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猶豫不決
許是對我這種時常走神的習慣已經麻木了,倪萱沒有地怔怔發獃的我,而是獨自視察起這個處處充滿新奇的建築工地來。
事實上,由於星洲位於沙漠地區,因此乾旱、缺水是這個沙漠城市需要面對的首要問題。
眾所周知,水是由氫、氧兩種元素組成的,這種透明液體在常溫、常壓下無色無味,這似乎是一個簡單的基礎化學知識,但是通過人為方式來製造水,實際上是一個相當危險的過程。
想要製造水,必須要把氧氣和氫氣結合在一起,而氫氣和氧氣的混合物是非常容易發生突然爆炸的。利用這種爆炸,將會使單獨的氫和氧分子結合,從而得到水。由於氣和氧氣都是極易燃的,所以這種人為的“突然爆炸”,早在一個世紀以前,就被科學家認為是一種瘋狂的舉動。
更何況,經過初步計算,如果要製造出能夠維持整個星洲正常運作的水,那麼將需要每天進行一次令人難以置信的氫、氧混合爆炸過程,這樣的冒險行為,可不是每個人的心臟都能夠承受的。
這樣一來,如果單純通過這種化學方式提取水源,無疑會使星洲成為一個恐怖的不定時炸彈,屆時哪裏還會有遊客敢來這裏休閑度假?
因此倪萱現在參觀的,就是田清妃(實則是星痕)為了解決星洲的水源問題。而創造出來地特殊水源供給儲存裝置!
在這個設計方案中,星洲的四周被安置了數十台巨大的“風車”,整個裝置的上端有很多葉片,葉片的設計都精確符合空氣動力學原理。普通的風車是一面向風,但這種裝置卻是垂直安置在一個別緻的圓柱體內,風可以從四面八方進入,帶動葉片產生風能。
這種設計的獨特之處在於風車的葉片可以引進更多的風,在葉片轉動地時候利用冷媒冷卻葉片表層以獲得水。此後,這些通過風能產生的水,會統一流轉到城市中央的水源中心。並在全密封狀態下封存起來,用以整個城市的日常水源供給。
這種方式雖然看似速度偏慢,甚至有種滴水穿石的味道,但相比起、氧爆炸來,可謂是安全可靠得多。再加上風能制水不受外界環境的影響,可持續性極強,並不像肉眼所見的那麼低效。經過星痕的詳細計算,這數十台大規模風能制水系統,足以維持星洲的日常水源供給了,就算整個城市人滿為患。都不用擔心水源不足的問題發生。
“你去見過馬克斯.開口問道。
“馬克斯.個名字頗為陌生。
“一名澳大利亞的發明天才。正是他發明了這種風能制水方式,但是……”倪萱說到這裏,面部表情又顯得有些不太確定:“他發明地那套風車裝置並沒有如此龐大,而且經過測算,那套裝置每天僅僅能從空氣中收集大約兩千六百加侖的水,這對於一個城市來說,這點水顯然是杯水車薪。”
“哦。不,我沒有見過妳所說的馬克斯.野集團自行研製的,難道妳不知道嗎?”我略帶玩笑的嘲諷道,一如她剛才嘲諷我那樣。
倪萱負氣地轉過身去,內心則深深嘆了口氣:看來楊野這傢伙越來越成熟了,不只是他,在他的身旁,已經圍繞了一群足以幫助他應對一切難題的精英。現在是時候離開天野集團了嗎?還是再等等?
“如果有朝一日,我真地離開了天野集團。你會怎麼樣?”時間凝結了幾秒鐘。倪萱的聲音里透出哀怨,聽得出。這不是發自她的肺腑之言,這只是她的假設,一個不願發生的假設。
此刻我腦海里正思索着如何令倪萱消氣的方法,乍然被她如此一問,腦中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無數個荒謬的答案……
於是,我將雙手搭在倪萱的香肩,稍一用力,將她地身體扳轉回來,深情注視着她那雙深邃的眼眸,輕柔悠緩地說:“我會立刻找一個女人代替妳地職位。”
倪萱起先還對我溫柔的舉動有些感動,但當她聽見我地回答后,原本幸福的表情立刻被慍色所籠罩。最終,或許是看見了我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惡作劇光芒,她再一次負氣背過身去,這下任憑我怎麼扳她,都不願再轉回來了。
眼看倪萱真的生氣了,我從背後抱住了她,隔着發梢,在她耳邊吹着熱氣:“我希望這個女人能夠像妳一樣,有一頭捲曲的棕色發、漂亮的眼睛,甚至連笑容也要一模一樣,另外,這身火辣的身材也是免不了的。”
本以為我這樣做能夠營造一次浪漫,讓這個突然變得冷淡的女人感動一下,沒想到倪萱非但不領情,反而奮力甩開了我的臂膀,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起身上的衣物。
“怎麼了?”我一頭霧水,不知道是哪個環節發生了偏差。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了問題的所在,這個問題不是出在我的身上,而是不遠處一大群扛着攝影機、手持麥克風的記者。
這群記者也看見了我和倪萱,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驚呼的他們,只在不到十幾秒鐘的時間裏,就把我和倪萱圍得密不透風,看來我們這是屬於自投羅網了……
“楊總裁,您下一步準備致力於哪個行業?”一名記者舉著錄音筆問道。
“航空業。”我絲毫沒有考慮,脫口而出。
如此爽快的回答,讓一旁的倪萱都忍不住側目望來。
一下。整個記者群就像炸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好爆炸性地頭條新聞,無數支錄音筆和麥克風順勢抵到了我的嘴邊,各種雜亂無章的問題也如連珠炮似的湧進我的耳膜。
雖然我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被“圍攻”的場面,但是像今天這樣宏大的記者採訪團,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望着眼前琳琅滿目的“長槍短炮”,我的面部表情不禁有些僵硬,若不是精神力足夠強大,我想自己很難在這樣的狀況下仍然保持頭腦清醒。
“天野集團為何如此堅決地要挺進國內航空業呢?”另一名女記者大聲問道。很明顯,在擁擠的人群當中,她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來到我面前的。
“不,我想我不得不糾正一下,我們公司的目標不是國內航空業,而是國際航空業,這才是我們的長期目標。我相信以天野集團目前掌握的新技術,和在政府部門的大力支持下,完成這個目標的時間並不會太長。”
那名女記者被我“氣勢洶洶”的樣子嚇了一跳,但只在怔了幾秒鐘后。便忽然瞪大了眼睛,奮力擠開一旁幾名男記者,繼續大聲問道:“依照天野集團現在的財力。是否可以辦到這一點呢?這樣說來,是否在若干年後,國內航空業地技術會大大領先國外?如此大手筆的承諾,楊總裁的信心來源又是什麼呢?”
我望着這個兢兢業業地女記者,心中不免有些鬱悶,這麼多問題,她該不會一直準備在腦海里。期盼着哪天會遇上我吧?不過仔細想想對方為了工作也不容易,我還是盡量和顏悅色道:“沒錯,以天野集團現在的財力,的確不容易做到這一點。但是從長遠考慮,只要在技術領先和政策扶持方面得以保證,資金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我認為這不論是從企業發展還是民族大義的角度出發,都不允許我們沒有信心!”
“那天野集團的技術來源是哪裏?楊總裁是否準備聯合其它財團,共同開發這些新興技術呢?”
“抱歉。有關第一個問題,涉及到公司內部商業機密。我無可奉告。”我善意的給了那名女記者一個微笑。還未等她失望的表情浮上臉頰,便接著說道:“我作為一名商人。自然歡迎彼此雙贏地合作計劃,但合作前提是不能影響到天野集團的自身利益,有利可圖的事情又有誰不喜歡呢?”
我的話音剛落,當即引起一片哄堂大笑,此後的採訪進行得還算愉快,相對於應付那些政府官員,在這些記者面前,我顯得遊刃有餘得多。
“你為什麼要向媒體許諾天野集團將挺進航空業?”好不容易擺脫了記者群的糾纏,倪萱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順勢傳進我的耳朵。
“因為我心裏也正是這麼想的。”
“你有把握嗎?”
“不要忘記,天野集團和蝶龍航空公司之間是有合同地,天野集團需要幫助蝶龍航空公司以正規流程的方式進軍航空業,而作為回報,天野集團也將得到這個項目全部收益地百分之五十,難道不是這樣嗎?”我笑着說道,當時和倪蝶簽署地這份合同,此時竟然化廢為寶,利用上了,這讓我的心情舒坦到了極點,就連語氣都變得輕鬆起來。
我必須得承認,在這個項目上,我是徹頭徹尾地利用了蝶龍航空公司的優勢,目的很明確,就是讓天野集團藉著國家政府的支持,在全世界範圍內建設起儘可能多的航空機場。
這樣一來,在防禦外星飛船侵入地球方面,我可謂又增添了一道無形保障,一旦地球外圍防禦遭到突破,這些機場也將派上不小的用處。
當然,作為回報,倪蝶也可以從我這裏獲得百分之五十的利潤,更何況,我這樣做,並不違反她當時準備利用天野集團的旗號,暗中幫助蝶龍航空公司打入國內航空業的計劃。
這就是我剛才所謂的雙贏合作,可惜那些記者無法理解我話語中的隱喻罷了。
倪萱聽聞此言,臉色不由一變,無法再保持她刻意營造出的冰山美人形象。
“楊野,或許是你忘記了,天野集團和蝶龍航空公司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先前兩個公司之間締結地合同,也將一筆勾銷。所以你也不必大費周章,來履行那些子虛烏有的諾言了。”倪萱昂起腦袋,氣呼呼對着我的鼻子吼道。
我彷佛看見了一頭髮怒的母獅子,正咆哮着發泄自己的不滿。
我故意拍了拍額頭,裝出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不以為然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在妳返回蝶龍航空公司以前,天野集團就還沒有和蝶龍航空公司分道揚鏣。我們的倪副總裁不是還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嗎?”
倪萱一時語塞,這還是她第一次在辯論中輸給我,因為賭氣,她憤然扭過頭去,並為此拋下了一句狠話:“哼,或許是我太仁慈了。”
我沒想到倪萱會對這個玩笑如此認真,不過仔細一想,看來她還是很介意自己是不是必須離開天野集團的,相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也不會甩手拋棄這裏地一切。不過一直讓我心存疑慮的是:倪萱究竟是不忍放棄天野集團,還是不舍放棄我?
“妳……一定要走嗎?”我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和倪萱認真交談一次。
“我想你很清楚我父親現在的處境。不論是從哪一個角度來看,我都必須回去。”倪萱的回答超出我想像的爽快,甚至毫不迴避有關她父親的事情,看來在放棄天野
前,她有意把全部的事情向我坦白。
“但是妳返回蝶龍航空公司,對整件事情一點意義都沒有,莫遠擎不會因為這樣就放了妳父親。”
倪萱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她從沒透露過的秘密。但是現在這個問題顯然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擺在我們面前的首要問題,是要如何在不傷害到人質地情況下,阻止莫遠擎的陰謀得逞。
“你我都很清楚,莫遠擎所看中的,無非是蝶龍航空公司地全部股權。經過他前一階段的『努力』,現在卓凡已經基本失去希望了,而我一旦放棄天野集團的所有權,那就等於繳械投降。他沒有理由繼續為難我父親。”
倪萱的結論讓我有種英勇就義的錯覺,即便是為了她父親。還是讓我傷感。
“那可不一定。”我若有所思道:“可沒有人規定。蝶龍航空公司的股權只能由你們三個人繼承,身為天野集團的總裁。我是不是也有一定地繼承權?要知道,從嚴格意義上講,天野集團也算是蝶龍航空公司的子公司之一,而妳只是這家公司的副總裁。”
“你?”我的話語讓倪萱秀眉微揚,就好像看着怪物一樣,在愣愣說出了這一個字后,又突然表現出一種啼笑皆非的表情,道:“這絕不可能。”
“為什麼?”
“因為依照地下商界的規矩,只有直系親屬才能夠繼承公司的股權,所以你這個外人就不要當癩蛤蟆了。”
“但是我可想吃到那塊天鵝肉,讓那些所謂潛規則見鬼去吧!”
“你可要想清楚了,天野集團如果不儘快和蝶龍航空公司劃清界線,一旦莫遠擎真的獲得了蝶龍航空公司的全部股權,他第一件想做地事情可能就是吞併天野集團,到時候你可就要為那個所謂的子公司抬頭而哭鼻子了!”
“這不是關鍵問題。”
“那什麼才是關鍵問題?天野集團是我們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創辦起來地,我可不想賠了夫人又折兵,眼睜睜看着它落入莫遠擎地手裏。”
我沉默了片刻,待把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思緒完全整理清楚之後,才接著說道:“其實這場商業競爭從一開始就毫無意義,妳母親正是為了把股權轉交到莫遠擎地手上,才決定提前退休的。她之所以大費周章弄出這麼多花樣,只是為了掩人耳目,並且不希望把妳也捲入到這個事件當中來。”
“是的,莫遠擎應該早就以我父親為人質,威脅我母親把公司股權轉交給他了。我母親迫不得已才想出了這個商業競爭的幌子,卓凡只是第一個無謂的犧牲品,但我不想讓天野集團成為第二個,所以我寧願選擇退出,這樣至少可以保全你和天野集團。”
“不,事情不是妳所想像的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莫遠擎不是傻子,他不會任憑這麼一塊到嘴的肥肉就此跑掉的。”
倪萱的臉色變了一變,似是想到了某個被自己忽略的重要環節,圓圓瞪起的眼睛裏滿是懊惱和憤慨之情。
“天野集團這段時間以來表現得太耀眼了,只要是有一點商業常識的人,都知道天野集團現在的價值完全不能用它的公司市值來估量。莫遠擎同樣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不但不會同意妳退出這場遊戲,而且還會加快遊戲的進程。”
“天野集團的總裁是你而不是我,他即使有這個打算,又能怎麼樣?”倪萱盡其最後的努力,力求否定這種假設的成立。
只可惜,在殘酷的事實面前,她的辯駁顯得那樣空洞無力。
“沒錯,但是妳很清楚我的性格,而莫遠擎為了要對付妳,一定也和妳一樣清楚我的性格,所以我們的問題就來了。”我無奈的攤開雙手,歪着脖子看着倪萱,直到她無力再和我四目相對。
“你是一個把情義放在第一位的人。”倪萱有氣無力地總結道,語氣中透現出絲絲哀怨。
我不置可否的點頭承認,正如倪萱所說的那樣,如果莫遠擎以她父親的生命來要挾我,我會毫不猶豫的把天野集團併入蝶龍航空公司當中,這樣一來,無論倪萱是否退出這場商業競爭,莫遠擎都能夠通過股權合併的方式,獲得天野集團的控股權。
“但是你可以剋制你的感情用事!”倪萱猛然抬頭,衝著我的鼻子憤然吼道。
“不,我辦不到。”我避開倪萱的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
在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后,倪萱像是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滿含委屈的垂下了目光,望着自己的腳尖怔怔發起愣來。
“現在是不是有想要幫助我的衝動了?”我笑着問道,儘管她的答案我不敢妄斷,但我相信,這句話一定會讓倪萱產生揍我的衝動。
果然,倪萱緊攥着拳頭,忿忿不平地抬起頭來,其實我很想讓她在我臉頰上來一下,但是很可惜,只在片刻的衝動之後,倪萱便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的深淵當中。
“算了,不說這個問題了,星洲的初步建設我們也看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回去了?”我刻意轉移了話題,正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在倪萱沒有打定主意幫助我以前,我並不想採用逼迫的手段。
“楊野。”
在我準備轉身離開的瞬間,倪萱細若遊絲的聲音當即喚停了我的腳步。“嗯?”我用鼻音低哼了一聲,轉回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