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使臣之死,共同進退
清離帶着司直林州和斷丞朱璧來到了京兆府,之所以帶寫這二人,是因為這二人皆是沉默寡言,能幹實事之人,辦如此重要的案子,最忌諱多話之人。
清離在這京城也算得一號傳奇人物,少年得志,以狀元的身份做了監軍,在前線屢建奇功,早已成了許多年輕人追捧的對象。京兆府官衙的人也有極多認得出他的。
一見着清離來了,京兆府官衙的捕快張河便迎了上來,滿臉興奮,這可是這一年來被傳的好似神靈的言大人,“言大人?您來此處可是有何事?先裏頭去吧,外頭風大。”
“嗯,確乎是有事,帶我去見京兆府尹大人即可。”清離沖張河笑了笑,對他便是善意的人,他也從來願意回報善意。
“好嘞,那幾位大人裏邊兒請,我這就帶你們過去。”張河說著便憨憨地笑着引了三人進府。
京兆府衙氣勢恢宏,簡潔大氣,穿過前院,便到了官吏辦公之處。
“李司戶,大理寺的大人來了,說是找咱們府尹大人。”張河揚聲衝著一個捧着幾本書,帶着濃厚書卷氣的年輕人喊道。
那人回頭,竟也是個俊雅的儒生,見了清離,愣了一下,便明白了,笑道,“我這就帶幾位去找府尹大人。”
四人同行,那司戶名叫李雁酈,交談之餘,才知道,此人竟也是和清離同屆考生,御賜進士,分派到這京兆府做司戶。
“去年一路見證言大人三元及第,再到赴邊建功,如今凱旋歸來,加官進爵,真是可喜可賀。”李雁酈笑道,“言大人可是吾輩之楷模啊。”
“不敢當,李大人過獎了。”清離笑着推諉道。
“這就是府尹大人的書房,慕親王也在裏頭。”李雁酈將幾人帶到一處書房,停了下來,敲了敲門,“大人,大理寺言大人來訪。”
“快請言大人進!”
府尹的聲音傳來。
“言大人,您先請進吧,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李雁酈笑道。
“李大人慢走。”清離微笑回道,推開了門,帶着林州,朱璧二人走了進去。
京兆府尹葉嵐一見清離,便站了起來,兩人同為正四品官,自然不用行禮,葉嵐只是笑眯眯地客氣道,“言大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一表人才,年少有為。”
“葉大人過獎了。”清離客氣地回道,“葉大人才是值得稱頌的好官呢。”
“慕親王。”清離轉過去對雲起打了個招呼。
“嗯。”雲起淡淡地應了,語氣溫和“清離,先坐吧。”
“是是是,言大人先坐下,咱們再來談這個案子。”葉嵐招呼道。
“多謝王爺,葉大人。”清離便也坐下了。
又傳了侍女上茶,談話才正式開始。
“就來說說這使臣被殺案吧。”葉嵐首先開口。
“今日清晨,侍女葵心照着往常同樣的時間,去敲了羌越使臣元吉的房門,卻沒有得到回應,那葵心在門外喚了良久,裏頭始終沒動靜,葵心覺得不對勁,元吉向來起得早,便推開門走了進去,卻看見元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被子緊緊地蓋到了下頜。”
葉嵐頓了頓,才繼續道,“葵心見元吉面色慘白,覺得不對勁,便伸手推了推元吉,誰成想,她剛伸手那麼輕輕一碰,元吉的頭便一骨碌滾了下來,枕頭上,被窩裏全是血。”
“小姑娘嚇得跌坐在地上大叫,引來了侍衛,幸虧今日值班的侍衛統領是個機靈的,馬上便上報了,還封鎖了驛館,連個蒼蠅也沒讓飛出去。”
“那是怎麼和慕親王扯到一塊兒去的呢?”清離看了一眼雲起,問道,他比較在意這一點。
雲起端起茶杯,幾不可察地彎了彎唇角。
“這個,”葉嵐看了看雲起,說道,“方才請慕親王來正是為了此事,皇上剛一下令,在下便帶着京兆府的人去了現場,那裏早已被封鎖,自葵心出來之後,就在沒人進去過,裏面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乾乾淨淨,然而,手下的人卻在床底下,發現了這個。”
葉嵐伸出手,一枚玉牌垂了下來。
清離一愣,“這不可能!”那玉牌赫然便是雲起的玉牌,雲起救駕那一年,皇上親贈,天下獨此一塊。
“並且,這是真品。”葉嵐看了看雲起。直覺上,他並不相信楚雲起會做出這種事,也覺得他沒必要會做出這種事,剛剛得勝歸來,便封了親王,與言相嫡子關係極好,以後問鼎大位也不是沒可能,何必在這剛剛得勢的節骨眼上做出這種事。然而,證據卻僅僅指向了他,更何況,楚雲起武功極高,一招殺死元吉,讓他無力反抗也不是不可能。
“怎麼可能呢?雲起為什麼要這麼做?”清離皺眉頭,“正是因為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雲起,才恰恰說明雲起是被栽贓,
正是因為慕親王如今春風得意,才會有人陷害啊。”
葉嵐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奈何,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京兆尹,這事沒有證據,他若是深究起來,後果絕對不是他
能承受的。
“清離,冷靜一點。”雲起輕聲說道,眼裏卻是止不住的笑意,他的阿離,果真是極其在意他的。
清離定了定心神,果然,只要一旦涉及到對雲起不利的事情,他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那麼,葉大人這段時間打算如何安置慕親王呢。”清離勉強笑了笑。
“這,依在下的意思,慕親王這些日子最好不要出王府,以免被他人惡意中傷。”葉嵐有些遲疑,畢竟事實還未查明,這樣限制一個王爺的行動,萬一將來證實與慕親王無關,對自己的仕途也不利,“出門的話最好是由大理寺或者京兆府的人跟着。”
“您看這樣可好,慕親王不嫌棄得話,不如這些日子就住到我丞相府來,如此,便不會引來詬病吧,還是說,大人信不過我父親?”清離盯着葉嵐地眼睛,這樣是最妥帖的,可以藉著父親的影響,避免有人再誣陷雲起。
“這,只要慕親王答應,在下有何意見。”葉嵐訕訕地笑道,笑話,連皇上都信得過丞相大人,他哪裏敢說信不過。
“如此甚好,”清離轉過去問雲起,“慕親王,您覺得呢。”
“本王並無異議。”雲起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茶杯,露出一抹笑意。
“那此事就說定了,慕親王今晚便搬過來吧。”清離終於露出一抹笑意,對着楚雲起說道。
“好了,葉大人,清離就先告辭了,我得去驛館看看。”清離說罷,轉向雲起,“慕親王可願陪同?”
雲起站了起來,淺淺笑道,“不勝榮幸。”
“你二人先行回去,向張大人彙報一下情況。”清離轉身對林州和朱璧二人說道。
“是。”二人應道,他們雖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卻也可從三人對話中捕捉重要信息,將其系統化上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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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走在路上,清離扭過頭去,“雲起,那玉牌……”
“那玉佩我並未留意,自父皇賜予我之後,我便擱置在書房,也是今日,我才知道那玉牌不見了。”雲起淡淡地答道。
“你可真是。別人都那樣在意的東西,你到好,隨手一扔那麼多年。”清離失笑。
“你難道不是一樣嗎?”雲起認真地看着清離,眼裏閃着光芒,“當初聽說嘉峪關失守,便立即請命赴邊,明明可以在京城坐擁榮華富貴,你還不是一樣不在意那些。”
“這能一樣嗎?”清離有些臉紅,“你這是純粹不在意,我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雲起追問
。
“因為,你比那些,要重要得多。”清離也看着雲起的眼睛,“你比那些都重要。”我不過是兩相比較,取其輕罷了。
“走吧,快點去驛館吧,等會兒天都黑了。”清離催促道,便抬腳率先朝前走去。
雲起看着清離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溫柔而滿足。
清離走在前面,匆忙朝驛館趕去,不僅僅是因為剛才的話讓他有些羞澀,更是因為,雲起這案子,真的等不起。
真是有人要害雲起,那是防不住的,若不出所料,明日清晨,便會傳出使臣慘死在驛館的消息,老百姓記着雲起打敗羌越,歸還他們安定和平,暫時一定是不會相信是雲起殺了使臣。
然而,羌越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然會趁機向大楚施壓,不論兇手是不是雲起,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可以就可以趁機壓制大楚這一猛將,最起碼可以藉著道義的由頭,對雲起口誅筆伐,朝廷迫於壓力,或許會對雲起不利。
更何況,兩國若是要交戰,雲起作為源頭,百姓定然會怪到他頭上。
人不就是這樣嗎,當他給百姓到來和平,百姓會尊敬他如神明,而如果他帶來了戰爭,讓百姓流離失所,天下人都會將他唾棄,老百姓只在乎是不是會有和平,而為了這和平,犧牲了誰,犧牲了多少人,他們是不會在意的。
清離心一冷,果真是世態炎涼。
然而,也總會有人對另一個人傾心相待,不是嗎?
清離轉頭看着雲起,你已經被犧牲過一次了,這一次,我們一起反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