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重廷川的身上暖暖的,挨着肌膚很是舒服。且,趴在他的身上,剛好聽到他堅實有力的心跳聲,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心。
可是兩人這般緊貼實在是太近了些。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原本攬在她腰上的大手愈發的不安分起來,上上下下輕撫着,讓人身體發熱。而他身體的某一處也開始發生變化。
酈南溪氣惱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重廷川有些無奈:“我也沒辦法控制。”
他願意是想給她暖暖身子。可是她在他的懷裏挨得那麼近,即便他想刻意控制,身體的變化卻讓他有些無能為力。
酈南溪被硌的難受,翻身想要下去。卻被重廷川一把抱緊。
“你還沒好。”重廷川擰眉道:“怎麼手腳那麼涼。”暖了半天只有一點溫乎氣兒,卻還沒有那種暖融融的感覺。
酈南溪想到了張老太醫給她開的方子,就把事情與他說了。
重廷川這才放過了她。
抱着她小心翼翼的將她擱到了床上后,他去到旁邊將她擱好的方子取了出來。大致看了幾眼,他轉身出屋,喚了人去抓藥。吩咐完後方才回屋。
他這一來一回的,耗去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
酈南溪好奇,問他交給誰去做。
“常康。”重廷川看她起來了,趕忙去給她拉好衣裳的系帶,又急急忙忙的從旁邊的柜子裏拿了件厚點的外衫給她披上,“夜間冷,多穿一些。”
酈南溪聽聞他將事情交給了常康后,已然是又羞又窘,忍不住低聲埋怨:“這種葯怎麼能讓他去抓呢。”
若是給葯的人來一句這葯是做什麼用的,那她真是以後看到那四位常大人都沒法抬頭了。
“他腳程快。若是旁人現在出府去藥鋪,怕是要耽擱很久。”重廷川說著,捏了捏她挺翹的鼻子,道:“你儘管放心就是。他所去之處是我的一個鋪子,那裏存着的都是上等藥材,去那裏取更為放心些。”
酈南溪沒料到他在京城還有藥鋪。不過,先前收到的各種驚訝太多,她現在已經能夠十分平靜的對待了。
晚上兩人一起用膳后,葯湯已經備好。重廷川看着她喝了葯後方才摟着她入睡。
第二天一早,重廷川練武用膳后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將酈南溪叫醒了,抱着她喝下了早晨那一次的湯藥,又看着她重新沉沉睡了過去方才離去。
待到晚上臨睡前,他親自守着她讓她喝下那第二碗葯。
如此反覆,幾日下來,酈南溪覺得身子輕快了不少,好似沒有之前那麼難熬。兩人這便鬆了口氣,看看張老太醫說的時候差不多夠了,便將葯停了。
於是停葯的第二天早晨,重廷川依然輕手輕腳的離開,未曾打擾到酈南溪半分。
但是,酈南溪卻在他走後不久就難受的醒了過來。
小腹比前幾天更為嚴重了些,墜的她腰酸背痛。直到起身後吃完早膳,依然有些緩不過勁兒。
因此,當岳媽媽過來說,五奶奶在石竹苑外求見的時候,酈南溪當即皺着眉拒了。
“我不舒服。暫不見了。”
岳媽媽就打算領命而去。
旁邊金盞輕聲道:“奶奶,五奶奶還帶了二姐兒過來,一起在外頭候着呢。”
“令月?”這倒是讓酈南溪有些意外,“她也來了?”
“正是。”將要舉步離去的岳媽媽這就收了腳,在旁道:“二姐兒跟着五奶奶,都在外頭。”
“二少爺呢?”
“二少爺未曾來。”
酈南溪思量了下,轉而吩咐道:“讓她們去西廂房稍微坐會兒,我等下就過去。”
岳媽媽這才出了屋。
酈南溪換了身見客的衣裳,看自己臉色着實不好,就稍微用了點胭脂讓氣色看上去好一些。待到郭媽媽給她綰好發又讓金盞給她理好髮釵,這才往西廂房去。
西廂房裏靜悄悄的。半點兒聲響也沒有。
酈南溪腳步微微滯了下,這便舉步而入。
這間相仿本也是備下了待客的一處,只不過平日裏不太招待客人,故而酈南溪來的少。
進屋便見端坐在太師椅上正細細品茶的吳氏。吳氏旁邊坐了個小姑娘,正是重令月。古媽媽立在後頭,時刻守着重令月,半點兒也沒遠離。
重令月右手攥的很緊,古媽媽給她拿了點心,她也不吃。古媽媽勸她,她就一直拚命搖頭表示拒絕。
酈南溪看着小姑娘因病了一場而愈發尖瘦的小下巴,很是心疼。但吳氏在場,她就沒有表現的急切。
緩步走上前去,落座后酈南溪方才好生問道:“令月不愛吃這些點心么?”
重令月低下頭很小聲的說道:“我、我暫時不想吃。”
酈南溪生怕小姑娘頭次過來太害羞局促,就也沒有多提這一茬,想着往後熟悉點了許是能好些。
吳氏看了重令月這樣后氣不打一處來,“我來六奶奶這裏,你非要跟着。如今倒好,來是來了,卻還這般的小家子氣,登不上枱面。”
古媽媽忙道:“二姐兒還小,大大也就好了。”
“好什麼?”吳氏惱道:“也不知道她這性子像誰,鎮日裏這般怯懦。先前非要跟了我來,我還當她行事大方了些。誰料還是這樣。早知道不若不來。”
重令月身子縮成了小小的一團,深深的低着頭,下巴都要貼到胸口前。
酈南溪聽聞吳氏這樣直截了當的數落重令月,很有些看不過去,與她道:“月姐兒不過有些內斂罷了。平日裏五奶奶好好與月姐兒說說,應當就能好上許多。”
吳氏有些煩躁的道:“好什麼?鎮日裏這樣,都不像是我生的。”
而後她再不理會這一茬,轉而問酈南溪:“聽聞六奶奶家中的兄弟有在清遠書院讀書的?”
酈南溪曉得她說的是酈雲溪還有酈六少、酈七少他們,便頷首說是。
吳氏臉上就掛上了笑容,“不知清遠書院裏收的學生,最小多少、最大多少?”
這個事兒酈南溪並不知曉,不過是聽哥哥還有堂兄們說起過罷了,就道:“此事我也不甚明了。不過聽兄長們說,書院中有六七歲的孩童,也有三四十歲的求學之人。”
吳氏明顯的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愈發大了些,“既是如此,不若六奶奶尋了自家兄弟幫忙說一聲,讓先生們通融通融,允了博哥兒也進去讀書吧。”
這事兒讓酈南溪很是意外,“我記得家中有族學,且請來的先生很是不錯。九爺亦是在族學中念書。五奶奶為何不讓二少爺去那裏讀?”
其實,她分明記得重令博原也是在家中族學讀書。怎的又有了旁的想法?
說起這個,吳氏就很是氣憤,“昨兒博哥兒不過是小孩子脾氣玩鬧了下,將先生的一塊硯台不小心弄到地上壞了。誰知先生就打了他手心,還責令他道歉。博哥兒不肯,先生居然罰他站。我氣不過,將博哥兒帶了回來。那種地方,再也不要去了!”
酈南溪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重廷暉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看似溫和,實則傲然。那位先生是重廷暉都十分尊敬的一位長輩。就連重廷暉都說那先生德高望重。按理說來,此話應當不虛。既是如此,先生又怎會是吳氏口中這般小雞肚腸的人?
酈南溪問道:“不知博哥兒是在何處打壞了先生的硯台?那硯台又是怎麼樣的?”
吳氏不甚在意的道:“在先生休息的屋子裏,好似是塊前朝的端硯。”說罷,她氣憤地道:“不過是個端硯罷了。即便是前朝留下的古物,但,我們是什麼人家。他還當我們賠不起么!”
酈南溪聽聞后,臉上的神色漸漸收斂,最終歸於寧靜與沉寂。
她沒料到重令博居然會私自闖入了先生休息的屋子,還將先生珍視的前朝古物給毀了。
認真說來,不論先生的處置是否妥當,但先生遵循的原則倒是身為西席原該有的態度——
不只是教書,還要教做人的道理。既是做錯了事情,就要學會認錯和道歉。
偏偏重令博不肯去聽。偏偏吳氏還要護着重令博任由他繼續這樣錯下去。
酈南溪搖頭道:“清遠書院那邊,怕是幫不上五奶奶的忙了。我久未回京,與書院的先生們並不熟悉。”
吳氏急了。這話明顯就是不願相幫故意推脫。六奶奶不熟悉那些人,可還有酈家旁的人呢!
吳氏忙道:“其實不只是今日的事情。原先先生對博哥兒就太過苛責,總是挑他諸多不是來處罰他。我原也不願讓博哥兒在族學裏繼續待下去了,只不過一時間尋不到好的去處。如今看到六奶奶方才記了起來清遠書院。”
酈南溪說道:“恕我無能為力。”
吳氏覺得酈南溪就是在推脫。
且不論酈大學士桃李滿天下,書院裏的先生有好些個許是曾經拜在酈大學士門下。單說清遠書院的鴻儒周先生,當年可是和酈大學士同年中的舉,兩人有同年之誼。
酈家人說句話、塞個人進書院去,豈不是萬分簡單的事情?
可這六奶奶分明是不願相幫。
吳氏冷笑道:“我原還當做六奶奶是個心善的。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酈南溪微微笑道:“五奶奶如今才發現也還不晚。”
吳氏本想着自己譏諷一句后酈南溪會竭力辯駁。哪知道酈南溪居然回了個軟釘子回來。
吳氏氣得七竅生煙,再不肯多待,騰地下站起身來氣沖沖的快步離去。
甚至於都沒來得及等一下坐在旁邊的重令月。
酈南溪有些擔憂的看着重令月。誰知小傢伙見吳氏離開,非但沒有急急的追上去,反倒是慢慢的挪下了高大的椅子,跳到地上,轉而朝她這邊走了來。
重令月走到酈南溪的跟前,回頭朝門外看了看。見沒了吳氏的身影,這才放下心來。
她伸出自己之前一直緊握着的右手,在酈南溪眼前慢慢鬆開。
裏頭是一把四葉草。
小草上面有六根莖葉,每根莖葉的上頭都有四片可愛的小小葉子。只不過之前因為被攥的有些過緊,所以葉片和嫩莖都有些發軟發爛,其中好幾處地方都汁液被擠了出來,原本的嫩綠轉變成了深綠色。
酈南溪這才知道,重令月之前什麼也不肯吃,就是因為不想撒開手去拿東西。免得被吳氏看到了她掌心裏握着的那一小團。
她萬分小心的將小草拿了過來,放到了自己手中,溫聲笑道:“多謝令月。”
小姑娘顯然很開心。她睜着大眼睛,很認真的說道:“送花不好。我送草。草好一些。”
酈南溪知曉,定然是在梅家賞花宴的那一次讓小姑娘怕了送花。畢竟是才四歲大的孩子。遇到了讓自己害怕的事情后,怕是要留下很久的陰影。
酈南溪抬手握住了她軟軟的小手。
重令月想起來自己的手中沾了草的綠色汁液,不幹凈,就想收手。哪知道酈南溪用力頗大,她根本抽不出來。
小姑娘臉紅紅的低下了頭。
酈南溪捏了捏他的小手,說道:“花很漂亮。那次是意外。令月不必害怕。往後送花的話,我也喜歡。”
說著她叫了銀星,讓銀星把剛做好的的荷包拿來。而後,酈南溪親自將此物繫到了重令月的腰側。
她邊繫着帶子邊道:“往後若是有了什麼想要存起來的東西,不要用手捏着。把小手捏髒了沒法拿東西吃,多不划算?放在荷包里就沒事了。”
小姑娘睜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這一幕,輕聲道:“我原先也放荷包里。娘說會把荷包弄髒,不許我放。”
“沒事。我送你的這個,髒了就髒了,洗洗就好。”
“萬一、萬一洗不好呢。”重令月不安的搓了搓沾了草的綠汁的小手,“以前弄髒過。娘生氣了。”
酈南溪看她這小心謹慎的樣子,摸了摸她柔軟的發,“沒事。太臟洗不掉的話,來尋我,我再給你個新的。”
重令月這便開心起來,笑得眉眼彎彎。
小姑娘相貌很好,很像五爺重廷帆,五官深邃卻柔和。
“不會太麻煩么?”她咬唇問道。
“不會。”酈南溪笑道:“我這裏多着呢。閑置了好多,就怕沒人用。”
重令月點點頭,重重的“嗯”了一聲。
古媽媽抱着她,朝酈南溪行了個禮,這便轉身欲走。
誰知剛剛轉過身去,重令月卻掙扎開來。
古媽媽抱不住她,只能將她放到了地上站好。
重令月剛落地就邁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回了酈南溪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
酈南溪看她似是有話要說便躬下身去湊到了她的臉龐。誰料兩人剛剛挨近,酈南溪的臉側驟然溫熱了一下下。
“吧唧”一個親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謝謝嬸嬸。”重令月很小聲、很小聲的在她耳邊怯怯說道。
酈南溪笑着摸了摸她可愛的小臉,“令月好乖。”
“爹爹教我的。”重令月顯然很開心,笑得小牙齒都露了出來,“爹爹說了,六奶奶是我嬸嬸。”
酈南溪沒想到竟是重廷帆教了她的。再思及那兄弟倆的境況……她心中五味雜陳。點點頭后,在小姑娘的小臉上也親了一下。
重令月歡喜不已,跑回古媽媽那邊的時候都是連蹦帶跳的。
古媽媽見狀很是意外也很是驚喜。二姐兒性子怯懦且內斂,極少有這麼直截了當表達喜悅的時候。
古媽媽朝酈南溪鄭重的行了個禮,這便又要抱重令月。
誰知小姑娘居然搖手給拒了。
“六奶奶說過,自己走有意思。我要自己走。”小姑娘脆生生說著,又回頭朝酈南溪笑了下。彷彿在和酈南溪說,那日在梅府說過的話,她依然記得。
酈南溪揚聲贊了她一句。
重令月這便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記得她那一聲極小的稱呼,酈南溪的心裏很有些發堵。
即便私下裏悄悄喚了一聲“嬸嬸”,但她當著旁人的面依然喊她“六奶奶”。這般的做法,不知道是五爺教給她的,還是說她自己領會了的。
不過,這才是個四歲大的孩子。無論是哪一個緣由,都讓人萬分心酸。
回到屋裏后,酈南溪就讓人將賬簿拿了來,仔細翻閱。
如今不只是石竹苑和她自己的那些鋪子田莊,就連翡翠樓的賬簿,她也都得細細看過。雖然事情多,但她每日裏過的很充實,倒也沒甚辛苦的。
岳媽媽過來給酈南溪收拾屋子的時候,順口問道:“五奶奶過來所為何事?不知有沒有為難奶奶?”
剛才吳氏來了,丫鬟們就去了屋檐底下候着。而幾位媽媽在安排院子裏的大小事情,沒有在那邊一直守着。
酈南溪就將重令月後頭的事情隱去,只把之前吳氏說重令博的那些話說了出來。
岳媽媽聽聞,嘖嘖搖頭,“五奶奶如今行事是愈發的讓人摸不着頭腦了。鎮日裏只知道護着太太和二少爺,對二姐兒卻是不管不問,也是奇了。”
她雖然沒有看到吳氏丟下重令月自己先走的那一幕,但這事兒石竹苑裏可是有不少人瞧見了,都對吳氏的這個做法不太贊同。
因為五爺是國公爺的同胞哥哥,故而她們私下裏免不得悄悄議論——畢竟也是自己的親生女。怎麼就能那麼涼薄?
酈南溪卻是聽聞岳媽媽說起了吳氏護着太太一事,瞬間想到了前幾日在老太太的香蒲院裏發生的那些事。
前幾日在老太太的香蒲院裏,徐氏和吳氏的聲音都不小。當時在廊里等候的岳媽媽自然也聽到了她們的爭執聲。
從老太太那裏回來后,酈南溪就問過岳媽媽有關那曼姨娘還有重三爺的事情。
岳媽媽聽了后,倒是不對她遮掩什麼。
那曼雨原是二老爺身邊自小伺候的一個丫鬟。因着服侍得力,且也是二老爺身邊的老人了,在二老爺成親后就由老太太做主給她開了臉。生下三爺后,曼雨就被抬成了曼姨娘。
三爺極其聰慧,府里上下都很喜歡他。
哪知道就出了那樣的事情。
當時重廷川才十歲,三爺才十五。
“三爺的事情,原先是在府里被禁的,不準人說。倒是沒料到居然被二太太給說了出來。”岳媽媽嘆道。
想到當時吳氏說的那些話,暗指自打曼姨娘故去后二老爺才轉了性子,酈南溪不由問道:“二老爺極其看重曼姨娘?”
聽聞這話,岳媽媽心中瞭然,知曉酈南溪說的是二老爺莫不是待曼姨娘比對二太太徐氏更好。
岳媽媽便笑了。
“怎麼會呢。”岳媽媽不甚在意的道:“曼姨娘再好,性子再被大家所喜,二老爺自幼被老太爺親自教導,斷然不會做出寵妾滅妻的事來。”
想想之前兩個說起的那些話,岳媽媽又道:“其實二老爺性子大變,婢子覺得還是和三爺忽然故去有關係。”
畢竟是極其看重喜歡的一個兒子。就這麼沒了,誰也接受不了。
酈南溪輕輕頷首,這事兒就沒再多問。
如今聽聞岳媽媽在旁說吳氏做事不太妥當,酈南溪倒是慢慢回了神。
她輕揉了下眉心,暗道自己果然是精神有些不濟了,居然說著話的功夫都開始神思遊走。
“五奶奶做事固然不太妥當。但,有些話還是不要輕易議論的好。”酈南溪說道:“媽媽平日裏多管着院子一些,莫要讓她們平日裏太無忌憚,只顧着逞一時的口舌之利而說的太多。若被人抓住了把柄,往後怕是後患無窮。”
岳媽媽這便曉得酈南溪是讓她去敲打敲打那些亂嚼舌根的丫鬟們,就趕忙應了下來。
看酈南溪在翻看賬簿,岳媽媽就上前給她磨了墨。待到墨汁足夠了后,岳媽媽就趕緊到院子裏去叮囑丫鬟們了。
酈南溪看過賬簿后又看了會兒旁的書,覺得發了,這便去了榻上稍作休息。
不知怎地,今日小腹一陣陣的收緊隱痛,很是不適。
前些天吃了葯后明明好多了的。
酈南溪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心裏莫名的有些緊張,便叫了人來,給她在身下又鋪了一層小薄被。待到東西鋪好,她方才沉沉睡去。
醒來之後,身下一片濡濕。
酈南溪稍微動了下身子就發覺不對勁,趕忙叫郭媽媽。
郭媽媽聞訊趕來,看到酈南溪身下的小薄被有點沾了紅,很是欣喜,連連說著阿彌陀佛。
——她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往年的時候都未來葵水,這可是頭一回。
小薄被就罷了,酈南溪的衣裳是沒法再穿。
郭媽媽看酈南溪害羞,不肯讓丫鬟們給她換衣裳,就親自給酈南溪換了身。又連連叮囑了酈南溪好多,這才放心的親自去給酈南溪洗衣裳去了。
待到屋子裏重新歸於平靜,酈南溪坐在窗前,總也說不上心裏是什麼感覺。
好似有點放了心,又好似更為緊張了起來。
一時間怔怔的理不出頭緒,竟是這般干坐着都耗去了好些時候。
金烏西沉。
瞧着天邊泛紅的雲彩,看着院子裏灑下的大片的橙紅的亮光,酈南溪這才稍稍的將思緒收攏。而後暗道不好,忙將岳媽媽喊了來。
“今兒的晚膳可曾準備了?”
岳媽媽顯然十分欣喜。平日裏那麼沉穩的人,如今臉上的笑容都萬分暢快的揚了起來。
她看酈南溪起身,趕忙將她按了回去,笑道:“奶奶儘管放心。東西都準備好了,按照奶奶和國公爺平常的口味來的。廚里還添了點葯膳,奶奶晚上用了,想必不會太難過。”
酈南溪一看到岳媽媽這暢快的笑容就頓時反應過來,郭媽媽怕是已經告訴了她們她現在來葵水的事情。
她和重廷川沒有真正圓房的事情並未告知其他人,再加上幾乎每夜都會讓人去換床單,故而岳媽媽她們俱皆以為兩人是真正在一起了。
只不過,酈南溪之前未曾來過葵水的事情,郭媽媽和酈南溪身邊的幾個丫鬟都緘口不言。
岳媽媽她們並不是酈南溪身邊近身伺候的。
酈南溪剛嫁過來的時候,岳媽媽她們曾經旁敲側擊想要知道六奶奶的葵水是每月什麼時候來,也好提前準備着。可是郭媽媽和幾個貼身丫鬟俱都含糊打岔了過去,岳媽媽她們只當是酈南溪和她們不夠親近所以不願說,往後就沒再問。
如今看郭媽媽肯將酈南溪來葵水的事情與自己說了,岳媽媽覺得自己和六奶奶這邊更親近了些,就道:“奶奶的信期好似不太准?”
如今嫁過來了一個多月快兩個月,方才來了葵水。那上一次無論是什麼時候,這信期可都是不準的。
酈南溪避而不答,只淡笑道:“還得麻煩媽媽們了。”
岳媽媽笑道:“奶奶不用着急。吃着葯膳慢慢調理着,就也能好起來。”
酈南溪不願在這個事兒上多說什麼,只含笑點了點頭,就由着她去安排了。
不多時,酈南溪來葵水的事情消息悄悄傳到了梁氏的耳中。
梁氏本就知道酈南溪成親之前未曾來過葵水的事情。如今聽聞酈南溪如今來了月信,她卻一點也不心急。反倒是微微笑了。
“來了月信又如何?”向媽媽細觀梁氏的神色,悄聲道:“六奶奶和六爺已經在一起一個多月了。這麼久想必也傷了身子。往後在子嗣上想必不太順利。”
梁氏原也是做的這個打算,聞言頷首應了一聲。
如果酈南溪生不出嫡子,那麼,重六要麼就得納妾,要麼就得過繼兄弟的子嗣。
納妾的話,夫妻兩個定然離心。往後石竹苑裏少不得要有些爭執。而且,即便他納了妾室,她也要想了法子讓那些妾侍生不齣兒子。
這樣必然要過繼。
若是如此的話……
想到五爺重廷帆那不成器的兒子,梁氏冷笑一聲。
重六必然是看不上重令博那不成器的小子。若往後要尋嗣子,還不得從她的暉哥兒身邊找?
暉哥兒的孩子,定然各個都是出類拔萃最頂尖兒的。
等到重六過繼了暉哥兒的孩子,這國公府,就還是她們母子的。
……
許是第一次的關係。來了葵水后,酈南溪的身子愈發的有些倦怠,精神不濟。
她懶懶的歪靠在榻上,原本是拿了本書在翻看着,到了後來,眼睛有些發酸,就閉眼稍微休息一下。哪知道這一下就直接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
許是因為睡得不太舒服,眼睛有些發澀。
酈南溪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輕輕揉着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誰知剛一動作,就被人將手輕輕拿開。
“別亂揉。”熟悉的低沉聲音在耳畔響起,“你頭次這般許是身子不適。睡得並不好。再歇一歇也就舒服了。”
剛才的迷茫不過是睡后醒來的短暫不適應而已。如今即便沒有揉眼,酈南溪也已經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陽光透窗而入,照亮了敞闊的屋子。
坐在床邊錦杌上的男子身量十分高大。即便是微微躬了身朝向她這邊,且神色很是柔和,卻依然不自覺的帶着無形的強大威勢。
酈南溪看看那明亮的陽光,再看看重廷川,很有些緩不過神來,“六爺怎的這個時候回來了?”
此刻不還應該在宮中當值么?
重廷川聞言,抿了抿唇,淡淡說道:“我奉命去九門提督孟大人那裏一趟。剛巧經過,就過來看看你。”
實際上的情況是,原本無需他親自去尋孟大人。但是他剛巧知曉了酈南溪來葵水一事,就將這事兒給攬了下來。然後急急趕往孟大人那裏將事情辦妥,這就繞路過來探望自家小嬌妻。
酈南溪想了很久。
記得上回成親前他闖進酈府,就是從宮裏往孟大人那裏去的時候“順便”過去的。
酈府和國公府相距甚遠。
如今他再次去尋孟大人,還能再次“順路”?
這可是奇了。
重廷川一看她那茫然的眼神,就知道她又在胡思亂想不知思緒飄到哪兒去了。
重廷川看的好笑,抬指輕颳了下她的鼻尖,低笑道:“想什麼呢?”
說著,他將她身上的錦被往上拉了拉,又在邊角處細細的塞牢,“這幾日當心些,莫要着了涼。不然的話,必然更加難受。”
他這些日子裏又去尋過幾次張太醫。張太醫與他說過,女子來葵水的時候最是不能受涼,不只是對身子有損,而且還容易加重此時的不適感覺。
酈南溪前些天就已經很不舒服了。若再不舒服些……
他難以想像,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麼才能忍過去這段時光。
最要命的是,這樣的日子每個月差不多都得來上這麼幾天。
酈南溪沒料到他已經知曉了她來葵水的事情。有些瞭然,又有些詫異的問道:“六爺莫不是因為知曉了這事兒方才回來的?”
重廷川默了默,勾勾唇角,“並不是。”他十分鎮定的說道:“湊巧回府一趟,方才知道了。”
酈南溪聽聞他沒有因了她的事情而耽擱正事兒,這才放心下來,拉過他的手慢慢把玩着。
玩了半晌他的手指后,她覺得還是不太舒服,就慢吞吞的下了榻,裹着被子,坐到了他的腿上,整個的窩到了他的懷裏靠着。
“我難受。”她靠在他的胸口,輕輕說道:“不過,你回來后,我好像好受一點點了。”
溫暖的熟悉的馨香撲鼻而來。
小嬌妻就在自己懷裏靠着。
重廷川心裏火苗亂竄,嗓子發乾。輕咳一聲方才說道:“是么。那就好。”
不過,她好過了,他卻不太好受。
一想到她葵水已經來了,他就有些、有些把持不住。
酈南溪渾然不覺他的僵硬和緊繃。
她貪戀他身上的溫暖,探手攬住了他勁瘦的腰身,在他胸前又蹭了蹭,方才答道:“嗯。是。你陪着我,好像真的好受了些。”
待到攬緊了他,酈南溪方才終於發覺了有一點點不對勁。
她慢慢的抬起頭來,望向了他。
四目相對后,酈南溪心裏驟然一顫。總覺得他這目光太深沉,包含的意思太多。
黝黯,深邃,隱有暗流涌動。在那眼底深處,好似藏着熱烈的什麼,讓她一時間辨不分明。
仔細想想,他這樣子就像是想要……
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