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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一隻廢貓喵喵喵~車子開出好一段,池晗光仍沒有完全緩過來,老覺得有一雙眼睛在背後看着她似的,後背心涼拔拔的。
溫浩騫見她心不神不寧,想安慰幾句,可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好,倒是池晗光先開了口,“是爺爺的畫,對不對?”
溫浩騫沒作聲。
池晗光緊接着問,“究竟在誰手裏,你手裏,還是他們手裏?”
“不在他們手裏。”溫浩騫很平靜。
“你的意思是……”
“也不在我手裏。”
池晗光微微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溫浩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溫浩騫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沒再說什麼。
車子在燈光明亮的大道上一路前行。
池晗光不再問了。
隔了一會兒,溫浩騫突然說道,“他們不是同一批人,想拿到畫的人不少,但是確切知道下落的人卻並不多。”說到這裏,溫浩騫極富深意地看了眼池晗光,“偷錢包的是一伙人,到你家找東西的是另一伙人。”
池晗光思考了一會兒,“錢包到我手上的時候畫已經沒有了,我以為是你拿走了,也就是說,畫被紋身男偷走了,而另一伙人以為那畫藏在我家裏,所以入室盜畫?”
“基本上不錯。”
“那你知道是誰嗎?”池晗光問。
溫浩騫淡淡的,“不知道。”
“騙人。”池晗光顯然不信,“你往錢包里塞畫,這麼隱蔽的事大概只有你自己知道,還能有第二個人有千里眼還是讀心術能聽懂你心裏想的不成。你肯定不經意的時候跟別人說了,說者無心聽者有心,人家就記心裏去了,然後再背後捅你一刀,你自己呢,還蒙在鼓裏不知道。”
這一段論述下來,溫浩騫都要對她刮目相看了,“喲,聰明啊,看來書沒有白讀。”
池晗光輕笑了一下,“跟有些自詡智商兩百的人比比還是綽綽有餘。”
這話題再往下深究就沒意思了,池晗光想溫浩騫一定有自己的安排和計劃,正如姑媽說的,一切都有溫叔叔,她現在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除此之外,真的不可以再深陷進去。
這一晚,照例睡在王姜銘的養老房裏。
木頭房,老鼠咯吱咯吱叫喚了一夜,到了後半夜,池晗光實在受不了,開了燈,穿着睡衣抱着被子和枕頭跑去敲溫浩騫的門。
溫浩騫剛躺下不久,聽到敲門聲,咚咚,咚咚咚,女孩子細聲細氣的聲音,“溫浩騫,你睡了沒有?”
他聽清是池晗光的聲音,頭疼地扶住額頭,坐起,看着門框上映出女孩漆黑的影子,問,“大半夜你不睡覺,跑我這裏抓耗子啊?”
池晗光被他的話戳到笑點,咯咯咯笑的直不起腰,“我還真跑你這兒抓老鼠呢,你快開門讓我進去,我被老鼠吵的睡不着。”
她看到屋裏燈亮,很快腳步聲近,門打開,溫浩騫高大的身影映進眼帘。
他站在門口,擋住傾瀉的燈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並沒有讓她進門的意思。
大概是夜晚睡過的原因,溫浩騫的聲音有些黯啞,罩在朦朧的月色里,別樣的迷人性感,“別玩了,回去睡覺。”
池晗光不走,倔強地站在門口,仰頭望着他,那雙烏黑澄澈的眼睛頗有些可憐兮兮的味道,“我睡不着,能上你這兒坐坐么?”
溫浩騫看着她,心裏莫名一動。
他總是拒絕不了她這種眼神,像小鹿一樣的眼神。
她好像從小就知道怎麼靠撒嬌來博取別人的愛憐,那時候也是這樣,才六七歲的小人兒,晚上一個人不敢睡,也不去父母那裏,抱個枕頭被子就跑他房前敲門,那麼嬌小可愛的孩子,尤其當她露出這樣的眼神看着他的時候,那種兄父般憐愛的情緒一併湧出。
這一回,也沒有例外。
但是畢竟男女有別,不可能如同她小時候那般哄她睡下,他自己睡在外側,眼睛睜開就天亮了。
待池晗光在他床上安然睡着,溫浩騫起身,輕輕關上房門,去了隔壁的房間睡。
這一覺睡的別提多香,池晗光醒過來,太陽已經升起老高,從木門柵攔里漏進,金色慵懶。
池晗光伸一個懶腰爬起,洗漱過後,跟着溫浩騫一塊吃早飯。吃完早飯,溫浩騫順便就把她送回學校,自己則折返去酒店和曹家人會合。
接下去的幾天時間,溫浩騫忙着畫展以及抓捕鷹頭的行動中,整日連軸轉,沒有停歇的時候,與池晗光的聯繫也是少之又少。
周五很快到了,那幾日正是畫展籌備工作進行到關鍵時期,溫浩騫沒有和王正維一同前往黑市交易點。
計劃是由孔嚴以及幾個便衣假裝商販,由陳數做中間牽線人,與馬蹄交洽,王正維和鷹頭死對頭,為防暴露,沒有混進商販之中,而是側面交鋒,潛伏在黑市周邊和孔嚴裡外應和。
因為貨量大,孔嚴要求見到鷹頭本人才肯放心交錢。
馬蹄帶着孔嚴幾個從黑市出來,彎彎繞繞好多路,繞出了黑市,進入一條窄巷子裏,兩邊全是低矮的水泥的平房。
馬蹄沒有領他們進去,在巷子口叫停,走到旁邊去給鷹頭打電話。
打完電話后,又背對着他們和陳數在那說了好一會兒話。
雖然是背對着的,孔嚴還是看清楚了,馬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孔嚴後背心一涼,暗喊一聲,“不妙!”
為時已晚,後腦勺吃了一記悶棍,眼前一黑。
“我媽說過,不敢勇於承認過錯的男人算不上好男人,”她眯眼看他的表情,“看來你忘了,需要我提醒你么?”
溫浩騫沒說話,也沒看她。
他習慣性地去摸煙盒,才發現空了。
“我沒忘。”他說。
這才側頭去看她,優美的面部輪廓線條隱在零星散落進來的光影之中,黑深眼底沉靜如海,淡道:“你很憤怒。因為我的不守信。”
晗光愣了愣。
“我道歉。”溫浩騫說。
池晗光看了他半秒,他很平靜,也很真誠,但是,她手伸出去開車門把:“我暫時無法接受你的道歉,不能和你吃晚飯。所以,再見,溫叔叔。”她朝他揮揮手,跳下車。
“池晗光!你回來!”溫浩騫甩了車門去追她。
池晗光兔子一樣躥的老快,還沒來得及等溫浩騫追到街對面,她已經攔下了一輛的士。
沒有立即上車,扶着車門,側頭望向大喊着她的名字穿過馬路追來的溫浩騫,微微一笑,帶着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朝他揮揮手,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出租車疾馳而去,很快融進穿梭的車流中。
溫浩騫立在馬路中央,頎長的身影被燈光無情拉長几許,落下一地蕭條,竟有些落寞凄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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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城城區一家東北餐館裏。
正是飯點高峰。人很多。擠滿了小小的屋子。
孔嚴最後一天休息,被溫浩騫從暖融的被窩裏拉出來。
孔嚴是溫浩騫的發小,警校畢業,后經由在珠城警局做局長的舅舅推薦,這一行當一干便快整十年。
“不是說今晚和小小姐一塊吃飯?”得知溫浩騫回珠城,孔嚴本想約他晚上小坐,被告知和池晗光吃晚飯,晚上沒有夜生活的男人多可憐,只好和被窩約會去了。
溫浩騫頭疼地搖頭。
“不提也罷。簡直妖精附身,頑劣成性。”
孔嚴好奇:“小小姐性格傲了點,但人是真不錯,沒你說的那麼恐怖。”
溫浩騫冷哼了一聲:“你有我了解她?”
孔嚴摸摸鼻子,好像是沒有。不過,“你們都十年沒見了,人都會變的。不過,小丫頭長的是越來越好看了。”
溫浩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語,只低頭抿了口茶。片刻,抬眸:“還沒找女朋友?”
孔嚴連忙朝他擺手:“別提了,成天忙的要死,哪有什麼時間。”
溫浩騫輕哼一聲。
孔嚴:“別老說我,你自己呢?不也一直沒找。”
菜上來了。
新鮮的油麥菜,碧綠晶瑩。
像極了一個人的眼睛。濕漉黑沉透澈。
溫浩騫穩穩心緒。
“我不一樣。”他說。
“有什麼不一樣?”孔嚴看着他,正色,“浩騫,羽婷已經死了。你沒必要一輩子耿耿於懷。羽婷她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夾菜的動作頓了頓。
孔嚴想到正事,“你上回在電話里說,鷹頭幾個最近在珠城活動?”
剩下幾個菜三三兩兩上齊了。
溫浩騫夾了一筷酸菜魚肉進碗裏,低頭細緻地挑着刺,“據內部消息,這次是象牙和穿山甲。”說完,抬頭看了眼孔嚴。
“媽的!”孔嚴忍不住罵了句,“他們也太囂張了,真當我們沒人了,我這就通知王正維那裏準備起來。”
王正維是負責珠城地區的森林治安的頭頭,也是曹羽婷以前的上司。曹羽婷是溫浩騫的女朋友,在一次緊急任務中發生意外,因公殉職,頭號目標便是以鷹頭為首的野生動物走私犯。
孔嚴知道,溫浩騫這次回來珠城,一方面是池新沅的五周年忌辰,最大程度還是為了鷹頭。曹羽婷去世的這幾年,溫浩騫無所不能其及地追蹤鷹頭的蹤跡,可惜鷹頭狡猾的很,好幾次周密佈局,差點抓住,最終還是被他逃了出去。
孔嚴一邊給王正維打電話,一邊吃菜,等電話打完,菜也吃的差不多了,他看了眼見底的盤子,問溫浩騫:“要不要再點個把?”
溫浩騫:“你沒吃飽?”
“我乾的是體力活。”
“……”
又點了兩盤肉食。
溫浩騫吃不下了,看着孔嚴吃。突然道:“這批貨多,他們一定會馬上找下家轉手。”
孔嚴“啊”了一聲,聽完才道他在說野生動物的事,問:“你有情報?”
“很快。”
孔嚴點點頭:“這種事越快越好,聽王正維的口氣今晚就開始做計劃,等消息一到,馬上行動,我和劉隊去說一聲,如果必要的話,我們局裏分過去人手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