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閉目,不許偷看……”
小喬被魏劭捉手,照了他再三叮囑真閉上眼睛,在一群宮人遠遠的圍觀下,由他帶着自己慢慢轉過御花園的甘泉池,最後終於停下了腳步。
“到了。睜開眼睛!”
聽到耳畔傳來他似乎洋洋得意的聲音。小喬便睜開眼睛。
一抬起視線,她的眼神立刻就直了。
這……
這是什麼?雲中摩崖石刻?
她盯着面前的這塊巨型摩崖:高將近三丈,長四五丈,矗立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一座小山峰……
確切地說,這本就是一座山壁的其中一部分,只是人為地從原來的位置被硬生生地給鑿了下來,雖然已經經過用心的修護,但經風雨侵蝕過的岩體表面罅隙里,依然還有殘餘青苔的痕迹。
她慢慢地轉頭,對上了皇帝求表揚的一雙眼神兒。
“這就是你說的要給我的驚喜?”
“是啊!”
她剛才的反應,魏劭早收入了眼底。
她竟然沒有驚喜地跳起來?!
難道沒認出來這是什麼?
魏劭手指戳着矗立在甘泉池旁的那塊龐然大物,強調:“雲中摩崖的真身!”
高興吧?感動吧?
其實也沒什麼,一點小小心意而已。
皇帝強忍着,總算把最後蹦到了喉嚨口的這兩句話給摁了回去,在旁註視着他的皇后,期待她更多反應。
小喬走到摩崖前,伸手慢慢地觸碰上頭那一個一個刀削斧鑿出來的彷彿帶着數百年風雨氣息的字。
“短期內我怕無暇帶你出洛陽,知你一直念着,索性就把它搬了過來,往後你隨時可以看,想怎麼看就怎麼看……”
高恆的拓本再好,怎麼比得上活生生鑿下來的摩崖?甩他到不知道哪裏去了!和皇帝老子比獻殷勤?沒門!
“如何,喜歡嗎?”
良久,見她背對着自己遲遲沒有發聲,魏劭忍不住走到她近旁,問。
小喬終於回過頭。
“陛下考慮真是周到,我實在是……”
“始料未及呢!”她斟酌了下,笑道。
小喬的反應,令魏劭心裏有點失落,出於一種彌補的需求,伸手便摟住了她的腰肢。
小喬回頭看了眼,一群宮人就在甘泉池畔,目光都似投向這邊,輕輕掙扎了下,推他胳膊,“有人在,大白天的……”
“何妨?”
魏劭渾不在意,只是見她躲閃,頭也未回,朝身後那群宮人拂了拂手。宮人忙離開。他於是低頭,輕輕舔咬她嬌嫩的耳朵,用淳厚的充滿了誘惑的沙啞語調在她耳畔情話綿綿:“只要蠻蠻喜歡,和為夫說一聲,這世上無論什麼,為夫都幫你弄過來……”
耳朵被他又吹又咬有點發癢,小喬縮了縮脖,推開他臉后,嫣然一笑:“夫君待我真好,只是……”
她頓了一下,“這摩崖好好地在雲門已經幾百年了,陛下說鑿就給它鑿下來了,又一路輾轉搬到洛陽,幸好沒損壞,若是有所毀損,我豈不是成了罪人?”
魏劭遲疑了下:“你不高興?”
小喬搖了搖頭:“我知道陛下是為了我,怎會不高興?只是我替陛下有點犯愁……”
“愁什麼?”魏劭一怔。
“衛權他們要是知道陛下為了讓我滿足眼福,竟把雲中摩崖給搬進了皇宮,一定會彈劾。衛權的那個性子,陛下你也不是不知道……”
魏劭心裏不由自主咯噔了一下。
衛權什麼樣,沒人比他更清楚了。當年被他追着追到了如廁之所的一幕,到如今還歷歷在目。
“不用管他!”他皺眉,口氣很硬,“我不過叫人給你弄了塊石頭,他連這也要管?”
小喬嘆了口氣:“衛權他們就算了。太皇太后一回宮,肯定也會知道,問我的話,到時候我怎麼說呢?”
徐夫人如今貴為太皇太后,居於嘉德宮。她在宮裏的時候,腓腓每天都要去太祖母跟前承歡膝下,兩人感情極好。前些天,徐夫人帶着腓腓一道出宮去了皇家大明寺,今天還沒回來。
照原定計劃,過兩天也就回了。
小喬兩手捉住魏劭龍袍的衣袖,輕輕晃啊晃的:“太皇太后要是問這摩崖怎麼從雲中跑到了御花園裏,我怎麼應對她老人家啊,陛下?”
魏劭一時說不出話了。
他居然把這茬給忘了!當初腦子一熱叫了賈偲來,把事情交待下去就等摩崖到洛陽,也沒想那麼多。
如今東西是送到了,魏劭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搬了塊燙手山芋進皇宮。
先不說小喬的反應,遠沒有他當初預期中的欣喜若狂。雲門摩崖這樣有名的古迹被他給弄進了宮,也根本不可能瞞天過海,像小喬說的,遲早是要傳到衛權的耳朵里,他是自己親口封的御史大夫,如今開國不久,吏制清明,百官沒什麼茬讓他可找,他吃飽了沒事幹,要是知道這事,一定會嘰嘰歪歪。
魏劭自己倒無所謂,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真惱了,把他趕走就是。
但是這麼一來,小喬就要遭池魚之殃了。說不定還會讓人誤會,以為是皇后要皇帝這麼乾的。
更何況,還有祖母一關。若是問起,確實有點不好交待。
“要不……等祖母回來,我便自己說,是我想鑒賞摩崖!這才命人把它給弄來了!”
小喬搖了搖頭:“陛下你自己說,祖母會相信嗎?她老人家必定知道你是為我做的,口頭自然不會責備我,可是心裏一定會想,蠻蠻不懂事,竟讓皇帝陛下做這樣的事,也不知道勸勸他……”
一定是天氣太熱,頭頂的日頭也太大了,這麼站了一會兒,魏劭就感到後背開始發熱了。
“那怎麼辦?”
魏劭看了眼大石頭,“我弄都弄來了,難不成還要把它給送回去?”
他的語氣里,滿是鬱悶。
當了皇帝,其實依舊諸多羈絆在身啊!
昏君……魏劭倒忽然有點羨慕起前朝歷代那些能夠隨心所欲的昏君。他倒是也想當個寵自己皇后的昏君,可怎麼就這麼不容易啊!連弄塊石頭進宮,都要顧忌這顧忌那的……
小喬搖頭:“這麼大的摩崖,長途運送不便,下山本就不易,再送上去更難,即便送上去了,鑿都已經鑿下,恐怕也難以恢復原貌了……”
她笑道:“不如這樣,陛下叫人將它送到大明寺予以安放。名寺古帖,相互輝映,不但更增風采,也不妨礙天下人繼續觀賞前人墨寶,而且……陛下你看,”她指着摩崖風吹雨打侵蝕過後的表面,“它在山中幾百年,有些石刻已有風化的毀損痕迹,如今運到了洛陽,加以安置,也算是對前人墨寶的妥善保護。皇宮離大明寺不遠,我若想看,隨時都能去看,陛下覺得我這個建議如何?”
魏劭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凝視着小喬,忽然將她緊緊地抱住,用力狠狠地親了她一口,唇貼到她耳畔,低低地道:“為夫怎麼愛,都愛不夠你……”
……
賈偲外出公差了兩個月,費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削了半片山頭將皇帝要的大石塊給弄進了皇宮,還沒喘勻一口氣呢,當天就又連夜奉命將東西給弄到大明寺里去,簡直是百思不得其解。奈何命令出自最高上司,焉敢有半分質疑?急忙帶了人,將摩崖又裝回箱裏,連夜給送到了大明寺。
……
第二天的一大早,天還沒亮透,皇帝早朝升位於寶座,屁股還沒坐熱,御史大夫衛權迫不及待地出列,手握一張寫滿了發言提要的笏板,下跪行禮,得平身後,果然面帶凜然,開始勸勉皇帝了,大意說自己昨晚連夜得知一個消息,陛下你竟然派人去了雲中把摩崖給搶走,弄到了皇宮裏。這是很不對的行為。雖然天下的東西都是皇帝你的,但這並不表示皇帝你可以把所有看中的東西都給弄到皇宮裏去。雲中當地民眾對此也很不滿,這樣的行為也有損於皇帝和皇后的光輝形象,我是為了維護皇帝你的名譽這才開口,請皇帝及時糾錯,巴拉巴拉等等等等……
衛大夫一口氣說完,口乾舌燥。
皇帝冷冷一雙龍目投向他,高傲地揚起龍臉,回應說,朕確實幹了這事,但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在和百姓搶東西!朕是心痛於雲中當地人不知保護古人墨寶,聽憑它在懸崖上風化毀損,出於保護的目的,這才把摩崖給鑿下來運到洛陽,昨夜便已經送到了大明寺里,妥善加以保護,等修繕完畢后便可對世人開放,你不知道詳情,聽風便是雨,這樣污衊本皇帝的節操,居心何在?
衛權一呆,慌忙五體投地,請求皇帝恕罪。
於是公孫羊等人也紛紛替他求情。
皇帝自然見好就收,大方地表示無妨,說這是衛大夫的職責所在,雖然你冤枉了本皇帝,但本皇帝是不會和你計較的。
於是當天的早朝,最後在滿朝文武的一片歌功頌德聲里結束。
皇帝下朝後,回想着金殿裏衛權那張目瞪口呆心悅誠服的臉,心情極其愉快,回後宮后,也不去宣室了,直接就往寢宮去找皇后,打算先來個白日宣淫。
世人都說皇帝好,三宮六院任他跑。魏劭不想三宮六院,他是深深覺得,自從做了這個皇帝,他就累的像頭驢子,天天五更不到去上朝,回到寢宮是半夜,簡直比從前打仗還要累人。
每天能完全放鬆下來和小喬私密相處的機會,就只剩下半夜那麼短短几個時辰,刨去“正常”的睡覺,再刨去小公主經常半夜睡着睡着醒來要和他搶小喬的時間,他能抱着美人皇后睡那種“覺”的時間,永遠都嫌不夠。
再不抓緊最後的一點時間,等過兩天太皇太后帶着腓腓回宮,就不能隨時隨地可以方便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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