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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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江影反應極快,腳步移轉往側邊挪了過去,避開了與重廷川正面相對。

穩住身子后,他摺扇輕搖笑看重廷川,“不知國公爺這是何意?”

重廷川眸色清冷的看着他,“梅三公子曾說起過一個名喚‘文蘭’的婢女。既然東西是交給她來丟棄的,為何還會傷人?不若三公子將此人喚來,一問究竟。”

他這話說出口后,重家女眷就響起了附和之聲,“也是。東西既是她拿出去的,終歸該是知道怎麼回事。”

梅江影朝酈南溪看了眼,看她沒甚反應,就頷首應了下來,喚了個小婢去叫文蘭。

而後梅江影又叫了另一小婢過來,吩咐道:“你帶六奶奶去後頭換身衣裳。”又勸酈南溪,“你這衣裳在幫小孩子的時候弄髒了,不若去換身。”

酈南溪的衣裳已經被嘔吐物弄的又臟又臭。先前只顧着救人還不覺得,如今被他一提醒倒是發現了。

“等等江婉罷。”酈南溪知曉梅江婉是去送嚴明悅了,心知她知道這事兒后定然來看望,就解釋道:“江婉與我身量相仿。”

重廷川聽她話語間和那梅家的姑娘很是熟稔,知曉她這是尋到了可心的夥伴了,不由暗鬆口氣。

他心下歡喜,握了握酈南溪的手,悄聲道:“不如我讓人送一身來?”

從錦繡閣到這裏路途雖不算近,但快馬加鞭也需要不了多少時候。

酈南溪還未答話,門口就傳來了女孩兒們的聲音。

“怎麼回事?出了這樣的大事,我竟然才剛知曉。虧得麗娘和平蘭去叫我,不然的話,我還不知要聽嚴姑娘抱怨到什麼時候。”

隨着說話聲漸近,門帘被掀開,梅江婉和朱麗娘、柳平蘭她們依次進入。

梅江婉搭眼就看到了榻上躺着的小小身影,趕緊將聲音放低。

三人向衛國公行禮后,梅江婉握了酈南溪的手細問。而後擔憂的看了看重令月,問梅江影:“當真無甚大礙了?”

梅江影嘆道:“應當是的。”而後將情形與梅江婉大致說了下。

梅家三郎素來孤傲,平日裏不見女客,如今重家女兒和朱麗娘、柳平蘭都是頭一次這麼近的看到他,不由得多望了他幾眼。

梅江影只當不知,語氣淡然的與梅江婉說著話,偶爾與酈南溪說兩句。

既是有梅江婉她們在,重廷川便未曾多說什麼,只靜靜立在旁邊,眉目疏離的看着這一幕。

待到事情說罷,梅江婉忽地想起來要帶酈南溪換衣之事。只是還未來得及動身而去,門帘再次晃動,文蘭邁步入屋。

而後梅太太緊跟着就也行了進來。

雖說重令月出了些事情,但旁的賓客也不可怠慢。

梅太太剛才讓人去抓了葯,她就去了旁邊廳堂中尋找張太太她們,又安排了人帶了女眷們往金茗院去玩投壺。這才匆匆迴轉到這邊。

她身邊的丫鬟剛接過婆子捧上的煎好的葯,梅太太就恰巧瞧見文蘭進院,這便跟進了屋。

“張大人共開了兩副葯。一副需得快煎儘快飲下,一副稍後煎好了調養身子。”梅太太說著,就讓丫鬟將葯碗擱在了榻邊的桌子上,“如今這碗需得讓姐兒趕緊喝了才好。”

不待酈南溪動手,古媽媽已經走上前來,扶了重令月將湯藥給她悉心灌下——先前古媽媽被安置在了僕從休憩之處,未能進到玉荷院來。如今重令月出了事,梁氏就讓人去休憩之處將古媽媽喚了來。

古媽媽喂葯的時候,文蘭將事情大致說了,“婢子之前確實是將那石蒜根拿過去丟棄了。只不過當時盛着垃圾的筐籃許是被人拿走去倒了,並不在那裏。婢子就將東西丟在了牆根。”

說到這事兒,文蘭也有些懊悔。若不是她一時間不小心傷了石蒜根,許是就不會出現這許多事情了。

文蘭是梅江影身邊的大丫鬟,素來沉穩。

聽她這樣說,梅太太亦是疑惑:“那為甚孩子會將東西吃入口中?”

“而且她為什麼會去到那裏。”梅江影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大家盡皆想不出緣由的時候,就聽古媽媽驚喜說道:“姑娘!姑娘你覺得怎麼樣?可是好一些了?”

眾人趕忙都往榻上看去。

果不其然。

小姑娘眼睫扇動,不多時,慢慢張開雙眼,醒轉過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張太醫嘆道:“這可是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重家女眷中傳來低泣聲。

梁氏趕忙讓人從隔壁把吳氏扶到了這個屋裏。

古媽媽將重令月抱在懷裏,哄了好一會兒,重令月這才精神好了些。

重芳苓最先按捺不住,趕忙問道:“月姐兒,你怎麼找到那紫茉莉的?”

誰知重令月聽了這話后,竟然面露驚慌。她在重家女眷里飛快的看了一眼,而後緊張的縮了縮脖子,窩在古媽媽的懷裏,再不肯出來。

誰勸也不聽。就連吳氏坐到了床邊和她說話,她也只瑟瑟發抖,不曾理會。

這時屋內響起了輕拍桌案之聲。

緊接着,便是重廷川冷冷的聲音。

“若是你未隨意亂跑,何至於到了如今這個境地?今日你若是不將實情說出來,怕是就不能回府去了。”

他的聲音寒若冰霜,讓人心中驚懼發顫。

酈南溪知道重廷川是為了逼重令月講出實情,好給梅家與眾人一個交代,卻還是忍不住心中腹誹,橫了他一眼。

——這麼凶,就不怕效果沒達到,反而嚇哭了小孩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重令月比她想像的要堅強許多。

小姑娘的身子動了動,許久后,慢慢從古媽媽懷裏鑽出來,低着頭,抽泣着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而後小小聲的說道:“我、我是跟着個白貓過去的。”

她的聲音細細弱弱。但是說出的話,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白貓?”梅江影跨前一步,“可是這麼大的一隻?”他比量了個一尺半長的距離。

重令月小心的抬頭,看了眼,復又垂眼,“就是這麼大的。”

“竟然是球球?”梅太太驚詫道:“月姐兒跟它去是做什麼?”

那球球是梅二公子所養,平日裏倒是不會亂跑。不過今日賓客眾多,它溜出來亂逛倒是很有可能。

重令月的身子縮了縮,並未答這後面一句問話,而是說起了她為什麼採到了這個紫茉莉。

當時她看到白貓出現在玉荷院,又見大人們都沒留意到她,就跟着貓兒一路往外跑。後來,她看貓兒停在了一個地方拿了個蒜瓣在那邊玩。她覺得好奇,就挨過去了。

它玩耍的地方恰好就是在紫茉莉叢中。

“蒜瓣。”酈南溪沉吟道:“月姐兒看到那蒜瓣之後,可曾吃過它?”

“我沒有去吃它。”重令月急急辯解后,驀地一愣,又有些不太確定,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孩子餓得快。

梅太太深知這一點,所以中途陸續上過好幾次的點心和吃食,就是為了讓小傢伙們多吃點,免得餓着肚子。

當時有個薄餅夾涼拌菜。因為餅中夾着的菜有葷有素,所以吳氏就選了這個給重令月。還特意警告重令月,不許挑食,要將素菜葷菜盡數吃光,不然的話中午不讓她吃小甜點。

天氣炎熱,涼菜中慣愛加進一些蒜末去。

重令月素來聽話,又不排斥吃蒜,所以乖乖拿着餅吃。就連夾着的菜中拌的稍許蒜末也盡數吃下。

後來,她跟着貓兒過去后,看到貓兒在扒拉蒜瓣。那貓兒倒是不怕人,看她過去,根本沒搭理,繼續玩耍。

重令月想要摘一些紫茉莉,所以就蹲下身,將沒吃完的卷餅放在了腿上,然後摘花。哪知道摘的太高興了,起身的時候忘記了自己腿上擱着東西,一不小心就把卷餅弄到了地上。

雖然卷餅有些髒了,她很想丟掉。可又怕母親發現她浪費食物斥責他,所以即便卷餅有些髒了,她還是將塵土拍掉一些后重新拿着吃。

好在基本上只有塵土,倒也無礙。開頭幾口味道有點怪,她也只當是灰塵的關係,沒有多想。

如今想來,沾了些貓兒弄的“蒜瓣”渣沫也有可能。

聽了重令月這番話,吳氏又是后怕又是生氣。

她捨不得去打尚還沒有恢復的女兒,氣得一直拍她床沿,哭道:“一個卷餅值當什麼?我哪裏會說你什麼!你若是因為這事兒丟了命,看你後悔不後悔!”

眾人面面相覷,未說什麼。

只因大傢俱都知曉,吳氏待重令月一向不親近,看不慣了就會斥責。若沒有今日發生的這意外,若重令月真的將餅扔了,吳氏發現后還真的會呵斥她。

梅江婉想起之前母親問了小姑娘那一句,然後小姑娘並未回答,就也問道:“不知月姐兒怎會跟了球球過去?”

若她沒看錯的話,小姑娘的性子有些怯懦,不像是會隨意亂跑的。

重令月聽了這話后,臉色更是白了些,頭也垂得更低,都快貼上胸口。

重芳柔慢慢說道:“月姐兒許是覺得小貓可愛,所以跟過去罷。”

重二太太也道:“說不定就是如此了。”

吳氏聽聞,忍不住氣道:“月姐兒你也太不懂事了。在旁人家中做客,怎能隨意亂闖?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後悔也是無用!我斷然饒不了你!”

大家生怕她再把孩子嚇哭,俱都勸她。

重令月忽地哭出了聲,抹着眼淚說道:“我不是有意玩耍。我是看它將八姑姑的花給抓爛了,所以才跟着它去的。”

所有人都沒料到這一出。愕然之下,都去看梅太太。

梅太太也怔住了。

之前重芳柔和重芳苓互相指責,她還覺得那兩個姑娘性子不太好。如今再聽重令月這樣說,就有些赧然。

誰曾想竟是梅府的貓兒將人家的花給弄壞、繼而惹出了這些事情的?

重芳苓惶然的看了眼周圍,急切道:“月姐兒你可別亂說!我那花分明、分明……”

話到一半,她卻是接不下去了。

重令月抽泣着道:“真的是那貓給抓的。它跳進了八姑姑放花的筐籃,然後抓了一會兒,然後又跳出來。我想跟過去看一看。後來采了花吃了餅,貓不見了。我也沒辦法。”

梅太太聽聞此事,趕忙說道:“這貓兒是你梅二叔叔養的。我讓他來給你道歉。”說罷,她眉目轉冷,與小婢道:“去!把二公子叫來!還有,讓他把他那貓一併捉了來!”

小婢小心翼翼說道:“剛才有客人喝了幾杯酒,醉了,二公子送客人回府去了。”

梅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怎的早不送晚不送,偏這個時候送人去!”

她怎麼也沒料到,今日家裏鬧出了這許多的事情,竟是自家兒子養的愛寵做的好事。

梅太太又道:“將那球球給我捉了來!”

小婢急得快哭了,“球球慣愛跟着二公子。剛才二公子出去送人,它也、也跟着,跳上了車子。”

梅太太正欲發怒,梁氏趕忙在旁勸道:“這事兒也是不小心所致。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好在孩子們都沒事,就也罷了。”

女眷們趕忙去勸。

梅江婉這時候臉紅紅的走上前,輕聲道:“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二哥。縱然花被毀壞和球球有關係,但月姐兒出事,終歸是我的不對。若我不是非要去擇那花,想必也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說罷,她朝着重家人盈盈一拜,愧然道:“當真是對不住。”

朱麗娘也趕忙上前一福身,“這事是我們考慮不周。”

大家曉得她是在說那石蒜根的事情,忙道:“姑娘們擇花的時候,哪裏想到月姐兒會過去?無妨。”

梅江影嘆道:“其實是我的錯。若我不種那花,便沒這許多事情了。”

在這些道歉聲和諒解聲里,梁氏忽地笑了,“何苦來哉?本就是意外。既然無事,就沒關係了。”

梅太太上前拉了梁氏的手,誠懇說道:“我們考慮不周,使得姑娘們受了苦。這事兒必然不能就這樣罷休,日後我自是要帶了孩子們去貴府致歉。”

梁氏忙說不用。

但梅太太主意已定,怎麼勸都勸不動,只能隨她意思去了。

如今重令月身子不好,重家眾人就打算告辭離去。

梅太太不依,讓酈南溪和重芳婷都去梅江婉那裏換了身衣裳,吳氏也由梅太太領着換了一身,這才親自送了重家眾人上車。

回到府里后,國公府的僕從們沒有料到主子們那麼早回來,趕忙上前去迎。

鄭姨娘亦是驚奇,放下了手裏的活計,急急的去到垂花門去迎人。

看到重芳柔臉色不佳,鄭姨娘心裏愈發忐忑,生怕重芳柔那邊出了什麼岔子。

待到大家都散了后,鄭姨娘朝重芳柔使了個眼色,悄悄與她去到府里僻靜處,這才細問究竟。

“可是梅二公子不願見你?”鄭姨娘的語氣有些沉重,不待重芳柔開口,就苦心勸道:“若是梅二公子不願見姑娘,姑娘就歇了這個心思吧。姨娘再給你想別的法子。”

“沒有這樣的事。姨娘不必擔憂。”重芳柔語氣生硬的說道:“不過是出了些岔子,所以才壞了我的好事,提前回來了,沒能見到二公子。”

想到這一切都被那什麼石蒜的根給毀了,重芳柔就心裏窩着一團火。

那貓兒去抓重芳苓的花,本也是她籌謀而來。

她知道梅江毅養的那隻貓鼻子極靈且愛吃炸魚。這還是幾年前去梅府的時候知道的。當時那隻貓偷吃炸魚被魚刺卡了喉嚨,她還幫忙將那魚刺弄出。

所以,這次要去梅府,她早早的就讓鄭姨娘弄了些小魚乾來。將要過去的前一天,把小魚乾偷偷炸的酥脆,而後弄成很小的塊,放在油紙包里,擱了一個晚上。

第二日她將那沾了炸魚味道的油紙包放在荷包里隨身帶着。而後湊了重芳苓去金茗院選配花的時候,把油紙包團成一小團,丟在了重芳苓裝主花的筐籃中。

那貓兒也是好。跳進去一通抓后,居然將紙團叼走了。她連去拿回東西都不用,倒是省了她的事。

所以後來重芳苓與她爭辯的時候,她才那般的理直氣壯。

其實,她做這一切的事情也是有點風險的。

因為她要看着重芳苓的筐籃,所以不能離開。即便是配花,她也是裝在袋子裏從國公府帶去梅家的。

旁人去金茗院的時候,她實則未曾離開玉荷院太遠。不過是在玉荷院外繞了一小圈后就回來了。

如果有人留意到了這一點,她恐怕就有些麻煩。

好在沒人發現。也好在她選配花的時候特意擇了這個時節最為常見的花,重家有,梅府的金茗院裏也有。這才使得這一次的事情這麼順利。

重芳苓本就和她在梅太太、梁氏的跟前約定好了,待到花藝比試結束,需得細細研究那花到底是怎麼毀壞的。屆時看到貓抓痕迹,再尋了梅二公子來說項就好。

誰知重令月居然出了事,使得大家提早回來?

重令月“生病”的時候,剛才梁氏她們進府後並未詳說。鄭姨娘也是如今從重芳柔的口中方才知曉了一切。

鄭姨娘聽聞這些猶有些后怕,“幸好月姐兒沒事。若月姐兒有什麼三長兩短,我這心裏可真是過意不去。”

“她即便是有事,也與我們無關。不過是她自己多管閑事咎由自取罷了。”重芳柔有些煩躁,“我哪裏知道她會惹出這樣多的岔子來?”頓了頓,她又笑,“若非她,旁人或許還不知曉是那貓兒弄壞了八妹妹的花。她倒是也做了件好事。”

不過這倒也好。不只是讓梅家的愧疚更上一層,且也讓大家都知曉了那事是貓兒所做。

更何況,過些時日梅太太會帶了梅二公子親自來府道歉。也算是有點盼頭了。

鄭姨娘震驚的看着重芳柔,“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月姐兒畢竟是五爺的親生女,那是你親侄女啊。”

“親的?你當她是親的,她當你是親的嗎?”

重芳柔冷笑一聲,難得的在她溫柔的面上顯出不相稱的表情來。而後未再多說什麼,甩甩帕子而去。

酈南溪回到石竹苑后,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這才有些緩過勁兒來。

今天重令月突然出事,可是將她驚到了。想想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遭了那麼大的痛苦,着實讓人心疼不已。

更何況,若非想要給她擇那些紫茉莉,重令月原本不會將吃食掉在地上,也就不會將那些石蒜根末吃到口中。

酈南溪越想越是感嘆。

重令月年紀小小,卻是在關心着家裏人。看到貓兒抓壞了重芳苓的花,她就想要去看看。看到紫茉莉,也想要給她摘一捧。

雖然這樣做事莽撞了些,但孩子年紀小,很多事情做起來沒有考慮那麼多的後果。出發點終歸是好的。

酈南溪想要去看一看重令月。這便喊了郭媽媽過來給她換衣裳。

恰在這時重廷川也沐浴完行了過來,看她又將剛剛換上的衣服除去換上見客的衣裳,不由問道:“怎麼?還要出去?”

“到五嫂那裏看看。”酈南溪與他道:“我想去瞧瞧月姐兒。”

重廷川想了想,將手裏擦拭的布巾丟到一旁,攬了她在他懷裏坐下,“莫要去了。你不去,她們還不能說你什麼。你若去了,少不得又要怨你。”

一來,弄出那石蒜根的是酈南溪如今的友人梅江婉。二來,重令月摘紫茉莉是為了酈南溪。

前頭那個理由倒還罷了。畢寧梅江婉如何行事,酈南溪是無法置喙的。但後頭那個原因,卻肯定會讓吳氏心裏不舒坦。

她自己的女兒和她不親,沒有將東西送她,反倒給了酈南溪。依着吳氏那性子,不和酈南溪當場鬧翻都是好的。

聽了重廷川這番話,酈南溪也有些猶豫。

說實話,吳氏那個脾氣,一點就着。她若真這麼過去了,說不定還真的會鬧起來。

旁的時候就也罷了,重令月如今正需要休息。若是聽聞了爭執聲影響了情緒,反倒不好。

酈南溪這片刻的遲疑被重廷川發現了。

他低笑着將小嬌妻摟在了懷裏,扯開她的衣襟探手而入。又不住的在她頸側輕嗅着。

“好香。”他輕聲低喃,“你用了什麼香料?”

此事的他聲音醇厚黯啞,最是動人心弦。

饒是酈南溪覺得此時不應該做這般旖旎的事情,也不由得被他這幾句勾得臉紅髮熱。

“沒用香料。”酈南溪側了側身,意欲離他遠一點,“就是清洗乾淨了而已。”

“是么。”重廷川將她摟的更緊了些,還扶住她的腰身往下按了按,“那我仔細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用香料,如何?”

到了這個份上,如果酈南溪還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那可真是白和他成親那麼多天了。

如今兩人剛剛沐浴過,酈南溪又剛剛要換衣裳,只穿了薄薄一層。男人身上的熱氣就這樣近乎沒有阻攔的直接朝她身上侵襲過來。

偏他還不滿足,大手在她衣裳里、腰后側不住輾轉流連,帶出一陣陣火熱。

酈南溪臉上發燙,身上也漸漸發燙。仍然堅持着用手去推他不安分的大手。

“別。有人在。”她輕喘着說道:“天還亮着。”

重廷川地笑道:“怕那些作甚?郭媽媽剛才就出去了。天亮……不礙事。”說著就在她腰間捏了一下。

酈南溪趕忙去看。這才發現郭媽媽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了屋子。剛剛暗鬆了口氣,她的頸側就被人不輕不重的吸了一下。

低叫一聲,酈南溪趕忙踹他小腿,“你做什麼!”

重廷川卻是在覺得這樣躬着身子太累,一把將她抱到了腿上坐着。

哪知道酈南溪剛在他的腿上坐好,他都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麼,就聽外頭傳來了郭媽媽緊張且小心的聲音。

“爺、奶奶,五爺回來了。正在外頭求見。”

五爺重廷帆,同樣也是於姨娘所生。那是重廷川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不過,他素來和重廷川不甚親近,平日裏見到了也只行禮問安,並未有甚私交。

重廷川聽聞之後根本不搭理,依然只顧着自己懷裏的小嬌妻。

酈南溪卻是想到了重廷帆的來意,趕忙說道:“恐怕是為了月姐兒的事情。我需得過去看一看。”說罷,掙扎着就要跑出重廷川的懷抱。

重廷川心裏暗暗嘆氣。

雖然他的是辦法讓她心無旁騖,可若是她心裏有了旁的“更重要”事情時,他不放她走的話,事後少不得要怨他。

小丫頭脾氣很倔。有時候倔到他都沒轍。

那樣一來,他下一次想要再取些甜頭,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重廷川只能戀戀不捨的將她鬆開,眼睜睜看着她跳了下來,而後望着她過去開門。

在她的手將要觸到門板的那一剎,重廷川忽地開口,說道:“無需掩上衣裳么?”

酈南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光顧着逃了,竟是忘記掩好衣襟。低頭再看,春光半露,當真是半遮半掩更麻煩。

她羞惱的回頭瞪了他一眼。

無奈衣裳剛才被他那亂扯一通弄的凌亂,有的拉一半到了下面,有的只留一些些還在上面半掛着,下面絞成一團,根本不似平時那般好穿。

她想要整個脫下來重新穿,又怕這人看到后狼性大發當即就把她辦了,於是只能急急的去拉衣裳。卻因心中慌亂而越發的理不出頭緒。

重廷川看她難得一見的手足無措的模樣,低低笑了。

“過來。”他抬手喚她,“我幫你。”

酈南溪才不信他。如果沒有他,哪裏就那麼亂了?

可是,她一個人有些對付不來……

最終酈南溪磨磨蹭蹭的去到重廷川身邊,說了聲“好”,又警告道:“你可不許亂來。”

“嗯。”

重廷川瞥了眼她那羞窘的模樣,慢條斯理的給她將衣裳穿好,末了在她腰間揉了一下。

她氣極要去拍他手,被他順勢反手握住。

“我們快去快回。”重廷川站起身來,拉着她的手,一同往外行去,又叮囑道:“和他簡單說說就罷了。莫要過多停留。”

酈南溪想起一事,斜睨着往下看了看。

……嗯。不錯。恢復如初了。

她還想呢,他怎麼敢就這麼站起來,原來是已經沒甚可憂心的了。

重廷川看到了她的眼神,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抬指輕颳了下她的鼻尖,“小丫頭亂看什麼?”

當他真要那樣雄糾糾氣昂昂的出去?

好歹他也是一品國公。那樣子見人怎麼行。

酈南溪臉上和耳根都紅透了,但,板著臉就是不承認,“我看什麼了?幫忙給六爺瞧瞧衣裳是否齊整,難道不行?”

“行。”重廷川很快的答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雖然他回答的很快,可就因為他答的太快了,酈南溪硬是從他的話語裏聽出了一絲絲促狹的味道。

她當即不依了,甩手就要自己走。

不過方才兩人還好着呢,若非有人前來打擾,還能更進一層。

重廷川哪裏肯讓她在這個時候逃出去?當即大手一撈攬住了她的腰,讓她逃都沒的逃。

這個時候兩人已經走到了院子裏。

丫鬟婆子們看到他們倆這樣依偎着出來,都趕忙低着頭避開。

酈南溪火了,橫眉冷對,“六爺終歸是要注意體統的。”

重廷川不氣反笑,“我倒是不知道你和我之間還要論什麼體統。”

酈南溪氣結。

外頭流傳的那個冷麵煞神去了哪裏?

她怎麼半點兒的痕迹都尋不到!

女孩兒繼續抗爭,男人繼續好整以暇的對付着。兩人一來一往的終是到了石竹苑門口。

門口有男子負手而立。他身量頗高,穿一襲長衫,笑容溫和。五官和重廷川有兩三分相似,卻不如重廷川那般冷厲深邃。

重廷帆看着兩人打打鬧鬧的過來,唇邊的笑意慢慢加深。

他課業不錯如今在國子監讀書,每十五日回來一次。今日雖是他回家的日子,但時間還未到。因着聽聞了重令月的事情,所以特意提早回來。

原本心情頗為沉重,但是看到眼前兩人的笑顏后,重廷帆的心情也順暢了許多。

酈南溪好不容易又一次從重廷川的“魔爪”里掙脫。抬眼一看,就見院門口有個儒雅男子正含笑望着她們。

酈南溪赧然,對重廷帆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五伯請進。”

石竹苑的規矩很嚴。如非重廷川應允,旁人不得入內。

重廷帆看到酈南溪的做法后,下意識就去看重廷川。

出乎他意料的是,重廷川並未對此進行干涉。好似酈南溪怎麼說怎麼做,他都沒打算阻止。

甚至於……酈南溪邀請的是一向不準入內的他,重廷川也不反對。

重廷帆慢慢調轉視線看向酈南溪,笑着搖了搖頭,“我今日來是想與六奶奶道個謝。謝完我便要回去了。”

“道謝?”酈南溪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她只想着重廷帆的前來是和重令月有關係,卻沒料到是這一層。

“多謝六奶奶以綠茶相救。”重廷帆說著,又道:“也謝過國公爺幫忙看守小女。”

說罷,他對着兩人長長的一揖,而後轉過身去,泰然離去。

酈南溪沒料到他等了好半晌居然連屋都不進。莫說是進屋了,連院子都不進,就留下這麼幾句話洒然離去。

她正怔怔的看着時,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某人懷裏,抬眼就是天空了。

重廷川橫抱着她大跨着步子往裏行。

酈南溪不住的掙扎着,低聲譴責:“那麼多人看着呢!你放我下來!”這又不是在屋裏,這人發什麼瘋!

重廷川冷冷望了下四周。

嗯,很好,沒人敢看。

走到門口,他一腳踹開屋門,長腿一邁行了進去。把人拋到床上,便開始自顧自的繼續揉捏懷裏的香軟可口的小嬌妻。

酈南溪不住掙扎。可越是掙扎,他挨得越近。

重廷川小心翼翼的輕吻着,在她耳邊粗粗喘.息,低笑着說道:“我給你了個‘甚優’,你總得報答我一下罷。”

酈南溪伸手去推他,又羞又惱的道:“哪有你這麼無賴的?明明是你自作主張給了我那麼兩個字,如今倒是要向我討要回報了?”

話還沒說完,耳邊和頸側就傳來一陣酥.麻。

酈南溪力氣漸漸消失,使不上勁兒了,只能小小聲的抗議着。

重廷川忍耐不住,探手將她攬在懷裏,緊緊抱住她的腰身,在她的耳邊輕聲低喃。

酈南溪身子軟作一團,無力反抗,欲哭無淚,“你、你這也太無賴了些。”

重廷川卻心滿意足。

……無賴就無賴罷。

對自家小嬌妻無賴些,本就是人之常情。

他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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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將寵妻手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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