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怨氣纏身(62)
“曉漫,嗨,醒醒……”
朦朧之中,夏曉漫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着自己,微微睜眼,不由得嚇了一跳,對方卻很快將食指置於唇上,示意她噤聲。
眼前這人,竟然是蔣凱!
夏曉漫本能地往火堆另側瞧去,蔣凱的身體還躺在石上,眼前這人,準確而言是她一直在找的蔣凱的魂魄。
“蔣、蔣凱,你這段時間都去哪了啊?”她眼眶中不禁有些濕潤,此時此刻此地,蔣凱忽然的出現,令她緊繃著的神經鬆懈了下來。
蔣凱微笑,臉上是那份久違的爽朗,但很快又表情嚴肅,望了一眼謝亦揚住着的軀體,低聲說道:“以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以前的事情?”
“就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夏曉漫不解,蔣凱望着她一臉茫然的模樣,又繼續說道:“那間解剖室里我看到了一些景象,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整個人就昏過去啦,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很輕,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發現我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夏曉漫有些怔然,那天蔣凱從那女學生屍體旁起身時就像變了個人,難道從那刻起他已不是他?不禁追問:“你看到了什麼景象?”
“看到了一些不知道是誰的記憶。”
“記憶?”
“嗯,有個女生被摁在一塊桌板上,周圍是男人的笑聲,她的眼神中全是驚恐、無助以及怨恨,甚至我從她的眼眸里,看見了我自己的倒影……”
蔣凱說到這裏,臉上不知不覺變得有些難看,繼續說道:“我原本想要幫她來的。”
夏曉漫追問:“然後呢。”
蔣凱像是在自言自語,“可我幫不了,我才發現我就是那個男人。”
夏曉漫不由得一怔,顯然有些嚇到,停頓了半晌,才忐忑問道:“那女生就是那天解剖室里死的那個人?”
“不……”
蔣凱搖頭,張開嘴巴,想要接著說下去,但望向她那雙眼睛時,又停了下來。
夏曉漫不經意間瞧見,原來鬼魂張開嘴后,可以從口腔中看到後邊的世界……渾身不由得一陣痙攣。
“那女生是你,就連神情也都一模一樣。”
蔣凱忽然說道,一字一句,穩穩妥妥地從夏曉漫的耳邊滲入她大腦之中。
“一模一樣”這個詞,頓時如同一劑過量的麻藥,讓她心臟一陣陣地抽搐起來。
蔣凱這時又說道:“如果不是過去,我怕這會成為將來……”
“將來?”
夏曉漫猛地一驚,難以置信,搖頭笑着,但那笑比哭還難看:“怎麼可能呢,你不會害我的,我也不會淪落到那種境地的。”
蔣凱沉默,沒有說話,在他回頭望向自己的身體時,夏曉漫也幾乎同時瞧了過去。
難道蔣凱看見的他並非是自己,而是充滿了謝亦揚意識的蔣凱身體?
夏曉漫又低下腦袋,使勁搖着,這一切太荒唐了。
就在她再次抬頭時,猛然發現自己跟前站着兩個蔣凱,他們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詭笑着,目光陰森而貪婪。
就在兩個蔣凱同時抬手抓住自己雙肩時,夏曉漫壓抑已久的恐懼終於爆發,大喊出了一聲“不”后,忽然蹦了起來,往周圍一瞧,篝火依舊,謝亦揚還躺在火堆的另側。
原來剛才那些全是夢境而已。
但真的只是夢境?
夏曉漫不禁有些狐疑,不安仍舊縈繞在心頭。
“做噩夢了?”
謝亦揚被夏曉漫的舉動驚醒,坐了起來。
“還好。”
夏曉漫望着謝亦揚,心有餘悸。
“我們回去吧,我不想留在這荒郊里過夜了。”
夏曉漫抱着雙臂望着謝亦揚,火焰在他雙眸中跳躍着,閃動出明明是焰火之色卻比冰還冷的寒光。
她越想越覺得蹊蹺,既然兩人已經擺脫警方的糾纏,為何還要留在這山林中?想到謝亦揚萬一真是居心叵測,不由得心臟又是一陣狂跳。
她曾經是那麼想念他、迫切見他、恨不得能一直一直陪伴一起的他,突然間莫名其妙地有些抵觸起來。
夏曉漫覺得自己可能瘋了,不瘋又怎麼會這樣子?
謝亦揚起身,夏曉漫本能叫道:“幹嘛!”
謝亦揚面露疑惑,沒再上前,從身上脫下外套遞了過去,微笑道:“給,夜裏霧氣重,別著涼咯。”
他的語氣是如此輕鬆隨意,聲線還是如此熟悉親切。
夏曉漫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輕輕搖了搖頭,她再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因為害怕哪天真相會和眼前這一切有着天壤之別的反差。
曾經在床頭陪着自己度過那精神病院裏每個孤獨之夜的人,一個讓自己看到、就感到滿滿安全感的人,此刻面對着竟然會莫名其妙感到恐慌和害怕。
夏曉漫忍不住呵出了一口氣,白霧從她唇齒間呼出,眼淚已經忍不住從眼角滲了出來。
這簡直是對她當時怦然心動最大的諷刺。
就在她抬手準備抹去淚痕的一瞬間,忽然看見頭頂的樹梢上有着一張人臉,不禁嚇得花容失色,那人臉就像是嵌在樹皮里似的,雙眼正得意地盯着自己!
夏曉漫雙腿已然癱軟,還沒倒下時,身體已經被人抱住。
謝亦揚看着懷裏的她,又順着她視線所指向樹梢望去,上面除了樹葉還是樹葉,不禁好奇道:“你看到什麼啦?”
夏曉漫已經無力推開謝亦揚,定了定神再瞧回樹梢,那張人臉已經不見,怔然片刻,再也抵不住噎在胸口的那份壓抑,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謝亦揚微微一怔,他從來沒見過夏曉漫這樣哭過。
夏曉漫也沒見過自己這樣哭過。
林薔薔死的時候;
范虹死的時候;
甚至初中那年,得知母親患癌病逝的時候……
雖然一直活在單親家庭里,但從小凡事都好強的自己,從來不曾失去過希望,如今此時此刻、此地,她絕望了。
她不知道究竟是得罪了誰,誰要如此戲弄她,整她,甚至害她。
她想憤怒,但絕望到連憤怒的氣力都沒有,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