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方寂滅佛陀死

西方凈土佛地，本是極樂祥和的所在，當有佛陀誦經、菩薩法禮、羅漢相隨。如今卻赤地千里，紅血漫天。無數修羅惡鬼漫天遍地，攜着漫天哀號和陰風怪叫，演化着自商周大戰西方教興起后佛家最大的劫難。

“嘎嘎嘎嘎！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萬千妖魔中，一無首巨漢手持大斧，從肚臍中發出怪笑說道：“如今我將地獄搬空，霸佔陰曹。十八層惡鬼紛紛解脫，卻不知那地藏王躲到哪裏去了？是不是已回歸佛位，在西天等候我們駕臨？”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將凈土佛光撐起，終於減緩了不斷入侵的無邊邪氣。柔和的金色光輝與血紅鬼黑的修羅煉獄第一次僵持了下來。

“地藏在此。”一枯瘦老僧從五百金身羅漢後走出，大雷音寺大門緊閉，防守的五百金身羅漢難抗強敵。

地藏王滿面疾苦，望着滿天鬼邪說道：“刑天，你既到此，想必十殿閻王已經戰死。阿修羅乃外道，你雖來歷不明卻也自稱盤古血脈，如今自甘墮落，老僧留你不得。”

“我已與冥河老祖有過約定，他助我重煉祖巫真身，成就自上古兩位祖巫后的第三位祖巫！從此我盤古巫族與修羅血海分掌陰陽！地藏王，大雷音寺諸佛失蹤，就憑你也想阻擋本尊？”

原來刑天膽敢率領萬千妖魔污染凈土，乃是因為大雷音寺已是今非昔比，大雄寶殿空空如也，當年有萬佛朝宗之勝景，如今卻不見一佛，卻是不知去了哪裏。

如今西方教危在旦夕，除了從地獄中匆匆趕回的地藏王菩薩和那守護大雷音寺的五百羅漢，難道再無更強戰力？

“旃檀功德佛師徒何在？”地藏王向左右問道。諸佛失蹤，但地藏王直至今日才趕回大雷音寺，那是因為有唐僧師徒坐鎮此地。

一羅漢站出來說道：“稟菩薩，旃檀功德佛赴萬壽山五庄觀求見鎮元大仙去了。刑天攻打我凈土時，已有八部天龍廣力菩薩趕去萬壽山求救。”

“其他人呢？”地藏王問道。

“斗戰勝佛突然離開已有數年，未曾說明去向。凈壇使者也不知所蹤，僅在他的靜室內留下一根金色羽毛不知何意。南無金身羅漢為庇護我等已經戰死，連降妖寶杖都被盤古斧劈斷。”

“哈哈哈哈！區區廣寒宮桂樹枝煉成的兵器，怎能抵擋我盤古斧一斧之威？”刑天放聲大笑，那沙悟凈雖然功力深厚成功護住五百羅漢，可自己卻落得身死道消的結局。

“善哉！”

地藏王大步向前，平端右手向前一指，那包裹着無盡惡鬼修羅席捲天地的血海巨浪，剎那凍結，如同危山斷崖般豎立在凈土之上，大雷音寺在血浪之下，如累卵將碎。

“好！地藏王佛法精深，我從冥河老祖那裏借來的半杯修羅血海，還抵不住你一指之威。”刑天提斧而來，笑道：“卻不知道比起南無金身羅漢，你這永遠成不了佛的菩薩又能抗住幾斧？”

“刑天住手！”

遠處的天際，一條白龍如破曉后的第一道曙光，風馳電掣地閃入眾人眼帘。那龍背上赫然站着一個白面和尚，儒雅從容，身後一輪金色背光應約有大鵬余影，乃是佛陀背光中的慈悲之相。

白龍落於地藏身邊，旃檀功德佛從龍背上走了下來，問道：“我徒悟凈，是否安在？”

“啟稟功德佛，南無金身羅漢為了庇護我等，已經死於刑天之手。”一位羅漢回稟道。

“一世師徒，終是難見他徹底解脫。”功德佛搖搖頭，目光直視刑天，只見他手中巨斧上還留有點點血跡，玄奘一眼便認出那是沙悟凈在世間最後的痕迹。

“歸來。”玄奘一聲輕語，盤古斧不受控制地脫離刑天之手，幾乎要飛入玄奘手中。

“斧頭停下！”刑天一聲怒吼，盤古斧在半空中止住。

一道青光，一道佛光。同時焦灼在盤古斧上，彼此壓榨吞噬，終究是佛光弱了少許，未能留下盤古斧，僅僅從斧刃上刮下少許猩紅的血液，而大斧也重歸刑天手中。

沙僧之血落入手中，功德佛微微輕嘆：

“當年取經，妖魔有害我者皆已斃命，墮仙有害我者皆已受刑，凡人有害我者皆死於斗戰勝佛之手。唯有你，成就了金身羅漢，我本以為你已經功過相抵，卻不知還有這般劫難。如今道退佛消，人間亂世將起，你既然已經了卻今世因果，為師便送你入輪迴，以報你取經路相隨之德吧。”

旃檀功德佛自說自話，刑天聽了卻哈哈大笑：

“功德佛，莫說你是大雷音寺最年輕的佛陀，我看這大雷音寺除了如來一人外，恐怕無人有這等大能，可將盤古斧斬殺之人用輪迴救活。”

玄奘聞言說道：“我不是佛祖，你亦不是盤古。那神斧在盤古手中方為盤古斧，在你手中不過是刑天斧。我逆不得盤古，卻可逆轉刑天。”

“功德佛不可！”地藏王突然驚醒。逆轉神斧之威，將幾近抹滅的沙僧殘血送入輪迴，是要他藉此轉世投胎復活。然而地府陷落，輪迴如何開啟？除非玄奘以己身化橋，在凈土開啟輪迴。

玄奘微微搖頭，對身後眾人說道：“佛有寂滅，然而量劫過後亦可再興。凈土將破，諸位不可固守此地。我西方教大興大滅諸佛皆是因果，諸佛菩薩已替我西方大教償還了因果，你們是種子，不可再次抹滅。”

“非滅不可！”刑天一聲大吼，持斧怒劈而來。

“南無阿彌陀佛。”玄奘一聲低語，腳下化出七彩漩渦。地藏王大驚而退，雙手揮出千萬佛光，將五百羅漢紛紛罩入佛光之中。大喊道：

“我等即刻退下，功德佛要化身輪迴，凈土也將不存！我等速速離去！”

五百羅漢根本不及反應，就被收入地藏王的掌中佛國，一沙一世界，一樹一菩提。這已經是地藏王最後的絕技。庇護着大雷音寺最後的種子遠遠遁走，脫離凈土后再也不回頭多看一眼。

“小白龍。”玄奘無視刑天，對着自己的第四位愛徒說道：“還要辛苦你一趟，庇護悟凈，待到他轉世之後，去尋那猴子和肥豬。”

說罷，眨了眨眼睛，完全不似那得道高僧的莊嚴模樣，更多了幾分人味。

“師傅！”小白龍口吐人言，龍身卻陷入了輪迴。一團血污，被佛光包裹着化作血珠與小白龍一起在七彩漩渦中下沉。

“走不得！”刑天的大斧破開佛光，轉而劈向小白龍。被神斧劈死之人豈可轉世？他刑天真的不配盤古斧？豈可如此失掉顏面！

“正要你來。”玄奘踩着輪迴，居然上前一步走到刑天面前，雙手無視斧刃居然將它輕輕拿住。“我去那五庄觀，學來了袖裏乾坤的法門，正要對付你。”

玄奘雙手一錯，刑天居然握不住斧柄，眼睜睜看着神斧被奪走。

脫下袈裟，那還是當年觀世音在玄奘取經前所贈七寶錦斕袈裟。包裹着凶光盛盛的巨斧，玄奘豎起兩根手指對準神斧，輕聲念道：“小小小。”

那盤古斧果然如願縮小，最後竟然縮得只剩一片指甲大小。玄奘同樣將它交給了小白龍，這才滿意地說道：“有我七寶錦斕袈裟庇護，你可保留前世記憶，但修行卻要重新來過了。去吧！轉世人間，守護悟凈，守護盤古斧。”

“留下盤古斧！”刑天怒嚎，但面對萬丈佛光他卻無法前進一步。佛光中心的旃檀功德佛，是用十世輪迴積攢下來的功德造就了這一切。

大雷音寺萬尊佛陀里的功德至聖之佛，豈是刑天這無首巫屍能夠輕易破解的。

莫說是刑天，就是加上這漫天蔽日的遊魂野鬼血海修羅，此刻也奈何不了此刻的功德佛半分。天地之間此刻再無更強，刑天只能眼睜睜看着小白龍帶走血珠和神斧。

當一切結束，玄奘笑看天地，喃喃自語道：“猴子，肥豬。我知道你們怨念我管束你們多年，但這天道無情因果必報。你看這凈土佛宗，在天道之下也要灰飛煙滅，我又怎麼能讓你們放縱自由，結下無盡因果。”

“好在天地重洗，待到黑夜破曉、冬雪化春，這天地又是一片美麗景色。到那時，我也定要念上幾句緊箍咒。”

玄奘雙手合十，念道：“若有來世，我入沙門，求至理。若有來世，我當走四方，傳經佈道。若有來世，我當還因果，不負人。若有來世，我當入地獄，伏修羅。”

宏願發完，玄奘的身體開始已不斷消散，只剩下一個腦袋漂浮在佛光中，頸下部位全部化作輪迴佛光。他在心中想着：“宏願發了這麼多，大概可以換個轉世的機會了吧？”

最後，頭顱碎裂，亦化作點點佛光散成輪迴。但諸多碎片中，卻有一粒如水晶般剔透晶瑩，在輪迴漩渦中徘徊尋找，終於從南無金身羅漢斃命處找到了尚未破損了九顆佛珠。

“好險好險，幸虧一個沒丟，早知道就不給悟凈保管了。”水晶中發出微弱低語，渾然不顧無法走入輪迴的刑天和萬千鬼邪。一股腦地扎進了輪迴漩渦中，居然真箇投胎去了。

西天凈土，在那不斷擴大的七彩漩渦中淪陷。一陣覆蓋天地的極光，是那旃檀功德佛演化出的輪迴最後的爆發。漫天修羅惡鬼都化作飛灰，只有一個無頭巨人，在遙遠的天際留下了倉皇逃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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