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枕戈待旦一
芙淑這一巴掌,直打得朱實暈頭轉向,整個腦袋嗡嗡作響不說,連眼睛裏都冒出了金星。
好傢夥,難怪這娘們床上那麼來勁,看來是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啊。朱實心裏嘀咕着,嘴上依然不肯承認自己和芙淑的關係,這要是承認了,范迪保准一腳將他踹出去,他的小命可就保不了了。
朱實梗着脖子,粗聲粗氣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也不知是哪裏冒出來的騷娘們,狗急亂跳牆,逮誰咬誰,老子可從沒碰過你,你滾。”
芙淑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個綉着魚水交歡圖案的香囊,一把丟在范迪懷中,道:“小白臉,你自己瞅瞅吧,這是什麼!”
沉默至此,范迪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他接過這東西,只掃了一眼便扔了出去,轉身一言不發從枕下掏出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香囊一併丟出了門外。
朱實見狀,知道紙包不住火了,這下是真的栽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等范迪開口便威脅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在你這裏看臉色了,反正你陷害卓植將他送給柳阿蠻做男祭的事不可能瞞得了皇帝的太久的,你要是想整我,那咱們就魚死網破,我去找皇帝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乾淨得了!”
范迪聞言,盯着朱實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言不發擺擺手,他已經不想再多看這張臉哪怕一眼,他覺得噁心。
朱實最終被芙淑連拉帶拽地拖走了,范迪坐在木屋裏,雙手托着額頭,沉思良久。
最終他取出了床下的一隻古董一般小巧別緻的箱子,開了鎖取出裏面的一塊錦帕。
不過是尋常的一方錦帕,上面綉着一叢修長筆直的竹子,落款是個好聽的藝名——雅竹舍人。
范迪看着看着,漸漸雙眼迷濛起來,恍惚間時光就飛逝到那個人還活着的歲月。
那時候,那個人對他咧嘴一笑,彷彿剎那間山花遍野,彷彿剎那間春光無限。
那時候,那個人對着同樣掙扎求生的自己說道:“迪迪,你記住了,不管到什麼時候,寧可我負人,不可人負我,哪怕是狗咬狗,也要做最狠活得最久的那隻狗。”
那些腌臢的歲月一去不復返,連同那個人純澈明媚的笑容,一同被埋葬在時光深處,再無蹤跡。
迷濛淚光里,范迪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方錦帕,帕子上的那行字,叫他燃起了鬥志。
他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強按着被朱實辜負的酸澀感,獨自一人來到了顏鈺所在的大殿。
大殿內,氣氛有些緊張,此時的卓植又開始斷斷續續地低燒起來,老御醫已經束手無策,湘雲的法子也只能暫時壓下一陣子,過一陣子,卓植又會燒起來。
這叫顏鈺又急又氣,雙眼不知不覺間猙獰可怖起來。
他看着不請自來的范迪,自然沒有什麼耐心,張嘴便吼:“你又來添什麼亂?”
范迪低着頭不說話,顯然,他即將坦白的事情,是不合適閑雜人等在場的。
顏鈺雖然氣惱,卻不是個昏庸之輩,當然看出范迪的不自在,擺擺手,屏退了宮人,只留下扶翠不住幫着卓植換下濕毛巾。
范迪極其謙卑的坦白了自己從沙漠裏將卓植撿回並一路拐來東洲,試圖利用完之後再賣個大價錢的事情。
他覺得顏鈺知道后一定會大發雷霆,他甚至不敢去看顏鈺的臉,但是,他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他沒有選擇了。
可是,等他說完,顏鈺卻像沒事人一樣,絲毫也不驚訝。
范迪詫異地提起抬頭,他所以為的懲戒沒有到來,他所惶恐的責罵也沒有出現,他的視線里,只有這個以殘暴而聞名的暴君那捕獵者一般犀利的洞察一切的目光。
他忽然就鬆了口氣,道:“看來,陛下早就猜到了。”
“那是自然。”顏鈺好整以暇地看着范迪,“寡人也只不過是利用你而已,你也該知道。所以,你不必內疚,該算的賬,等寡人心情不好了自然會算。”
“那陛下現在,心情不是已經很壞了嗎?”范迪小心問道。
顏鈺冷笑一聲:“寡人心情好不好,還由不得你來揣度。現在,你給寡人演一齣戲。”
“苦肉計?”范迪也不笨,當即反應過來,“陛下要小的怎麼做,儘管吩咐,小的一定儘力演好。”
“你只要全程沉默即可,沒有必要知道其他細節。”顏鈺咧咧嘴角,向扶翠遞過去一個眼神,扶翠當即明白,拍拍手,讓候在殿外的死亡鬼步走了進來。
兩人一個眼神交流,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事情便已經傳達妥當。
這一天,一直以來被暴君善待的商販范迪成為了階下囚,在水牢接受了非人的拷打和毒刑,這一天,暴君再次爆發,能砸的不能砸的都砸了個遍,末了,還去水牢對着范迪踹了一腳,以此泄恨。
朱實和那芙淑收到消息,戰戰兢兢了一整天的心終於放鬆下來,兩人自是又一番**巫山不知天南地北。
傍晚時分,朱實與扶翠正要暗中張羅些什麼的時候,卻聽大殿那邊傳來一個讓兩人震驚到目瞪口呆的消息——卓植他,醒了!
卓植從來沒有覺得夢境是那麼的漫長,他彷彿穿越了悠長的時光隧道,那些前世的浮光掠影,那些今生的喜怒哀樂,一點一滴,輪番上演,折磨着他思念親人的心,也折磨着他燒了又燒的身體。
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不安分地遊走,讓醒來的他感到口乾舌燥。
依偎在顏鈺懷裏的他,一把推開顏鈺遞過來的茶盞,搶過扶翠端在盤子裏的茶壺就是一頓牛飲。
清澈透明的水滴從他的嘴角溢出,順着喉結滾落在衣襟深處,不見蹤跡。
顏鈺看着,一雙眼裏寫滿了欣喜與情|欲,只是估摸着卓植這身體估計是遭受不住什麼了,他只能忍着。
這種美人在側卻不能下嘴的感覺,叫顏鈺心煩意亂,他怒道:“扶翠!那幾個混賬東西怎麼還沒到?”
扶翠也好奇,道:“確實不應該啊陛下,早先有信鴿說今兒中午就會到的,可是現在卻沒有什麼消息,要不奴才帶一隊人馬出去接應接應?”
顏鈺心道也好,便給了扶翠一道令牌,叫他領着戍邊軍里的一隊精英去了。
與此同時,距離東洲不過半日路程的沙漠裏,兩隊人馬正你死我活地廝殺着,在殘陽的餘暉下,殘肢與斷軀齊飛,頭顱與熱血共舞。
血流漂杵中,一半大的少年詐死在戍邊軍的屍體下,他努力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命運的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