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白蕖
不知道哪位犀利的名人曾經說過,懷才就跟懷孕似的,時間一長是藏不住的。這句話實在是厲害,既抨擊了那些自詡有才的酸腐之人,又勉力了大家極盡所能的展現才華,好跟孕婦似的,讓人一下子就能瞧出來。而對於白蕖來說,才華藏不住,孕肚更是藏不住。
即使主管作為遲鈍的男人,他也不可能對白蕖那一點點大起來的肚子視而不見。被欺騙和捉弄的感覺讓他十分憋悶,一場面試百里挑一,最後居然選中了一個孕婦,而這孕婦還不是善茬,不過短短倆月就征服了台里的同事以及當初“走眼”的他。
“你說說,對上級最重要的是什麼?”主管拍桌,怒視白蕖。
“誠信?”白蕖站在那裏,愧疚難當,努力降低自己的姿態。
“明知故犯!”
“可那是你還不是我的上級,況且我準備說的......”
“準備?這都兩個月了,你準備到哪裏去了?準備讓我批條子休產假的時候再說嗎!”主管把桌子拍得啪啪啪響。
白蕖縮着腦袋,不敢強辯。
主管看她低着頭像是在懊惱的樣子,到不好嚴厲批評她了,特別是她還是一個孕婦。
“你去寫份兒檢查來。”主管揮手。
這就完了?
白蕖抬頭看她,主管怒視:“怎麼?檢查都不寫就想過了嗎?”
“我寫我寫,您先消消氣。”
“一千字,少一個標點都不行。”
白蕖點頭,“我一定好好寫,積極認錯。”
“出去吧。”看着她,他腦仁泛疼。
白蕖卻很慶幸,不過是一千字的檢查而已,能收穫到這麼一份兒工作對她來說寫一萬字的檢查又有什麼關係呢?還是崔助理說的好,主管刀子嘴豆腐心,對她們這些下屬雖然嚴厲但卻寬厚,白蕖慶幸自己兩次都好運,能碰到這樣的上級。
“我說沒問題吧。”崔助理笑着走過來。
白蕖咬着筆頭,說:“主管讓我寫檢查,他喜歡什麼文風的你知不知道?”
“什麼文風?”
“嚴肅的?活潑的?詼諧的?需不需要中間穿插典故發人深省呢?”白蕖思考。
崔助理汗了一下,說:“你只要誠心實意的認錯就好了,不必拼文采。”
“不不不,這是一次拉好感值的機會,我一定要展現出我文科生的風采。”白蕖搖了搖手指說。
崔助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有這份兒閑心就多琢磨一下怎麼寫稿子。”
“我不是編輯,不用會這個吧?”
“如果你能寫好稿子,那才叫拉好感值呢,主管喜歡複合型人才。”崔助理一笑,起身離開。
複合型人才?不是很難吧......
盛子芙帶着人給白蕖送吃的來,她坐在三樓的咖啡廳里,周圍人的目光機會都黏在她的身上。
“盛姨,您等很久了吧?”白蕖步履匆匆的走來。
“你慢點兒,我等一下沒關係的。”盛子芙起身攙扶她,卻發現她靈敏矯捷,一點兒不像待產的孕婦。
“您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來啦?”白蕖笑着坐下。
“喏,都是你愛吃的。”盛子芙指了指桌子上的保溫盒,一一打開,每樣都是白蕖的最愛。
“您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的?”白蕖驚喜的捧着盒子,一股茯苓雞湯的味兒飄了出來。
“我問小毅的。”盛子芙笑着說。
白蕖挑眉,“他知道?”
“知道啊。”
“是嗎?”
“好吧,我打電話問你媽媽的。”盛子芙老實承認。
霍毅的確不像是精細到這種地步的人,她說著自己都覺得彆扭。
“你懷着孕還要工作,太辛苦了。”盛子芙說。
“不辛苦,我挺開心的。”白蕖便喝湯邊說,“要我待在家裏等着孩子出生我才難過呢,像現在這樣剛好,一份兒喜歡的工作一個喜歡的人,多好啊。”
“你跟以前不一樣了。”盛子芙盯着她,笑着說。
“我長大了嘛。”
盛子芙搖頭,說:“以前你在我心目中就是芭比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在那些小子的身後,最關係的就是好看的裙子和鞋子。現在的話,更像是Wonderwoman。”
白蕖笑得不行,“您這讚賞也太高了吧。”
“不高啊。”盛子芙一笑,說,“其實你選擇哪種生活方式我都挺喜歡你的,畢竟又善良又漂亮的女孩子誰都喜歡。但看你現在這樣,我倒是更放心你和霍毅了。”
“這麼說,您以前還擔心我們呀?”白蕖試探的問。
“是啊。”盛子芙為人直白,點頭承認。
白蕖撐着腦袋,撅嘴,“您肯定覺得我配不上霍毅。”
“沒有。”盛子芙笑着搖頭,說,“就是覺得不配,兩條路上的人,走不到一塊兒去。”
白蕖加了一筷子的芹菜塞在嘴裏,細嚼慢咽,“您給我面子才這樣說的,其實我自己也知道,以前那個白蕖配不上霍毅。”
小公主一樣的人,又矯情又任性,偏偏又沒有驕縱的資本,怎麼會配得上?
霍毅是什麼樣的人,白蕖不用為他定義,以前的她世界太小,裝他根本不夠格。雖然現在也不夠,但在人格上,他們總算平等了。
以前那個好逸惡勞坐享其成的她,的確令人不恥,但更不恥的是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自己的人生,這才是最大的bug,修復不了,只好推翻重來。
“以後生了孩子讓我幫你們帶好不好?”盛子芙笑着說。
白蕖陷入思考裏面一時沒有回神,“什麼?”
“霍剛霍柔都太沒用了,還是小毅好,終於有機會讓我可以過一次奶奶癮了。”盛子芙期待的握着手。
過癮......她是不是對照顧孩子有什麼誤會?
“我媽就是一時興起,不用當真。”晚上霍毅聽完白蕖的轉述,莞爾一笑,沒有放在心上。
“可我看盛姨興緻很高啊。”白蕖坐在床上,憂心忡忡。
不是她不放心盛姨帶孩子,而是她根本就不會帶孩子。她雖然生了三個孩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但......在教孩子上面,她還真沒有什麼功勞。
唯一帶過霍毅去了一次遊樂園,還母子倆一起被綁匪綁了,這種戰績,實在不好說出來打擊她的信心。
“有我在呢,別擔心。”霍毅彎腰親了一口她的臉頰。
“可她說要搬來和我們一起住。”白蕖仰頭看他。
霍毅挑眉,“她親口說的?”
“嗯。”
霍毅一頓,起身拿起手機,“我去打個電話。”
不是他沒有孝心,而是他媽比孕婦本人更難照顧。總而言之,除了添亂沒有第二項本領的盛子芙女士,絕對不能住進來。
白蕖倒在床上,胸悶。
遇到一個熱情的婆婆,如何是好啊。
婆婆?哪裏不對的樣子?
艹,他還沒有求婚成功為什麼她已經開始自我代入了?
“唔......”白蕖捂着肚子,彎腰。
“怎麼了?”霍毅打完電話進來,看着她一臉痛苦的樣子,“哪裏難受?”
“他又踢我。”白蕖調整了一下呼吸,說道。
霍毅伸手覆上她的肚子,輕輕拍了一下,“乖,該睡覺了。”
“現在才九點。”白蕖說。
“沒有說你。”
“哦。”
“喝水嗎?”霍毅問。
白蕖不吭聲,霍毅摸摸她的腦袋,“傻了?我在問你喝不喝水。”
“現在是在跟我說?”
霍毅嘆氣,戳了戳她的額頭,“看來你也該睡覺了,這裏都不轉了。”
白蕖拿下他的手指咬了一口,滑進被窩裏,揪着被子盯着他。
霍毅關燈,留了牆角的落地燈給她。
“你又要出去嗎?”白蕖抬起頭問他。
“嗯,你乖乖睡,我一會兒就回來了。”霍毅拿起身邊的外套,彎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白蕖看着他,目光幽深,“早點回來。”
“知道了。”
他一笑,月光都黯淡了。
白蕖聽着關門聲響,翻了個身,難以入眠。
......
盛千媚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聽孕婦嘮叨,她說:“他有分寸,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感情不是你家顧醫生哦。”白蕖坐在沙發上翻了個白眼。
“顧醫生也有碰到醫鬧的時候啊,也挺危險的。”盛千媚說。
“醫鬧?他治死人了?”
“什麼叫治死人了,搶救無效,這怪得了誰。”盛千媚一邊批文件一邊說,“現在那些醫鬧也是豬油蒙了心了,得罪醫生把全世界的醫院都逼入絕境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白蕖說:“那些人又不是吃了長命草的,我就不信他們生病不去找醫生。”
“現在網絡多發達呀,我看他們也不用醫生了,直接百度出結果,自己給自己治,治死了算自己的。”盛千媚說。
白蕖笑着點頭,“我看網絡上有人建議把醫學納入義務教育,這個好,反正都喜歡打醫生砍醫生,到時候我看他們會不會砍死自己。”
“對啊,前幾天還有人拿着百度出來的治療方案去找謙然,非要他給解釋。”盛千媚說起來哭笑不得,“我真是不明白了,網絡上那群人說的話也有人如奉綸音,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白蕖哂笑,“最可怕的不是傷害醫生,而是傷害醫生的家人。前幾天網絡上的視頻你看到了吧,就是因為醫生不給他報銷,患者就尾隨醫生的孩子上了公交車,捅了孩子好幾刀,聽着孩子的慘叫讓我在手機這邊都發麻。”
盛千媚無語,她作為醫生的半個家屬,比常人更能感同身受。
白蕖搖頭:“這些都是一群什麼人,我真的不明白,簡直比恐怖分子還可怕。”
“算了,不說這些傷感的話題了,說得我鬼冒火。”盛千媚擺手,無法想像自己的孩子遭此厄運她會如何面對。
白蕖也很難過,她一直很喜歡孩子。一個人如果犯了再大的錯都能被原諒的話,那唯一不能被原諒的就是傷害下一代。
將屠刀揮向孩子的人,她想不到那顆心有多麼的骯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