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補償
約莫一個月後,奉命出使的蘇丞相終於達到了北疆的羌城,蕭逸為表誠意,特地命文武百官至城門迎接,蘇丞相見到長長一串迎接隊伍時頓感詫異,這接待規格實在太高了,甚至有點類同別國君王到訪。
第一天是歡迎宴,蕭逸頻頻向蘇丞相舉杯,滿口皆是稱讚之意。蘇丞相不敢大意,提起十二分精神應付。宴會後,蕭逸特地邀蘇丞相進內殿單獨詳談,蘇丞相猶豫了許久。終於答應了。
蕭逸暗中觀察蘇丞相隨身的侍衛,見他面色有異,眼中不禁露出了一抹精光。
在內殿中,蘇丞相原以為要商談通商之事,誰知蕭逸命人繼續奉上美酒佳肴,說要再暢飲一番,說剛剛人太多,不自在。
蘇丞相雖隱隱覺得有些古怪,但也只當是蕭逸本人性格的原因,喝了幾杯,閑聊了大約兩刻鐘左右,便借口稍感疲累請辭了。
從內殿初來。侍衛便悄聲保護在蘇丞相四周,帶着他回領館休息。
回程途中,一名隨行的小官便問:“剛蘇丞相與北疆王談了些什麼?”
蘇丞相有點酒意上頭,“閑聊而已,還是喝酒。”
“只是喝酒?”小官有點不信。
蘇丞相暈暈的,沒聽出小官話里別的意思,點點頭,“就是就是。”
到了領館之後,蘇丞相回房間后便睡了,而那小官則連夜寫了一封密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回大燕給穆晟奕。
北疆皇宮內。
蕭逸清醒得很,回想起剛剛大燕侍衛的神色,奸計得逞般地勾起了唇角。
蕭翎剛進門便瞧見他這副樣子,笑問:“有好事?”
“算是吧,”蕭逸道,“穆晟奕已經對蘇丞相起了疑心。”
“哦,”蕭翎沒多詫異,一直以來蕭逸計劃的事基本都沒出現過差錯,“你怎麼知道?”
“蘇丞相身邊的人應該受了穆晟奕的指示,要監視他在北疆的一言一行。剛剛我邀蘇丞相去密談,那侍衛的神情就露出了馬腳,恐怕現在他已經在連夜向穆晟奕彙報了我與蘇丞相的密談。”蕭逸道。
蕭翎:“當時我還以為你真要勸蘇丞相歸順。”
蕭逸搖頭,“閑聊而已,我只是想先試試前期那流言究竟有多大作用。”
蕭翎:“打算什麼時候勸蘇丞相?”
蕭逸對他勾勾手指,“你去挑一隊百餘人的士兵,武功不需要太高,最好是那種貪生怕死的軟骨頭。”
蕭翎不解:“你要做什麼?”這種士兵充其量只能在軍隊裏當個伙頭兵,根本不能上戰場。
蕭逸從一旁的抽屜中拿出一份文件,丟在桌上,示意他看。
蕭翎打開,“大燕港灣的軍事佈局圖?”更加不明白。
蕭逸:“讓那些兵明天就從北疆出發,分成幾對,每隊十人。你從這圖上挑十幾個軍事點,讓他們去暗探一番。”
蕭翎驚道:“這有什麼用,這些兵定是會被大燕發現,萬一哪個來不及自盡,不用嚴加審問,就會把北疆供出來。”
蕭逸笑道:“我就是要讓穆晟奕知道,是我指示他們做的。”見蕭翎眉頭緊皺,只能再說得明白些,“蘇丞相一到北疆,和我密談了一會。我就派人去暗探他的軍事點,而且情報準確,那你覺得穆晟奕會怎麼想?”
蕭翎有點明白了。
蕭逸繼續說道,“北疆和大燕遠得很,即便攻破了軍事點也不能為北疆所用,所以這佈局圖對我們用處不大。但要是利用這東西坐實了蘇丞相叛國的罪名。這不僅斷了穆晟奕的左右臂,還能勸蘇丞相歸順,豈不是一舉兩得。”
蕭翎接話道:“所以那些士兵要是不死被抓的話,才對你最有利?”
蕭逸點頭,“你親自去挑,可以向他們稍稍透露下,這佈局圖是蘇丞相給的,不用太明白,能讓他們猜到就行。至於毒藥,也不用給他們,免得他們真自盡了。還有,你跟他們說事成之後。我賞他們每人百金。”
蕭翎:“好。”
蕭逸:“從這裏出發,快馬加鞭到大燕,日夜兼程的話,估計十天左右就可以到了。反正蘇丞相已經來了北疆,我就不可能再放他回去。”
穆晟奕啊穆晟奕,你還是太嫩了,只是用了些心思和手段就能令你生疑,當真不是當皇帝的好苗子,聰明一世的穆啟皇怎麼會有你這個弟弟?
當將軍時不是挺厲害的嘛,差點死在你手下,怎麼成了皇帝反而成了一個草包了?
蕭逸笑着搖頭,彷彿大燕已成了北疆的囊中之物。
北疆蕭逸的陰謀正在悄悄進行中。而籠罩在穆晟奕和蘇長笙心上的陰霾仍未散去。
蘇長笙失足從石階上摔下,四個多月的胎兒沒能保住,心傷和自責令蘇長笙終日卧床悶悶不樂。
太后一連幾日,一大早就到鳳儀殿親自照料,安慰的話已經說了許多遍了,還是無用。也只能陪着她,希望時間久了她能自己想開。
“皇上昨晚來過嗎?”太后趁着蘇長笙睡著了,單獨問鳳儀殿的宮女采藍。
采藍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還是你昨晚沒當差,皇上來得晚了你沒看到?”太后質問。
采藍立馬跪下,“啟稟太后,昨晚采藍一夜都守在皇後殿中,皇上並沒有來。”
太后隱隱有了些怒意和不解,這奕兒已經有好幾晚沒來鳳儀殿了,當真是國事繁忙奏摺多得批不完?之前明明要他多陪長笙的。
回去看了看熟睡的蘇長笙,想着她一時半會都不會醒,太后便帶着人直奔御書房。
太後來時。穆晟奕正一個人坐在御書房內,面前是一封打開的奏摺,可上面寫了些什麼,他一個字都沒看清。
“你究竟在做什麼?”太后見他發獃的樣子,突然氣不到一處來,語氣也沖了些。
“母后?”穆晟奕驚到。忙起身請安,“怎麼沒人通報?”
“我讓他們不通報的,就想看看你一個人在房裏做什麼?!”太后也不叫他起來,任由他跪着,“原以為你是在為國事忙得昏頭轉向,連晚上去長笙那的時間都沒有。誰知道你竟是在發獃?!”
“母后,”穆晟奕自知有錯,不敢辯解。
“我問你,你是不是惱了長笙,惱她大意護不住孩子,所以才跟她遠離了?”太后問。
“沒有!”穆晟奕猛然抬頭否決,“不是!”
“那究竟是為什麼?”太后痛心地問。
長笙鬱結難消,奕兒也看着不好過,眼下烏黑,面容憔悴,一看就知道沒睡好。既然兩個人都心傷,又何必彼此不見對方。這不是傷上加傷嘛?
穆晟奕肩膀耷拉了下來,“我,”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他的確是躲着長笙,因為每見長笙一次都自責一分,她的眼淚像是滴在他心頭,像一把刀子一下下地凌遲着他。
“說話啊!”太后急了。
穆晟奕閉嘴不言。
太后急得想直接呼他兩掌,可對着他難掩心傷的臉,又下不了手,“多去看看長笙吧,這幾日她比着之前精神更差了些,要是你還在乎她就去看看吧,這樣過着算什麼呢。日子總要過的。”
穆晟奕沒做聲。
太后嘆氣,“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穆晟奕突然開口了,“不會了。”
“怎麼了?”太后驚道,“長笙身子怎麼了?”
“我和長笙,”穆晟奕眼眶一酸。“不打算再要孩子了。”
“為什麼?”太后問,“這是什麼意思?”
穆晟奕抬頭,直視太后,“母后也知我的命和長笙的連在一起,我活她活,我死她死,因為這樣,我的壽命也損了一半。樂觀點算,可能活個四十來歲,要是上天不憐憫,可能三十多就走了。如今我也快三十了,還能活多久仍未可知。”
這件事穆晟奕偶然說漏了嘴。太后才知道。雖然心疼他兒子可能會早早地去,但已成定局,太后也只能躲起來哭了幾晚,然後平靜地接受。對此,她從沒有遷怒過蘇長笙。
如今這事再一起提起,太后那刻意忘掉的悲痛又再次湧上來。眼圈很快就紅了,“你說這些是做什麼?”
穆晟奕乾脆言明了,“這江山是子檸的,我只是暫代。要是我和長笙有了其他皇子,等我去了時,皇子可能才只是幾歲的幼兒。難保沒有心存異心的人在皇子身上動心思,打算扶持幼帝繼位,這樣好控制意圖做大燕幕後掌權人。只有沒有其他皇子降生,子檸才會安安穩穩的。他如今快三歲了,等他年歲大些,不容易被人控制。”
太后聽得心驚,她一向不理朝政之事,不曾想過長笙的孩子會對大燕皇權的更替有這般影響,“聽你這樣說,你是不打算再要孩子了?不止長笙的,即便將來選秀納妃,你也不會與她們在生育皇子?”
穆晟奕直言道:“是!”而後又道:“我不會納妃的,這是對長笙的補充。”
在宮裏久了,太后也是知道有時皇嗣多也不一定是件好事,穆嚴昊便是一個例子,畢竟身處帝王之家,能如穆啟皇和穆晟奕這般親密的手足,是少之又少。
稍稍穩住了心神,太后道:“你自己決定便是,這事就不用跟長笙說了,”能瞞着還是瞞着吧,“不過,她心傷未愈,你還是多陪陪她。”
穆晟奕又低着頭不說話。
太后細細一想。問:“當日長笙摔下石階,你?”後面的話,太后不忍問,她隱隱有了個猜想,讓她慌亂害怕。
穆晟奕沉重地點頭,“那天我看着她摔的,我沒有出手救她。”
“你!”不好的猜想被他親口證實了,太后控制不住,狠狠地打了他一掌,可責備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
穆晟奕閉着眼,眼角有淚珠滑落。
“是我們欠了長笙!”太后說道。
穆晟奕默認,他早已發誓,要用餘生來對她好,補償她。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好好待長笙吧。”太后抹抹眼角,“我知道你愧對她,不敢見她,所以躲着她。可這終究不是辦法,她身子弱,整日傷心難過的,也是折壽啊。”
“母后,”穆晟奕驚道,“她,怎麼樣了?”
“你去看看便知,你連着幾日不去,恐怕她也會想岔了以為你怪她。”太后道。
穆晟奕心中更加不安,忙起身衝去了鳳儀殿。
太后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苦笑道,只是希望這磨難會快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