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楔子 白帝城
公元1884年,深夜,大雨,白帝城。
一群孤絕的黑影,站在江心小洲的岸邊,默默的眺望着不遠處泛着水汽的江面上,雨水擊打在水面炸開的霧氣,他們好像在等待着什麼,但是除了遠處燈光穿透雨幕反射留下的光影外,什麼都沒有。
他們並沒有打傘,任憑雨水淋濕身上的衣服,令人想起在很多年以前,孤傲的劍客,就這樣站在江水邊,背後是擎天般的城牆,前面千軍萬馬嘶吼,等待着敵人殺到身前,然後大吼着衝出去。
不過白帝城早已不是以前的白帝城,只有在廢墟中,還能察覺一些古時留下的模糊痕迹,山也變成了滾滾江水中,一座孤零零的小島,在風雨中飽受鞭笞,早已沒有了往昔的風采,只能苟延殘喘的等待着終於有一天沉入江水中的那一刻。
他們自然也不是什麼劍客。雖然他們的衣服下面,在風雨中不時反射出凌厲的刀光。
他們一共有七個人。其中五個人清一色的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在清軍和法國緊張的交戰局勢下,這些外國人居然以這種顯眼的方式出現在這裏,就很讓人值得玩味了。
不過從太陽落山到現在,他們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有略微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越下越大的暴雨,顯露出他們焦急不安的情緒,卻更像是黑夜中伺機而動的野獸,等待獵物出現的瞬間,然後飛撲出去,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
在他們中,唯一一個有着東方人面孔的男人,雨水已經將他全身打濕,濕漉漉的辮子緊緊的貼在他的後背,英俊的臉上帶着凝重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在大雨中顯露出一個筆挺的剪影。
“我親愛的朋友,放鬆點,不用這麼緊張,不要忘了,這裏可是你的地盤。”一個有着亞麻發色的年輕外國人,輕輕的在蘇恩山肩膀上拍了拍。
“格蘭特,不是我緊張,而是你們還不明白,那艘船出現的意義所在。”蘇恩山長長的呼出一口白氣,轉頭凝視着對方暗金色的雙眼,“我們誰也無法預判,那艘本該被埋葬在歷史長河中的船,會從那個地方帶回來什麼鬼東西。”
“是啊!那還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鬼地方,就算帶回來什麼東西,也肯定不會吉利。”格蘭特挑了挑劍一般的眉毛,“不過你就這麼確定,那艘船一定會在今晚出現,我們可陪着你追蹤了半個多月了,今晚要是還不出現的話,我們都必須撤離,要不然我們幾個在你們大清人眼中的洋鬼子,可就要被抓去砍頭了。”
自從半個多月以前開始,他們一行七人,就循着線索,開始追蹤他們口中那艘船的方位。不過很奇怪的是,船本來都應該出現在河流或者大海中,但他們卻一直在人煙罕至的大山深處搜尋。
更古怪的是,那艘船真的在山裏出現過,雖然時間很短,不過他們都不會覺得是自己看錯了,但也緊緊止步於此了,因為他們始終無法靠近那艘船,直到三天前,那艘船出現在白帝城一帶徹底失去了蹤影,他們也在這裏整整等了三天時間。
“相信我,它一定會出現的,到時候結界必將開啟,而且就在今天晚上。”蘇恩山深深的吸了口氣,又轉頭看向江面,似乎對於那艘船在今晚出現,他深信不疑。
“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而是一艘兩千多年的船,不是應該早就變成一堆爛木板子了么?”格蘭特聳了聳肩,“雖然你已經是我們中的一員,不過我們陪你風餐露宿了這麼長的時間,在那艘船還沒有出現之前,你是不是還欠我們一個解釋呢?”
“你的確需要給我們一個解釋。”他們中唯一的一個女人向蘇恩山走了過來。
“對對,黎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旁邊一個二十歲出頭,看起來痞里痞氣的年輕人跟着起鬨。
“蘭斯洛特,你給我閉嘴。”黎月伸手一揮,刀光在雨幕中切開一條縫隙,泛着森森寒意的日本武士刀已經準確的落在蘭斯洛特白皙的脖子上。
“喂喂喂,我這是幫你說話好么,不要來不來就動手啊!”蘭斯洛特一臉無奈的轉頭看向旁邊的幾個人,“你們都不打算幫我把她拉開是嗎?”
“活該!”旁邊幾個人齊刷刷的翻了個白眼。
“那看來只能先打一架啰。”蘭斯洛特一臉的無所謂,笑嘻嘻的看着對面那張滿含煞氣的俏臉,“黎月,今天就讓你明白什麼才是男人的魅力,你會為之前拒絕我第九十九次的告白後悔的。”
“少說廢話,要動手就快點。”
“好吧好吧,不過在動手之前,我要先準備一下。”蘭斯洛特緩緩的閉上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猛地睜開泛着純白色的瞳孔,可暴風雨依舊肆虐,對面那張俏臉的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咳咳,等一等,我再試一試。”
“老大都已經出手了,你還試一試,你以為是放屁呢!”布蘭特一巴掌拍在蘭斯洛特的頭上。
黎月向最後面的一個人看了一眼,收刀入鞘,看也不看這個時候已經龜縮在布蘭特身後,鬼鬼祟祟的蘭斯洛特一眼,轉身向一旁走去。
“恩山,有關於那艘船,你就給他們講一講吧。”安德烈·西斯德緩步走了出來,長風衣在暴雨中張開,就像是一面迎風不倒的旗幟。
“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我就長話短說了。”蘇恩山仍舊不時的看向江面,沉默了很長時間,似乎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起,直到確定江面上依舊沒有那艘船的蹤影,他才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你們應該知道我們東方第一位皇帝吧?”
“你說的是秦始皇吧?”蘭斯洛特眼睛一亮,“這個我知道,前段時間我來你們大清之前,還特意了解過你們東方人的歷史,聽說那個秦始皇很厲害,那個什麼長城就是他修建的對不對?”
“閉嘴!”
“好吧,我閉嘴。”蘭斯洛特看着周圍所有人都在怒目而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蘭斯洛特說的沒錯,長城的確是秦始皇命人修建的,不過我接下來要說的不是關於長城的故事。”蘇恩山深吸了口氣,“兩千多年前,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他的野心不止於此,哪怕是在他死了以後,也想成為天上和地下的共主,那艘船就是他所有野心的起點,同時也是他所建立的帝國的終點。”
“一艘船怎麼可能決定一個帝國的命運?”布蘭特一臉的疑惑。
“聽我說下去你就明白了。”蘇恩山搖了搖頭,“歷史記載,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命術士徐福花費巨額錢財建造蜃樓,遣振三千童男童女一起前往海外仙山求取仙藥,乘船泛海東渡,徐福也成為有史以來東渡出海的第一人,不過據《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記載,最後徐福得平原光澤,止王不來……”
“只玩兒不來?難道他不怕被你們的皇帝殺頭嗎?”蘭斯洛特在旁邊插嘴。
蘇恩山愣了愣,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幾人,發現都是一臉的古怪,這才反應過來,這些傢伙都是徹頭徹尾的洋鬼子,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史記記載秦始皇是因為年老體衰,擔心自己老死,才派人去海外求取長生不老的仙藥,但是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秦始皇真正的目的,是派遣徐福幫助他前往死人之國……征戰。”
“你們這位皇帝的野心,果然是不小啊!”所有人面面相覷。他們還不知道,掩埋在歷史塵埃下新一輪的戰爭,即將拉開序幕,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一場毀滅性的打擊。
“如果你說的是那艘船,那麼……我想它已經出現了!”安德烈·西斯德忽然緩緩拔出放在風衣下的長刀,在雨水中泛着冰冷霸道的光澤,搖搖指着所有人的身後。
“來……來了?”蘭斯洛特身體一僵,慢慢的轉過頭。
一艘巨大的船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霧氣朦朧的江面上,很突兀,好像是憑空出現的,就在他們所有人的背後,在此之前,他們居然沒有一點感覺,讓所有人都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
只見那艘船身通體漆黑,充滿了一股歷史的腐敗氣息,詭秘而又安靜,在雨水的切割下,只能看見船身向兩邊延伸出去,一眼看不到邊際,就像是一度橫亘在他們所有人面前的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