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十三）

“系統,顧寰會有危險嗎？”顧念也低頭看了看地面，輕聲問道。

系統彷彿剛剛醒來的樣子,事實上顧念也已經許久沒有同系統聯繫了。

“如果你不去就沒有危險，”系統拖着調子慢悠悠地說道，“這個任務你進行了很久了,再不完成我感覺我都要生鏽了,”顧念也與顧寰相見並沒有多長時間,但是卻在凡間耽誤了太多時間。

“你的意思就是我去的話就會有危險？”顧念也秀眉一挑，露出一個狡黠的笑。

“這樣的話,我倒不好不去了。”

生生受下妖王的一掌,顧念也吃撐不住地倒了下去,顧寰一愣，不受控制地伸手摟住了她不斷下滑的身子。

顧寰看了懷中的顧念也一眼,烏黑深邃的眼眸里有深深的不解和疑惑,但顯然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顧寰錯開眼，天界千萬年上位者的氣勢登時迸發出來,有如實質,逼得眾妖不敢靠近。

那妖王剛剛接位，也不過一萬年的修行,看到這般的顧寰，自知不敵,也沒有了一較高下的膽量,率領眾妖倉皇逃去。

顧寰看了一眼,沒有追上去。

懷裏的身軀溫熱。

“為什麼？”顧寰問道，為什麼要替他擋下妖王那一掌，且不說他能躲過，便是硬受了那一掌，以他的修為，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可是她的道行也不過幾千年而已。

法術低微，草木類妖修更是實力弱小。顧寰不懂她這是為何。

顧念也此刻面前已經混沌起來，看不清顧寰的面容，仍舊費盡最後一點力氣揪住顧寰的前襟，語氣虛弱無力，面上卻帶着慘淡的笑，輕聲道：“我知道是我自不量力了，但唯有這樣，上仙才會於這千年，哪怕百年間，記得......”

顧念也撇頭吐了口血，暈了過去，纖白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

唯有這樣，你才會記得有這樣一個小妖，曾這般在意你。

顧寰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不自覺地收緊了懷抱，眨眼之間，瞬息萬變，地上相擁的二人已經不見蹤影，只留下荒亂的樹林，枯葉上有滴落的暗紅色的印記，不仔細看，難以察覺。

天界南門重兵把守，見到顧寰歸來並且臂彎中抱着一名女子，定睛一看確實一株桃花妖，守衛暗自手下心中的詫異，恭敬地道了一聲“將軍，”撤去了防衛，躬身迎請。

似是想到了什麼，顧寰淡淡點頭，將身要回頭看看下界凡間是何模樣，卻見懷裏的身軀痛苦難耐地輕吟出聲。

收了一閃而過的念頭，腳步不停地往自己的仙府走去，向身旁早已前來守候的仙童吩咐：“去請葯君。”

“你家上仙怎的了，多長時間沒受過傷我都記不清了，”葯君聽聞仙童來請，放下手頭的醫術忙着起身往那邊趕。

“並非我家上仙受了傷，是上仙帶回來的一位下界的姑娘受了傷，昏迷不醒呢！”仙童走在葯君身後，忙不迭地解釋道。他自然看出來那姑娘是妖，但並不清楚她與蒼際上仙的關係，故而並沒有多說。

葯君壓下滿腹疑惑，朝屋內走去。

葯君將顧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將目光投向床上平躺着的顧念也，一眼便看出她內膽受損之嚴重。

“如何？”顧寰已在此坐了許久不曾喝過一口水，聲音有些乾澀。

“性命可保，”葯君憑空捏出一粒仙丹，隔空注入顧念也的身體內，那淡淡地金光隨之送去她的身體內消失不見。

“只是這幾千年的修為，可惜了，”葯君嘆道，於他們仙家而言，幾千年不過一眨眼的時光，但對於妖來說，尤其是草木類弱勢，幾千年不可謂不長。

顧寰皺了皺眉，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卻沒有多說，只是問道：“何時能醒？”

他有話要問她。

“不日便能下地，”葯君顯然對自己的醫術極為自信。

“下界這些時日，可還好？”兩人走出了房間，葯君看着顧寰依舊清冷的眉目忍不住問道。

“尚可，”顧寰看了一眼蒼穹殿，自己私自下界並沒有可以隱瞞誰，天帝念在自己對天界的過往戰功上也會睜隻眼閉隻眼。

“尋到蝶月了，她快要成親了，”葯君沒有問，顧寰已經說出了口，面色淡淡，倒讓葯君生不出其他想法。

“那屋裏的小妖？”葯君可不認為顧寰會罔顧天規帶回來一個下界小妖。

“她救了我，身受重傷，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顧寰一五一十地說道，卻聽得葯君嗤笑出聲。

“橫騁三界的蒼際上仙會需要一個道行千年的小妖搭救？”葯君不待顧寰解釋，饒有興味地自言自語：“我倒是想知道這些時日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可惜的是顧寰並沒有滿足他的好奇心，葯君也不惱，他是知顧寰的脾性的，交代了幾句關於顧念也的傷勢便悠悠離去了。

天界不分晝夜，因此顧念也醒來的時候外面仍是平和的日光，讓她分不清此時此地。

倒是外面一直守着的幾個仙婢聽到了裏面的動靜立馬推門走了進來，見到顧念也醒了也是鬆了口氣。

“姑娘醒了可有什麼不適？”其中一個仙婢走上前來輕聲問道，一邊給另一個同伴使眼色，讓她去回稟上仙。

“我無事，這是何處？”問着房間內瀰漫的充足的仙氣，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但還是問出了口。

“此處是倉際上仙的仙府，姑娘是上仙帶回來的客人，現在姑娘醒了過來上仙想必也很高興呢，”那仙婢倒是會說話。

顧寰聽到仙婢的稟報放下手中處理的事務，走了進來就看到床上坐着的獃獃坐着的顧念也，大大的眼睛像墨色的玉，裏面有茫然和......害怕。

顧寰有些想笑，生死關頭那麼決絕的小妖竟然還會因為陌生的環境感到害怕。

顧寰一隻腳踏了進去，顧念也就看到了，轉過頭一雙墨黑色的眼珠猶如寶石般炯亮。

“上仙！”虛弱的聲音里是止不住的依賴和欣喜，不加遮掩，旁邊的仙婢低着頭。

“你們都退下吧，”顧寰看了眼屋內的幾個仙婢，說道。幾人低着頭恭敬地退了出去，沒有任何聲響。

顧寰走近了床邊，那床上的姑娘倒沒有剛剛的欣喜和依賴，靈動的眸子裏染上了幾分不安，弱弱地喊了句：“上仙。”

顧寰沒有說話，只從寬袖中伸出一隻手探向顧念也的額頭，靠得很近卻沒有貼上去，卻讓顧念也感覺額頭痒痒的。

收回手，顧寰仍舊面色無常，心內卻知道葯君說的不錯，內丹損毀得差不多了，一身修為也差不多耗盡了。

為了救他，為什麼。

“為什麼？”總是顧寰再冷清，面對為自己搭上了所有修為的小妖也難以板起面孔，壓制不住內心的起伏問出了聲。

顧念也的面容也沉寂下來。

“我知道，上仙根本不需要我去救，可是唯有我拚死一搏，上仙才有可能多看我一眼，”說著笑了一聲，忍住了眼眶快要滑落的淚，高興地道：

“如果不這樣，上仙怎麼會帶我一介小妖來天界呢，說起來這還是我的造化呢！”

顧寰聽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心底那點本來呼之欲出的什麼也被壓下，拂袖便要離開，卻聽見身後的姑娘趴在床邊。

“上仙當真忘了千年前對我的救命之恩了嗎？”

饒是顧寰沒有回頭，仍能感受到背後灼灼的目光。

顧寰頓下了腳步，身後的女子卻已經絮絮叨叨地說出口。

“千年前，古城森林，上仙您救過一個顯現喪命於野獸腳下的小妖，當時不過稚齡，怕是上仙已經不記得了，那便是我，”顧念也低聲說道，話里的落寞顯而易見。

顧寰卻毫無印象。

這萬年間確實去過幾次古城森林，她口中所說的確實他不曾記得的，這些小事他向來不會放在心上。

“也是，上仙施恩於我，這樣的微不足道的小妖，怕是您從來沒有記住過吧，”顧念也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

顧寰眉頭跳了一下，有些不滿她的話，卻不知這不滿從何而來，更是不喜她的語氣。

理不斷，索性不去想，顧寰感受到了除了蝶月以來的第二次困惑。

“我感到顧寰的波動了，”系統說道，雖然收回了好感提示，但是這點提示它還是不會吝嗇的。

“是嗎，”顧念也拉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喃喃地問道。

她想念顧寰了。

“他們是一個人的，對吧，”顧念也閉上眼睛問道。

可能是因為受傷的緣故，格外脆弱，腦中不斷閃現着發生的所有，顧寰，顧寰，纏繞了幾生幾世的人，割不斷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