此陪伴母親一些時日，也能安心養病。待身體養好，再走也不遲啊。”

紫嫣聽得出老夫人和呂釋之都是發自內心的挽留，何況現下，除了這呂家，在這秦朝的天下，她的確無安身之處。便又行了常禮道：“那紫嫣，便恭敬不如從命。”

呂老夫人點着頭笑道：“好，好。”

秋日的天，一片風清雲淡，轉眼間，紫嫣已在呂府住了一個多月。

呂釋之至今未娶，呂老夫人見他對紫嫣很是上心，便有心將二人撮合。卻遭到了呂老太公的反對。

生平對相面素有研究的呂公，當初一見紫嫣，便覺得她有王母之相，日後必能貴不可言。而非呂釋之這般的凡夫俗子可以駕馭的。便囑咐呂釋之一定要好生伺候她，再擇個日子，將她收做“呂家義女”，倘若將來她成大器，既是義女，必然不能忘了本家，呂家自然倍受恩澤。

之後，因呂家在當地與人結仇，便要舉家遷往沛縣，紫嫣也隨同到了沛縣。

初入沛縣，呂老太公深知若想在此地站穩腳跟，必然要籠絡當地的權貴，便想着擇個良辰吉日舉行個盛大的宴席。一則，結交當地權貴，二則也正式收紫嫣做義女。

日子就定在了下月初三，那一日正好是呂老太公的壽辰。

【公元前211年，九月初三，沛縣?呂府】

蕭何當時是縣令的屬官，掌管收賀禮事宜，劉季便是藉著和蕭何私下交情甚好，一同赴宴，混入了宴席。

席開，呂老太公舉起酒樽，向席上諸位，敬酒道：“今日，我呂家宴請賓朋。一則，是鄙人壽辰；二則，我呂某認一義女，請各位賓朋做個見證。”

蕭何忙舉酒祝賀道：“老太公，此可謂雙喜臨門啊。蕭何代表縣令大人和沛縣所有百姓給您道喜，一祝老太公福壽綿延，二祝老太公闔家歡喜。”

席上眾人，都跟着蕭何一起舉酒祝賀。

紫嫣一襲綾羅的曳地粉衣，配以雕刻華美的粉玉鑄成的耳璫，長發落腰，一條細金鏈穿過發頂的盤髻，鏈下懸一顆鑲着金邊的白色明珠，垂於額間。原本用於點綴的這顆明珠，卻照着她那容顏更加嬌媚動人，又不失溫婉高雅。

足下那鞋子綉着彩蝶花紋、與粉衣顏色極其相稱，她步步裊娜，身姿翩躚，在廳堂之上悠然而過，所到之處，散發出陣陣幽香。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完全定格在了她身上。大堂內，方才還把酒言歡的喧鬧，陡然間陷入一片靜藹，只有那眾人瞠目結舌的表情，彷彿凝住了一般。

玉指輕彈花落盡，金履未至蝶先飛。

一步一行，真正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真美啊……”

“普天之下，竟會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席上的劉季失神的看着從他身邊經過的紫嫣，他從未見過這般驚人之美。酒從盞中灑出竟不自知，若不是蕭何的提醒，怕是酒盞就要跌落在地了。

劉季這才回過神來，不禁嘆道：“蕭大人，想那能讓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千金博一笑’的褒姒；和那‘酒池肉林、靡歌歡舞’的妲己，也不若此女吧？！”

“哈哈哈，人之愛美者，常也。”蕭何輕笑一聲，旋即捋起鬍子，贊道：“蓮步姍姍，嬌媚雅緻，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夫西子之美，瀲灧驚魂兮，亦不若如斯乎。”

劉季翹指贊道：“還是蕭大人文採好，此話經蕭大人出口，那真是不同凡響。”

“你啊，就知道拍馬屁！”蕭何又笑了笑道：“不過劉季，你我相識多年，我竟不知從你嘴裏也能說出‘烽火戲諸侯’的典故來？”

劉季雙手環臂，便是一番不可被小覷之勢：“我說蕭大人，您還真別小瞧我。大字我雖識不得幾個，可這自古英雄愛美人，美人的故事，總是能惹人注目！”

蕭何湊耳笑道：“喲？我竟不識季兄‘英雄’真面目，失敬失敬！”

劉季“哈哈”一聲大笑，便道：“罰酒，罰酒！”

紫嫣走到呂公面前，行了大禮后，認女儀式算是完畢。紫嫣又敬了眾賓客一樽酒，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