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鍾晚原本以為他們會等到犬妖們回來再離去,誰知道京都里忽然傳來消息,說是整座城池一夜之間被繁花覆蓋。百姓們起初是驚喜,以為花妖將要下凡。可看多了以後,卻又覺得分外可怕,像是整個京都都要被花給淹沒,一時之間連出行都困難重重。
“封妍這一招雖是為逼出驚羽衛的人馬,可未免勞民傷財。”封宇對李星垂連連搖頭,“妖族祖上皆有訓誡,不得對尋常人出手,否則若是妖獸在俗世橫行,豈非要天下大亂?也不知李凌絕是不是根本攔不住她。”
“看來也只能我去京都一探了。”李星垂倒是從未放棄過去京都直面皇帝的想法,此刻聽聞封宇帶來的消息,更是意動。
這回陸子謙不在,驚鴻又早閑得頭上長草,根本沒人能攔得住他。鍾晚倒是沒什麼想法,反正貓主子有自信,就讓他闖去。
一行三人出了妖境,眼前是一片荒漠,哪裏還有軍隊的影子。
“北狄的事看來果真只是個幌子。”李星垂一笑,“也不知道皇帝是和北狄達成了什麼協議。一方面可以將齊帆和軍隊裏有異心的妖獸引到西北來,另一方面還可以讓我過來,在這一路上探一探我的實力,算盤打得不錯。”
“不過對你的能力或許有所錯估,阿晚。”李星垂沉思道。
“我?”鍾晚忽然徹悟,“說起來我根本不該跟着你出來,是吧!若是皇帝想要剖你的心,我是不是很危險?”
李星垂似笑非笑,伸手要去拉他,被鍾晚一閃躲開。
“人家要威脅犬妖王,都是抓妖後去威脅,你倒是坦誠,看來你也知道自己於我而言有多要緊了?所以此去京都要緊緊跟在我身邊,否則把你放哪兒我都不放心。”
驚鴻在旁邊做了個快要吐出來的表情,“得了吧,你倆趕緊的,別在這兒膩歪了。”
鍾晚還是覺得有些不妥,可想到大批犬妖將會回到妖境,到時候人多眼雜,說不定更容易出事也未可知。
這回他們到京都不過是一個白晝的功夫,驚鴻也不用變為大雁,只需要舒舒服服乘着李星垂的靈氣化作的柔軟雲朵,就進了京都。李星垂甫一飛進城內,臉色便緊繃起來。鍾晚看着下方屋頂和街道上密密麻麻的花朵,倒不覺好看,只覺瘮得慌。
“這是要逼死密集恐懼症啊!三黃,沒想到你也有這毛病。”
“什麼是密集恐懼症?”驚鴻好奇地問。
鍾晚盤腿坐着跟她解釋了一通,李星垂聽罷擺擺手,道:“什麼密集恐懼症,我不是在怕這個。驚鴻,你注意到沒有,這京都里的風很不尋常,看來雲重已將京城團團控制住了。我們也不必東躲西藏,直接回李府就是。”
說著,他已驅使着靈氣往地上降落,遠遠的只見李府內黃澄澄的一片,和先前離去時大不相同。
“竟然是當初吸過阿晚靈氣的花妖。”李星垂有些驚訝。
鍾晚不明所以得很,“花妖?還吸過我的靈氣?”為什麼他自己卻全然不知!
李星垂微微頷首,降落到那叢迎春花前,袍袖一揮,灑落了一地的花瓣。一個嫩黃色的嬌小身影自花叢中幻化而出,低頭唯唯諾諾地喊:“貓妖大人饒命!我、我這麼做都是奉了犬妖大人的命令!”
她聲音稚嫩,看身量不過是個七八歲的稚童,將將化形不久。
李星垂問:“你的說的犬妖大人,是封妍?”
小花妖點點頭,抬眼望向李星垂背後。鍾晚回頭一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仿若謫仙一般出塵脫俗,玉雪般的臉上帶着一絲高傲的神情。她一揮手,小花妖便如釋重負地跑過去躲在了她身後。
李星垂的手飛快抬起又放下,一道電光朝屋檐直衝而去,大黃貓肉肉的身體自屋頂上矯健地落下。李凌絕抬爪,被電光擊中的焦黑印記正好在他腳下,再晚一剎那,恐怕他就要變成碳烤貓爪。
“我說,你不留在犬妖境談情說愛,反而到京都來以身犯險做什麼?”李凌絕慢悠悠地踱過來。
李星垂哂然一笑,“你把我府上搞得亂七八糟的,我進來就開始打噴嚏。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做出來有何用?”
封妍揮袖而去,留下一句冷氣十足的話:“有沒有用,你今晚便知。”
是夜,李星垂足不出戶地待在府中,賞賞月,喝喝酒,順便黏着鍾晚不放,對封妍和李凌絕不知所蹤的事情毫不在意。鍾晚躺在花園裏放置的軟塌上,邊吃葡萄邊喝妖境高粱特質酒,忽然靈感一來,道:“三黃,你不是說要我給你們這酒起名么?”
這還是他剛到京都時,和李星垂做出的約定,後者早已忘得一乾二淨,此刻聽他說起,“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問:“你有決定了?”
鍾晚抬手指着天上,“你看這月亮,到一千年以後,和現如今比,看起來還會是一模一樣。這個我有發言權,你不許反駁。”
李星垂知道他來歷不凡,並非只是靈石那麼簡單,此刻也順着他道:“這我相信。”
鍾晚滿意地點頭,“我不比你們這些探花狀元有文化,就取個通俗易懂的名,叫千年醉如何?你不是說以我體內的靈氣,逐漸修鍊起來,活個千把年不是問題么?一醉千年,且讓我們看看,千年以後這世道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說著,他豪氣地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朝李星垂挑釁地望過去一眼,看得後者心痒痒。不過,鍾晚給這酒取的名字讓他有些耿耿於懷,一醉千年,意思豈不是把將來要和他一起度過的千年都當作是喝醉酒了么,這可怎麼行!
李星垂一手攬過他的腰,剛要分辯,卻聽得風中一響,他汗毛一豎,摟着鍾晚騰空而起,瞬間在四周築起一道薄薄的冰牆。而此時,風刃卻已佈滿了整個花園,將鮮花和亭廊來回切割出道道尖利的痕迹。
“驚羽衛來了。”李星垂挑唇一笑,立在空中袖手看着從四面八方撲過來的敏捷獸影。為首進來的妖以人身出現,赫然便是跟他有過幾面之緣的雲重。
“雲將軍親自來抓我,就不怕宮闈之內出什麼亂子么?”
雲重站在下方抬首看過來,淡淡地道:“宮內自是有人留守的。”
李星垂搖頭,“可雲將軍不在,有些東西可就不怎麼容易看住了。”
鍾晚知道李星垂指的是犬妖后,而封妍和李凌絕今晚的失蹤多半也是為了去尋妖后。雲重不慌不忙,只是盯着李星垂,“那些不重要的東西,不要也罷。”
今晚雲重會出現在這裏,已然出乎了他們的意料。畢竟這些日子以來,眾妖都認定皇帝的目的就是要封住妖境,竊取妖族的力量。而要做到這個,四大妖族九尾妖獸的妖心又是必不可少的陣眼。少了犬妖后,想要鉗制住犬妖族就更不易了。
不對,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想通此節后,李星垂的表情一下就變了,指尖凝起電光,隨時準備出手。雲重卻是慢慢地抬起手來,自袖口處拿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來,裏面鮮紅的液體悠悠晃蕩,在月光上映出妖冶的顏色,看得人心中一顫。
雲重仍是沒個笑模樣,李星垂卻敏銳地感覺到了危險的逼近,就在他出手的那一刻,雲重忽的把瓶塞打開,將那裏面的液體往外一灑。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嗅到血腥氣的李星垂竟是心神俱震,靈氣紊亂不已,腳下一滑,便往地下直直墜去。他心裏念着鍾晚還不會御氣而行,拼着口氣在墜落到地上以前使出寒氣託了一把。
“三黃!”鍾晚落地時踉蹌了一下,衝上去扶住李星垂,“這是什麼法術?怎的這樣厲害?”
李星垂按着胸口,周邊的寒氣迅速捲成一道屏障將兩人護衛起來,而將他們團團圍住的五六隻虎妖則精神奕奕,絲毫沒有受到這古怪血味的影響。
“上回我被刺殺,也曾聞到過這樣的氣味……”李星垂直起身來,貓瞳緊縮,“這血一定是屬於某個妖獸的,且量不多,否則你們早可以用它來制住我。既然它只對我有用,那必然跟我有某種聯繫……”
“你還是束手就擒的好。”雲重冷冷地道,並未解釋一句,只是比了個手勢,埋伏的妖獸立時攻了上來。圍在李星垂和鍾晚四周的寒氣忽然化為一道道冰刃,密集地朝四面八方射去,凌厲的寒氣從李星垂身上不斷散發出來,開始在兩人身側築起透明的冰牆。
雲重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他往後急退,揚手打出一道漩渦般的風之屏障防住李星垂的攻擊。
對方的功力竟然比上次更上一層樓,連這血都已制不住他了,看來關係還是不夠近。
“撤!”雲重打了個呼哨,正和漫天冰刃打得不可開交的虎妖們如釋重負地退下,須臾便不見了蹤影。
李星垂感受到妖氣的遠去,撤掉冰牆,將灑在地上的血液凍住,嘆氣道:“看來得把這東西撬下來好好琢磨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與此同時的皇宮大內,從盆根錯節的樹枝藤曼撐住的地道悄然潛入的李凌絕正遭受人生最大的難題——他們剛靠近關押妖后的屋子,封妍便直挺挺地往地上倒,臉色慘白無比。李凌絕只得抱住她,問旁邊戰戰兢兢的小女娃:“這可是你主子自己要往我身上倒的,我把她變回犬形,方便攜帶,不過分吧?”
迎春花欲哭無淚,你們都厲害,說什麼就是什麼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