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脫胎(三)
趙楠一直都在悄悄打量何滿,開始還怕她生氣,不敢明目張胆的打量,待到後來見她似無所覺,不由的膽子越來越大,從頭到腳,前後左右,不知看了多少個來回。
何滿歪頭看他,問:“表哥可是有話說?”
趙楠一窘,忙搖頭:“沒,沒有。”
何滿不解:“可是我有何不妥?”
趙楠還想搖頭,半截又頓住,謹慎的開口道:“不是不妥,只是,你今天好像和從前不大一樣。你頭上戴的這枝釵,看着過於削薄了些,我記得你有許多比這名貴精緻的首飾。還有你這衣裳,顏色好像不一樣,可明明又十分襯你,整個人都更顯特別嬌柔。”
總之是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像她更好看,更吸引人了。
何滿咯咯笑道:“我這樣好看嗎?”
趙楠點頭連連:“好看,當然好看。珠珠,哪天我帶你去街上鋪子裏添置些衣裳和首飾吧。”
離了何貴妃,何滿放鬆了許多,她一向在這個表哥跟前比較自在,當下嗤笑道:“我才不稀罕,想要什麼,我自會跟我娘去。”
趙楠碰了壁,只能陪笑:“舅母自是好眼光,不過我送你的是我的一番心意。”
何滿哼一聲道:“憑什麼你的心意我就要接受?”
說著話就到了御花園的海棠園,果然一樹淺粉海棠正開得熱鬧,雖然嘴裏說著不喜歡看海棠的何滿,此時也面露喜色。
她不由得伸出雙臂,一雙眼睛在枝SH棠間流連,恨不能肋生雙翅,飛上去一親海棠芳澤。
趙楠表功:“看,我就說海棠花開得正好,你還不願意來。”
何滿不理他,伸手一抓就是一把花,她踮腳把整張小臉都湊上去,那模樣似乎要吃一口。趙楠急得喚她:“珠珠,你這是做什麼?想要花我替你折一枝,要嫌不夠,我叫人拿斧頭來,替你砍一枝大的。”
何滿還不曾答話,驀的臉色煞白。
趙楠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見遠處海棠林深處走來一行人,當頭一個身着深紅綉雲龍朱衣,頭戴金冠,面如冠玉的男人,正是太子殿下,自己的二哥趙桐。
趙楠伸手打招呼:“二哥——”
喊完了才回神般看向何滿。
何滿心頭絞痛,眼中湧起血絲和熱淚,強忍着窒息,狠狠的閉上眼又再度睜開,猛的鬆開花枝,帶動海棠花瓣,一陣暗香浮動。何滿冷冷的望着一臉無辜卻又暗含得意的趙楠,怨怒的恨聲道:“你騙我。”
何滿昔年是長平公主,曾親手殺過人,雖重生回來仍是十四歲的小姑娘,可積威猶在,這戾氣襲來,有如羅剎附體。
趙楠始終養於深宮,得何貴妃庇護,尚且只是個心性淳厚的少年,被何滿這麼一瞅一喝,登時脖頸發涼。
他手足無措的解釋:“珠珠,我不是……”
何滿根本不聽他解釋,轉頭就走。先時還顧及禮儀,到最後心如油烹,竟提裙拔步狂奔。
得益於趙楠那一聲“二哥”,趙桐第一時間望過來,映入眼帘的便是何滿那如同見了鬼般的煞白臉色和避之不及的眼神,心頭的不耐才湧起,就被她畏如蛇蠍的舉動驚住。
趙楠不及追趕何滿,只好迎上來與趙桐見禮。
何泉望着何滿的背影,問趙楠:“我怎麼瞧着那人像是珠珠,她見了鬼了?跑什麼呀?”
說者無意,趙桐聽者有心,神色間便帶了些煩惱之意來。會不會說話?真不愧是親兄妹,一個見自己像見了鬼,一個就說自己是鬼,找死呢?
趙楠哼哈着道:“那個,珠珠,大概不喜歡海棠花。”
他心裏急,恨不能立刻追上何滿好向她道歉。
他真不知道她現在不喜歡見着二哥啊,要知道女孩子都是心口不一的主兒,哪次她都恨不能對太子殿下趨之若鶩,是以她今天如此矜持,自己也只當她是長大了害羞了,為了討她歡心,這才不遺餘力的想要把她領到二哥跟前來。
哪成想好心辦了壞事。
趙楠和在場的趙桐、四弟趙桉,太傅長子何泉、周家嫡長女周仙仙打過招呼,便慌裏慌張的道:“二哥,你們慢慢賞花,臣弟先走一步。”
不等眾人挽留,他撒腿朝何滿的方向追去。
何滿步子小,且一向荏弱,只跑了一段路便不得不停下來扶着樹喘氣。青暇和紅綾不知她因何驚慌,只小心翼翼的陪侍在側。
趙楠追上來,撫着胸口道:“表妹,你別生氣,不過是偶遇。”
何滿杏眼圓睜,啐道:“你當我傻嗎?”
趙楠尷尬的僵着臉道:“不,不是。”
看他如此無措,何滿心情漸漸平靜,褪了怒色,臉上薄紅漸消,又成了慘淡且憂傷的白,她自嘲的笑了下,道:“不怪你如此,原是我從前大錯特錯。”
趙楠:“……”
何滿微揚下巴,盯住趙楠,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道:“我再說一遍,今非昔比,我不會再追着他跑,也不稀罕這種偶遇,若是表哥再有這種自以為是的時候,休怪我翻臉”
見何滿話有轉寰,這次不會怪罪自己了,趙楠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想起什麼,勸道:“珠珠,天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許多人許多事,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大面上過得去就得了,何必較真呢?”
何滿冷冷的揚起下巴,道:“我何滿從來也不是會虛與委蛇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三殿下是要強迫臣女不成?”
“……我不是強迫你喜歡二哥,只是……到底他是太子,難不成你每次進宮,見了他都要逃開不成?就是不喜歡,可他也算是你表哥,最基本的禮儀你總不能不顧。我是為了你好,他是君,你是臣,一次兩次,次次如此,你這可是犯上。”
何滿神情不變,聲音依然涼薄:“表哥自是為了我好,我領表哥的情,你說的極為在理,以後……”她喉嚨里一哽,很快開口道:“以後再不會了。”
以後她不會再這麼頻繁的進宮,便是進宮,也總有法子避開他,便是避不開,她也不會如此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