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196章 194 倘若有遺憾

196.第196章 194 倘若有遺憾

“我不要……”向玉慌亂地爬起來便逃,她也不知道她是在往什麼地方逃,反正冥冥之中就是有這樣一種吸引力為她指明了方向。

冥界裏的一切,都變得清晰無比。在向玉的眼裏,卻是另外一種視角。

她似乎知道冥界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每一個角落,匆匆回頭之際瞟過忘川河岸的那株冥竹,只一眼便能知道上面有幾片葉子。

她跑去了輪迴道。

輪迴道有六道,每一條都通往不同的轉世族類,向玉想也不想就隨便地爬上一條,欲往下跳。

投胎為人也好,為畜也好,就是不留在這裏,就是不能有那樣的悲劇發生。

“小離兒!”太子殿下飛速趕來時,只見向玉已經坐在了輪迴道的入口,雙腿垂進了輪迴道里,被裏面的銳氣所傷,沁出了鮮紅的血。那銳氣如一把把鋒利的小刀,不斷在向玉的雙腿上劃出口子,她都無知無覺。

向玉扭頭看着太子殿下,扯了扯唇角給他一抹濕潤的微笑,道:“燼師父,我早有我的選擇了。”

“你到底是在跟誰較勁,我都這樣了,你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太子殿下失控地咆哮。

向玉搖了搖頭,“我不能啊。”

“這是畜道!”太子殿下連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生平沒有這樣有失身份過。

向玉深吸一口氣,道:“做豬做狗,也不能留下來啊……燼師父,就此別過吧。”說罷,她回頭,毫不猶豫地往裏跳去。

“官靖離!”

後面具體發生了什麼,向玉一蓋不清楚。她只感覺,眼前強烈的藍光刺目得很,不斷地往身上刮過,渾身上下都痛得麻木。她有些奇怪,這若是畜道,她身在輪迴道里,卻能夠看見六道輪迴當中無數鬼魂從上面跳下來時的光景,或痛苦或期待或開心或難過。

忽然她努力睜大了眼睛,眼前有一幅光幕,藍光割裂了她的眼角她也捨不得閉上眼睛。只見光幕上浮現出來的,赫然是冥界的光景,只不過不是現在的冥界,是之前的冥界。她看見了太子殿下來冥界,與東極神女動手,看見自己親自落入輪迴道投胎為人。她還看道……太子殿下隻身再來冥界,如她今時今日這般縱身跳進了輪迴道……

他渾身是血地落入了凡間,被一個鄉野丫頭所救。

那個鄉野丫頭,叫姜小離,是她的前世。

向玉又哭又笑,心中想的念的全然是那為她不知做了多少的青年,最後在輪迴道里,放聲大哭了起來。

“燼殿下萬萬不可!”青年義無反顧地跟着跳了下去。

那哭聲,在輪迴道的光壁里,發出強烈的迴音,如鬼哭狼嚎。冥界閻王見狀,大驚失色,紛紛施法穩住輪迴道。

依稀間,向自己身上割來的藍光驀地變得柔和了起來。身後溫暖的氣息靠近,從后溫柔地抱住了向玉。

向玉忘記了自己要哭,愣愣地。

太子殿下出現在她身後,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裏,柔柔道:“小離兒,不哭了。”

向玉轉頭,心心念念的人便這般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她啞聲問:“你也跳下來了?”

青年搖頭笑着,道:“沒有,這只是你的幻境。”

是了,若是真實的,眼下她的燼師父那樣生氣,怎麼可能會這般溫柔淺笑,怎會不給她一頓臭罵。

原來竟是她產生了幻覺。

既然是幻覺,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她扭身回抱着太子殿下,哭得撕心裂肺,“燼師父……我怕……”

太子殿下拍着她的後背,哄着道:“不怕,不怕,我不是在這裏嗎。”頓了頓,他面色有些孤寂,又道,“既然害怕,小離兒為什麼要一意孤行地離開我?”

“不是我願意的……”向玉在他懷中猛搖頭,雙手儘是血污,摟着太子殿下的脖子,“可是我不得不那樣做……燼師父你一定是不知道,我能看得見未來……我看見了你遭受天刑,我看見了你萬劫不復……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我願意永生永世只做孤魂野鬼,可是我不能看着燼師父受刑!只要我忘了就好,只要我只當一個凡人,不企圖跟燼師父生生世世在一起,只要我們兩清了……燼師父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太子殿下手扶着向玉的後腦,眼眶微紅。他突然涼涼地笑了,帶着兩分釋然和欣慰,“我就知道,離開我不是小離兒真心的。”他捏住女子的下巴,重重地吻過,眼眸流光閃爍含着淡淡的笑意,“可是你現在有了仙骨,貿然跳下輪迴道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向玉很迷茫。

太子殿下舒緩笑道:“投不了胎,就像我當初落凡那樣。忘不了,什麼都還是原樣。”

向玉慢慢地,睜大了雙眼,一眼不眨地望着太子殿下,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緊接着太子殿下摟過她在輪迴道中急速翻轉,竟是在抵抗腳下那巨大的吸引力,正一點一點地往上飛。

向玉回過神來,喃喃道:“你、你騙我……這不是幻境……”

太子殿下笑了一聲道:“平時小離兒聰明定不會被我騙到,可現在小離兒傷心欲絕六神無主,容易被騙。”

話音兒一落,強大的力量以太子殿下為中心膨脹開來。灼熱的氣流撲面,強光刺得向玉睜不開眼,她正待反抗,忽而後頸一麻思緒陷入了黑暗中不省人事。

輪迴道被毀,冥界大亂,鬧得仙界沸騰。

從前高高在上的仙界燼殿下,轉眼之間卻成為了仙界的罪人。

向玉是在仙牢裏醒來的,渾身染血,青碧色的裙衫又破又爛,早已經看不出當初的半分靈俏嬌媚。她臉色,也浮現出一絲死氣沉沉。

垂頭看了看自個,鎖鏈加身,她也犯了罪。

她看了看四周,只見自己正處於一個巨大的八卦陣中心,八卦陣散發出微微的金色光芒,饒是她現在有了仙骨已不是一般孤魂野鬼,也難受得緊。

向玉趴在地面上,不多時便側頭嘔出了一口血。渾身上下遍佈的傷口,痛得她心都絞了起來。

這時,仙霧渺渺散去,向玉被縛上鎖鏈的手邊,赫然出現一雙腳,金色錦靴,鳳紋為綉,精緻非凡,無聲無息。

向玉靜止不動。良久,顫聲問:“我燼、燼師父他……怎麼樣了?”

頭頂的聲音冷冷淡淡,透着疏離:“正於凌霄殿受審,當著仙界上下的面,尊嚴盡失。”說話人緩緩蹲了下來,衣擺明麗而華貴,妝容淡雅卻無雙,只是眉目清冷,那清冷與太子殿下如出一轍。

九重天最美麗尊貴的女人,天後娘娘。

她道,“是本宮太低估了你還是太低估了太子,縱你有決心,太子卻不死心。你註定了是他這一生難逃的劫難。”

向玉張了張口,雙目噙着淚無聲落下,艱難澀然道:“誠然娘娘是個好人,對燼師父好,對我也好。可是,當時你把我關起來的時候,為什麼不殺了我啊?”她抬頭依稀地看着那美麗的容顏,帶血的手指緊緊抓住了天後的裙角,聲嘶力竭地再問,“那你當初為什麼不殺了我啊?!”

如果她早死了,興許,就不會有今天了。

天後娘娘道:“殺了你有何用,你轉世太子都能把你找回來。除非,你煙消雲散化作灰燼。”

她抬手拂過,熄滅了八卦陣銳氣,朝向玉伸過手去。

向玉愣了愣,將自己傷痕纍纍的手放在了天後娘娘的手上,由着天後娘娘拉她起來,牽着她一步一步走出了仙牢。

那套在向玉身上的枷鎖,隨着她的步伐而發出蕭索的聲音。

這輩子,她死了以後能夠來到這仙界,能夠喜歡自己喜歡的人,能夠看到這麼多的神仙,還能見到金碧輝煌的凌霄寶殿,向玉覺得應是無憾了。

太子殿下比她好不到哪裏去,亦是渾身的傷,再加上逆天為向玉改造了仙骨,摧毀了冥界輪迴道,他應是精疲力竭虛弱不堪。但跪在凌霄殿上的背影,被英挺筆直,毫無愧疚。

向玉赤着腳,鎖鏈的聲音擊打在冰冷的凌霄殿地面上,讓所有神仙的目光都循之投來。太子殿下的背影更加是頓了一頓。

她有些脫力地走過去,跪在太子殿下身邊。太子殿下側頭看過來,看到她狼狽不堪的模樣,眸光閃了閃。

向玉伏地對着寶殿上的天帝便是磕了一個響頭,再對着四周面無表情的神仙尊神們又是磕了一個響頭。太子殿下來握她的手,被她淡淡地躲開。

她道:“神靈在上,凡女有話要說。”

上頭天帝臉色溫然,但氣勢卻威嚴冰寒,道:“你且說。”

“凡女,乃燼殿下在人界歷劫之時與之相識,你們選了我作為他的歷劫對象,我感到很慶幸。因為他,”向玉垂眸,淡淡地訴說著,彷彿只是在講一個故事,身邊的人是誰與她無關,四周的仙神將要做什麼與她無關,“是這個世上最完美無可挑剔的人。我喜歡他。”

這樣明目張胆的話,估計也只有向玉一個人說得出來。所有仙神臉上都一致地寫着四個字:恬不知恥。

“但是命運就是這樣喜歡捉弄人,後來我沒能跟他在一起,便死了。進了地府,準備投胎轉世,重新做人。可是,我貪心,不想就那樣跟他錯過,於是在地府里躲躲藏藏地等了他十年。也就是在那十年裏,我知道了燼殿下的身份。”

“我想跟他永遠在一起,燼殿下是仙界太子,我覺得他應當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要是他的話,一定能夠有能力讓我脫去凡胎,長生不老,這樣我就能實現我的心愿。”

凌霄殿裏的神仙,包括天帝,這才緩緩地沉下心裏,繼續聽她說下去。

彼時天後娘娘正站在凌霄殿外,向玉的話也一字不漏地進了她的耳朵里。她神色不定,但眼裏流露出深深的憐憫。

太子殿下一震,驚愕地看着向玉,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么?”

向玉扯起嘴角笑了笑,主動握住太子殿下的手,笑眼熠熠道:“燼師父,你先聽我說完嗎。”

太子殿下剛想反駁,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聲音都被剝奪了。他紅了眼,直勾勾地盯着向玉。

她何等的有資質,當初天後娘娘教她的那招縛仙咒,眼下還真被她用得爐火純青,不僅縛了太子殿下的身,還鎖了他的聲。

向玉緩緩道來,“還好,我在輪迴之前,總算見到燼殿下來找我了。那碗孟婆湯我並未完全喝下,也沒有完全忘記他,只是裝作不認得,以自己的苦難博取他的同情。依照我對燼殿下的了解,我前腳投胎轉世,他後腳應是會跟上來。畢竟,”她一直抓着太子殿下的手,感受着他的憤怒和衝撞,“前世我因燼殿下而死,他心中存有愧疚。”

“後來,我藉著燼殿下,一步步強化我自己。煽動燼殿下為我改了天命,我還殺人如麻背負孽債煞氣很重,一切準備妥當了以後,是我自己殺了我自己,把魂魄驅逐出肉體。肉體養在了人界靈脈彙集的地方,而我則成了孤魂野鬼漂浮在三界之外。”

說著,向玉抬眼看着太子殿下,看着他因為衝撞被天後娘娘暗中加強了的靈咒渾身血氣翻騰,嘴角血跡未斷。她輕聲地道歉道:“對不起燼殿下,一開始我就在利用你。是我太貪心了。”

“我不想再次轉世為人,也不甘永世都做孤魂野鬼,因而利用了燼殿下,與他雙修,讓他為我造仙骨。我想着,遲早有一天,通過我自己的努力,能夠入仙籍,成為真正的神仙。”

天帝平淡地問:“你所說的,可否屬實?”

向玉眯着眼睛,望着凌霄殿最高的那個位置,感慨道:“我們凡人,為了證明真假喜歡發毒誓。我要是有半句假話,就讓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說著她再次伏地,青芒閃爍,定睛一看時居然變作了一隻擁有巨大雙翅的青雀,“我已不是凡骨,你們該看得出來。我說的也是句句屬實。”

天帝沉思不語,便有天庭法例天王問:“既然你苦心積慮想要脫離凡胎,眼下達成所願,為何又全部招供。這豈不是與你的初衷相悖?”

向玉縮回人形,眼神多了一些陰沉煞氣,笑得詭異:“今日我落在你們手上算我倒霉,橫豎都逃不脫。燼殿下沒少出力,我虧欠於他,何必臨死還要拉他做墊背的?”

凌霄殿上神仙散,恢復了冷清。就只剩下地上獨自跪着的太子殿下。

他脫力地喃喃:“官靖離……混賬……”

所有神仙都涌去了誅仙台。向玉雙手雙腳被縛着鎖鏈,押解前往誅仙台。

法例天王宣讀她的罪狀,凡胎之身,卻勾引仙界太子觸犯天條,罪孽深重,目無法紀,企圖行逆天之舉。理應被判處誅刑。

但凡神仙,往那誅仙台跳下去,都是魂飛魄散。

就真的是永世不得超生。

當向玉走上那誅仙台時,黃沙漫漫滾滾如萬丈紅塵,她眯着眼睛只能看得見對面重重暗影,他們皆是要觀自己受刑的吧。

到頭來,她有這樣的結局,向玉覺得不可怕。如果能夠換得太子殿下的一世平安,她覺得這是對她最大的恩賜了。其餘的,她已經什麼都不想要了。

向玉低頭,髮絲散亂臉上也全是血污,怔怔地看着誅仙台下面的邪惡青煙,與夢裏見到的一模一樣。她突然地笑了,安靜美好得如一朵幽然綻放的青蓮,緩緩呢喃道:“燼師父,若是說此生還有什麼遺憾,我想,就是當初我沒能保住我和你的孩子吧。你不提及我也知道,是我親手扼殺了它……但是有孩子又不完全好,我走了以後,你看到孩子就會想起我,不好……”

“行刑——”

向玉一步一步走近誅仙台的邊緣,立刻便有青煙爭先恐後地竄上來,把她的腳踝纏住。一股大力,猛地把向玉往下拽。

她毫不猶豫地平靜地縱身往裏一跳。翻飛的裙角,如青色的火焰。那滿頭青絲,如水中漂游的水藻。

無數青煙洶湧澎湃地咆哮,似乎是異常的興奮,把她整個人掩埋。瞬時,她痛苦非凡,感覺皮肉與靈魂生生被剝裂,自己也即將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這時,誅仙台上頭,風起雲湧。黃沙在空氣里摩擦,粗糙的沙礫掃過每一位神仙的麵皮。他們來不及看清楚,只見赫然一道沉丹色的劍氣從上空直劈而下!

“誰敢!”

那浴血的身姿十分張狂,他一劍劈下,生生把刑場劈開一道深深的劍痕。沙塵瀰漫之際,有青煙無孔不入慢慢從那劍痕當中冒了出來,在場的神仙們大驚失色,連忙施法穩住誅仙台。

誅仙台下面的青煙,全是自古以來那些惡仙們留下的邪惡殘念,若是因此被釋放出來,則後果不可估量。天帝震怒得很,仙芒大振,人就閃身飛來,太子殿下哪會是他的對手,被他一掌不留情地擊斷了左肋,奪了太子殿下手中的劍。

太子殿下搖搖晃晃地站着,手捂住胸口,不斷有血湧出來,他偏生在笑。以一種輕蔑地眼神,看着手忙腳亂的眾人。

天帝怒道:“逆子。”然話一出口,他暗自心驚。

太子殿下的眉心處,隱隱有紅光閃現。他的眼神,亦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這是自甘墮落成為墮仙的徵兆!

天帝冷眉喝道:“雲燼,莫要忘記了你的身份!”

太子殿下置若罔聞,下一刻,飛身而下,竟是自主跟着跳了誅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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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有恙,還有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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