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八十九章
周圍人雖已經聽了李尚遠的勸,不再對着他唾罵,然而眼中仍然有着嘲弄與不屑。
柳英自幼長在高門侯府,永遠都是沐浴着別人艷羨與討好的目光,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然而他好歹還記着來尋李尚遠的目的,雖是心中滿是不忿,還是整了整衣衫,又環顧四周一圈,將這時候看他熱鬧的人全記住了,這才昂首挺胸進了李府。
等到柳英跟在李尚遠身後一同進了李府,這些人才有些擔心起來,生怕現在的行為為將來招來禍患,一個個也看向了之前先開始說話的馮七。
“馮老爺子,這可怎麼辦啊,理國公家大業大,咱們剛才……哎呀!我就不應該多嘴!”剛才開口對着柳英喝罵的男子這時候滿臉的後悔,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臉上。
一旁的人也是七嘴八舌,滿心滿意的都是後悔。
“大家別吵了!”馮七用力拄了拄自己的拐杖,他雖然只是個平民,然而在這群人中還有些威信,此時一叫停,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向了他。
“這理國公再有權有勢,也不能無緣無故來找我們麻煩。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咱們來尋李大人就是,他一定會為咱們做主的!”馮七又拄了拄拐杖,一臉肯定對着周圍的人道。
其中一位胖婦人臂彎里挎着個菜籃子,面上滿是緊張。方才的時候就數她罵的最大聲,此時心中慌亂的不行:“可是這李,李大人,無權無勢的,哪裏能攔的住理國公呢。”
“你沒見剛才理國公都求着他嗎?”馮七反問,面上滿是篤定。
眾人想了想,剛才似乎的確是這麼回事兒,又見馮七這麼相信他,心中也安定了不少。左右都是得罪了,再怎麼提心弔膽也是毫無用處。一群人又商量了幾句,最後還是懷着擔憂散開了。
柳英隨着李尚遠進了門,就見李若琪已經迎了出來。李若琪見着李尚遠本是滿心的歡喜,眼中噙滿了淚珠。只是轉眼一看,李尚遠身後竟然跟着一個柳英,她的臉瞬間冷了下來。
李若琪抬手用帕子抹去了眼中的淚珠,對着柳英冷淡道:“你又來做什麼。”說罷轉過了身,再也不想多看柳英一眼。
柳英見着李若琪,卻是滿心的感慨。他也曾經來尋了李若琪許多次,卻沒有一次是見到她的面的,每次都是被人攔在了門外。在他的心中,這幾年李若琪應該過的並不怎麼樣,便是人也應該是憔悴無比。誰知道她看起來卻是同着當年一點變化都沒有,甚至看着比當年更加有韻味。
柳英不由想起了當年的時候,剛成親那段時間,兩個人也曾有過一段恩愛的日子,只是後來……
他原本偽裝的後悔此時也多了一絲的真實。
柳英此時也不在意李尚遠還在場了,直直向著李若琪走了過去,想要拉住她的手。卻被李若琪身旁跟着的小丫鬟攔住了。
這小丫鬟一張圓臉,眉毛彎彎,嘴角上揚,看着十分討喜,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麼討喜:“柳國公大人,這男女授受不親,您可別壞了我們家姑娘的名聲!”
柳英正是滿腹情衷想要同着李若琪訴說之時,卻被小丫鬟一下子打斷了,心中惱怒不已,橫眉冷目對着她道:“你可知道我是誰?竟然敢阻攔我!”
“柳英啊柳英,你可還記得這是在我李家!”一旁站着的李尚遠對着他道,語氣很是平緩,卻叫柳英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哆嗦,發熱的腦子也稍稍冷靜了一些。他無措的看向李尚遠,嘴裏告罪道:“岳父,是小婿失禮了。”
李尚遠一聲冷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鬍鬚,斜着眼看他:“柳國公可莫要稱呼老夫岳父,老夫可受不起!”
柳英終於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知道這時候對着李尚遠說什麼並沒有什麼用,若是求的了李若琪的原諒,才能真的叫李尚遠也原諒了他。因此也顧不上李尚遠的冷嘲熱諷,對着李若琪深情道:“若琪,你信我,我當年也是迫不得已啊!若不是父親逼迫,我哪裏願意同你和離呢!現在父親去了,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我們了,你和我回去好不好?我定不再負你!”
聽到了這裏,李若琪才轉身,看向柳英的目光卻有些奇怪。
“是你父親逼你的?”她的語調有些奇怪。
柳英連連點頭。
“那你的繼妻怎麼辦呢?還有你那些三妻四妾,你該知道我並不喜歡那些。”李若琪的語氣平淡,好想有些心軟。
李尚遠在一旁看着,聽見女兒問起卻是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他了解自己女兒,知道女兒這麼說肯定有她自己的考慮。
柳英聽着似乎有戲,哪裏還在乎李若琪的語氣奇不奇怪,急切對着她表着自己的衷心:“你放心,只要你肯回去,我立刻就把她休了,絕不叫她打擾你。至於那些女人……那都是那女人塞給我的,我都沒有碰過!我立刻就叫她們離開,從此只有我們二人,叫你一輩子歡喜。”
“聽說你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你把她休了,女兒怎麼辦?”李若琪又問。
柳英連忙道:“那女兒是她用了計的!我和她一點都不親近的!她如今也已經及笄了,再過幾個月就叫她嫁出去,絕對不會叫她為難你!”
“呵,柳英啊柳英……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李若琪面上浮現出了一絲奇怪的笑意,眼中卻滿是寒意:“還是和當年一樣的無恥!”
說罷,她收斂了面上的笑意,轉身離去。
柳英叫她一句話說的滿臉漆黑,卻還是勉強按捺住心中的怒意,想再拉住她說些什麼,卻再一次叫青蕊攔住了。依舊是那一張笑臉,卻依舊說出了一句叫人生氣的話:“咱們家姑娘不想同您說話,還請您離她遠些吧。”
“岳父大人!我尊重您,所以叫您一聲岳父大人。您家的丫鬟就是這麼無禮的嗎?再怎麼說,我也是堂堂理國公!”柳英惱羞成怒,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對着李尚遠不滿道。
李尚遠哪裏還在乎他,見着李若琪離開他也準備離開,只淡淡看了一眼柳英,就向著書房走了去。
柳英兩眼發紅,脖子上連青筋都冒了出來,幾步上前就想拉住李尚遠,卻被突然冒出來的侍衛給攔住了。
“柳國公大人,還請您速速離開,莫叫我等為難。”這侍衛正是墨韻留給李若琪的,此時面無表情,伸手攔着柳英。
柳英一看這人就知道他定是練家子出生,雖有些打怵,只是想起也有許多人誇讚過他的腿腳工夫,倒也不一定就比眼前的人差。想到這裏,柳英又來了些底氣,對着侍衛喝到:“你可知道我是誰?竟然敢這麼對我說話!”
“柳國公莫叫我等為難。”侍衛仍舊是那一句話。
柳英見此,也懶得再同他多說,繞過侍衛就打算再去追早已走遠的李尚遠。
他剛跨出一步,卻叫侍衛一把扭住了手,向著門外拖去。柳英還想憑藉自己的拳腳功夫再掙扎,只是這侍衛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人,哪裏是他這種人能夠掙脫開的。越掙扎侍衛的手收的越緊,到了後來柳英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被侍衛捏的吃疼,不由也軟了下來,對着侍衛哀哀求起情來。
侍衛卻是不聽,托着柳英就到了門口,喚着兩個小廝把大門打開,一把將他扔了出去:“我家主人說了,不歡迎柳國公大人上門拜訪,日後還請國公莫要來了。”說完,不顧柳英青紫的面容,又叫人將門關上了。只留柳英一人站在門口揉着自己的手腕,咬牙切齒盯着這門。
“國公爺,國公爺,您怎麼了?”躲在巷子裏的小廝見着柳英被人丟了出來,連忙上前攙扶。
柳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原本白皙的皮膚已經變得烏黑,稍稍一碰就疼的厲害,心裏對着這李家更恨了三分。
“國公爺,您的手腕怎麼成了這樣了!是不是這李家做的?我這就叫人來拆了李家,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如此!”其中一位小廝順着柳英的目光看見了他手上的傷,頓時大怒,想起平日裏有人得罪了柳英的後果,連忙向他奉承到。
卻不妨柳英一個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對着他罵到:“滾一邊兒去!”
這小廝被打的生疼,只覺得自己嘴裏一股血腥味兒,他抬眼偷看了柳英兩眼,見他面上陰晴不晴,連忙低下了頭,捂着自己的臉不敢說話了。另一位小廝原本也想說什麼,卻見着自己的同伴被柳英打的臉都腫了起來,登時就嚇了一跳,連身子都往後縮了縮。
柳英又在門口看了李府一會兒,知道這次怕是好好得罪了李家,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終於還是帶着兩個小廝離開了。
墨韻還未上馬車就聽見了青蕊傳來的口信,知道了李府發生的事情。她聽了,只覺后怕,若是當初沒有叫李先生將這兩個侍衛帶過去,不僅今天柳英不會如此狼狽,便是李大人同李先生怕是都不太好過。
正巧此時丫鬟來喚她,林如海已經收拾好了,正叫他們姐弟三人過去呢。墨韻連忙整了整衣衫,同着黛玉平安一道出門了。
平安最近都在京中大儒處學習,這大儒雖是學問過人,講課也有趣,對着平安要求卻也是十分嚴格。日日叫他早出晚歸的,平安只有晚上才能見着爹爹同兩位姐姐。
今日因着要去拜訪李大人,那位大儒難得給他放了一日假,倒是把他高興壞了,一上轎子就開始黏着姐姐們說話。
終於到了李府,剛進門卻叫幾位下人正在用水沖地,林如海詫異,對着少年領路的管家問道:“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剛才發生了什麼?”
管家見着貴客發問,也不敢隱瞞,戰戰兢兢道:“方才理國公來過,老爺吩咐,說是這地兒被他踩髒了,叫我們好好沖洗一下。”
林如海聽了皺眉:“理國公來過?那你家老爺同姑娘可還好?”
管家忙道:“多謝林大人關心,卻無大礙。”
一聽李家兩位主人沒事兒,林如海這才放下了心,又隨着管家向著正廳走了去。
墨韻早就知道李家沒事,因此倒還沉得住氣,黛玉同平安只在轎子上聽着墨韻含含糊糊說了兩句,此時倒是有些擔心,只盼着早些見到兩人才好。
到了正廳,果見李尚遠同李若琪已在廳中等候。見着李尚遠,林如海也是感慨萬分,對着李尚遠躬身行禮:“學生林海,拜見恩師!”
李尚遠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你我師徒二人多年未見,莫要如此多禮。”
林如海起身,將身後的兒女拉了出來,對着李尚遠介紹:“小女墨韻,黛玉,犬子林飛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