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19.第 19 章

定遠侯府佔了七里街上近半的地方,內里亭內樓閣、雕樑畫棟、假山疊石,花草葳蕤,院落林立其中。說是府宅,更像是個園子。

青帷小油車停在影壁,沈若畫從中下來,彎身鑽進一旁等待已久的小轎中。轎子被抬了起來,繞過影壁,出了垂花門,向右轉彎,東行了有一盞茶的時間,就站到了雪□□牆後面,轎子緩緩停了下來。

旁邊就是小門。

沈若畫從轎中下來,吩咐道:“去敲門。”

翠影走上前去。

門開了,從裏面彈出一個圓腦袋,疑惑地看着她。

“三姑娘來了,開門。”翠影低聲說道

圓腦袋往沈若畫臉上瞅了一眼,嗖地縮了回去,門砰地一聲從裏面又被關上。

沈若畫面色不若之前好看,強笑道:“去把娘給三哥做的衣服拿來。”

翠影走去小轎,回來的時候手裏提着一隻包袱。

主僕二人等了一會兒。

門吱呀一聲打開,圓腦袋再一次鑽了出來,看到沈若畫還在,這才把小門打開,嘴中說道:“三姑娘怎麼不走正門呢,這後面要是沒人可不就是白等了。”

“不會白等。”沈若畫往裏面走去,和顏悅色地說道:“白齊,你不在三哥跟前伺候,怎麼跑到後門來了。”

白齊苦着臉:“奴才這是做錯事被罰了。”

翠影見了,就問緣由。

白齊擺手搖頭,不肯講。

沈若畫心中納悶,這白齊說是三哥身邊第一人都不為過,不知犯了什麼錯,竟然被罰到後門去獃著。

白齊把人送到正廳就停了下來。

“三哥不在書房?”她來這裏,十次裏面有九次這人在書房裏,是以就算親自跑過來,也難以見到人。

許是聽到聲音,屋內跑出一個細腰豐臀圓臉的丫鬟。

“春景,你問問少爺,我這罰什麼時候能過去啊。”白齊見了人,就苦着臉上前,探頭探腦地還想往裏頭看。

隔着窗戶,是什麼也看不見。

春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算你運氣好,少爺的心情不錯。”話鋒一轉,人已經到了沈若畫面前,笑着福禮:“三姑娘,您又是來看少爺啊。”

卻是沒有打算把人請進去的意思。

沈若畫只作不知,抿唇一笑,從翠影手裏接過包袱遞了過去:“這不是天氣涼了嗎?娘新做了件道袍,以便三哥出門見客。”

“姨娘的手藝向來是好的,三老爺還誇過呢。”春景接了過來,笑着說道:“累了三姑娘來一趟了,奴婢送送您。”

這是要趕人了。

沈若畫難掩失望之色。

翠影見了,心有不平,剛要出聲去理論。

那春景已對白齊說道:“還不進屋去伺候,難不成讓少爺自己穿衣不成?”

白齊應了一聲,人就拋開了。

那包袱還在春景手裏。

沈若畫心中一動,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衣服不合身,你讓人來說一聲,我再來取。”

“姨娘的手藝,哪能不合身。”春景一路把人送到正門。

看着沈若畫漸漸走遠了,方才回身離開。

沈若畫腳步一頓,轉身看去。

翠影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奴婢這就去問問。”

春景進了正廳,左拐轉過那扇圍屏,隨手把包袱往錦杌上一放,人就到了僅着單衣的沈嘉和面前。

靠牆的矮塌上鋪着一件春衫,微微起了褶皺。

春景笑了起來。

“我們這春秋氣候相仿,這衣衫,少爺也能穿一陣子。不是聽說我們姑娘也給少爺做了新衣嗎?奴婢剛才沒來得及瞅呢。”左右看了看,發現那隻單獨包裹的包袱不見了蹤影。

春景立刻看向白齊。

白齊背着手低着頭使勁打量着自己的鞋面,想着這親兄妹就是不同,瞧少爺那寶貝的樣子,他不過就是想要摸一下,跟拔了虎鬚似的,這一會兒他的手背還疼得厲害,肯定發紅了,也不知道腫沒有腫。

翠影腳步飛快。

沈若畫遠遠地看見她的臉色難看,嘴裏念念有詞。

近了一些,就聽她道:“……三少爺這心是捂不熱的,這些年太太對他多好,吃穿用行哪個不是太太和姑娘再操心。那邊不過是送了件衣服,這心就全偏過去了。這些年送到那邊的還有少?一件衣服算什麼?這就被收買了。”

沈若畫心一沉。

她瞪了翠影一眼,轉身快步離開。

一路上,都是不言不語的,翠影忐忑不安地想要解釋。

沈若畫理也不理,進了院,就直奔后罩房而去。

馮氏早就聽到腳步聲,忙凈了手迎出來。

“娘。”

沈若畫一眼就看到馮氏擦拭雙手的動作,三分委屈立時變了十分,撲到懷裏就哭訴道:“娘,我不想再去三哥那裏。”

“胡鬧。”馮氏眉頭一皺,把人從身上拉開,目光掃了翠影一眼,帶着沈若畫往屋裏走去。

翠影身子一僵。

“守着,老爺來了說一聲。”

餘光看見馮氏進了屋,翠影才用力喘了一口氣。

馮氏沒有留在堂屋,而是去了宴息處。

下人們都被遣開。

沈若畫這才說了在外院的事情。

“娘,她真的要回來了嗎?不讓她回來行不行,都這麼多年了,再說……又不是生在府里,誰知道她是不是爹的……”

啪的一聲。

沈若畫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馮氏。

娘打了她?為了那個不知是誰的野種。

馮氏心裏是氣的,可看着女兒的樣子,心中又是一軟:“娘知道這府里閑言閑語多了去,世家?這世家也就是表面光鮮好看,內里早就不堪入目。可畫姐兒,你記住。沈家三老爺是你的爹,別人侮辱他,你卻是絕對不能的。”

被人戴了綠帽子,這種事情是哪一個男人能忍的?

馮氏絕不允許在自己的面前有人質疑她的男人,哪怕是她最疼愛的女兒。

“打你,是因為你爹。”馮氏心疼地不行:“她是沈家的子嗣,是你爹的女兒,從前也就罷了,現在年紀到了,總不能由着鄭家把人發嫁了吧。”

沈若畫不語,她的臉疼得厲害,更難受地卻是心口。

從小到大,她從未挨過打。

不曾想,這第一個打她的卻是她以為最親近的親娘。

馮氏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撫摸,沈若畫倒退一步,忽然飛快地跑了出去。

“姑娘。”翠影看着跑走的沈若畫,又回頭去看追出來的馮氏。

馮氏氣急:“還不去追。”

翠影應一聲,拔腿就跑,在正院前面的青石路上停了下來。

沈若畫抱着父親的胳膊,梨花帶雨,嗚咽啜泣,好不悲傷。一旁的沈則言輕聲拍撫着她的後背,低沉的聲音帶着笑意。

“是誰惹爹的畫姐兒不高興了?”

沈若畫幾乎要把實話脫口而出,想到馮氏,眼一閉,哭訴道:“爹,你以後會不會就不喜歡我,喜歡別人了。”

沈則言微一沉默,道:“不會的。”

這些年鄭氏隔離了京都,沈則言未嘗不也是隔離了塘棲鎮那個地方,那個女兒至於他是陌生的,沒有感情的,又談何喜歡?

他不喜歡她。

那些暗地裏傳着的話即便不入耳,又哪能不起一點漣漪。

十年,水滴都能穿石,何況成了心魔。

“那三哥呢?”沈若畫抬頭,想要一個保證。

沈則言笑了笑,拍了拍沈若畫的額頭,從她身邊走過,道了翠影身邊腳步更是不停,徑直往那正房的西次間走去。

老定遠候在十年前就上了摺子,把爵位讓給了如今的定遠侯沈則坤。原本住的地方也轉移了地方。

老夫人住在正院後面的梅若齋,同樣的五間三進,只不過老侯爺卻是同樣搬到了外院來住。

在老侯爺身邊伺候的黃閣,見到走來的沈嘉和,臉上帶了笑容踱步跑了過來。

“今個兒是什麼風,把三少爺給吹來了。”

“黃叔。”沈嘉和抿了嘴問道:“我有事來找祖父。”

黃閣在,老侯爺自然也是在的。

黃閣笑着往旁邊讓了讓:“老侯爺早有言,若是三少爺來了,不用通稟,可直接進去書房。”

沈嘉和不動。

黃閣無奈一笑,這才轉身往書房裏去。

不一會兒,人就出來了。

老定遠侯正低頭思索棋局,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地說道:“嘉和過來了啊,來,坐到對面去,你執白棋。”

棋盤上是一邊倒的局勢,黑旗被白棋圍困其中。

沈嘉和坐了下去,微一沉吟,手執白棋,一子落下,局勢瞬間發生翻盤變化。

老定遠侯皺眉思索。

沈嘉和道:“孫兒打算去杭州府,即刻前往。”

杭州府下轄仁和縣。

老定遠侯猛地抬頭,目光嚴厲。

“孫兒過來,只是同您說一聲。”沈嘉和說明來意,就站起身要往外走。

“站住,黃閣把三少爺攔住。”老定遠侯怒起,棋盤上的棋子散落一地。

沈嘉和腳步一頓,隨即堅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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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珠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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