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變種人襲擊皇家遊樂園的新聞就像一場席捲而來的風暴，以曼哈頓為圓心迅速向外擴散，成功登陸各大報紙，雜誌，新聞頭條，甚至在時間發生后的短短兩小時裏，各州政府門前就不約而同迎來了一場群眾游丨行示威靜坐。
一段視頻開始在網絡上瘋傳。
在被炸成廢墟的遊樂園門口，一個穿着寬鬆的米色上衣，皮膚蒼白的華裔青年站在中間，周圍的碎石鐵塊都漂浮在他身旁並圍繞這一個詭異的軌道緩緩轉動着，而他面前，無辜群眾浮在半空拚命掙扎，飄在半空的石頭和鋼鐵划傷了他們的皮膚，他們發出尖叫。
同樣發生在遊樂園的其他變種人襲擊視頻也一同被上傳上來，但無論哪一段，甚至神盾局對上甲蟲和尖叫女的那一段，點擊率都不到這個視頻的零頭。
他不像那些壞人那樣猙獰，甚至看起來還有些無辜，然而他現在頂着這樣的表情，做着跟那些人一樣的事。
“想做壞事就做，做了還要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他讓我覺得噁心。”
“看到刺蝟人我會遠離他，看到蜥蜴人我會報警，但看到他，我不知道，如果藏匿於我身邊的變種人都像他一樣，那麼我大概會在被他看着的同時被他殺死，而對此我毫無防備。”
“抱歉我沒有看到政府所謂的誠意，我只看到一張政府企圖拉攏變種人而用來犧牲普通人權益的虛偽面具。”
“我們應該繼續05年未竟的變種人註冊登記法案。”
“皇家遊樂園事件讓我們看到的是一旦人擁有了凌駕於法律之上的能力他會做什麼。對此我表示擔憂，因為托尼·斯塔克甚至掌握了全世界最頂尖的科學武器。”
坐在復仇者大廳一直陰沉着臉色翻閱評論，在翻到第三頁的時候忍不住開口的托尼·斯塔克道：“這什麼？我以為那些襲擊是邪惡之主做的，結果現在他們都在責備戴澤？什麼邏輯？還有這個，因為我掌握了全世界最頂尖的科學武器，我就要凌駕於法律之上了？”
他笑了一聲，猛地將手中的平板往地上一摔，平板瞬間碎成幾片，然後沒事人一樣地甩了甩胳膊，又恢復了他優雅端正的站姿，臉上帶着微笑說：“拜託了，他們懂什麼？”
史蒂夫頭疼道：“神盾局那裏什麼態度？”
娜塔莎捏了捏眉心：“局長試圖跟國防部溝通，但這改變不了他們即將重新確立變種人平權協議定義的想法，政府在兩個小時前出台了有關超能力者是否應該接受政府監管的民選投票。”
她向史蒂夫遞過去一份數據資料，上面是一萬多票的贊同票和四票反對票，出乎意料的是，尼克·弗瑞竟然投了反對票，並且選擇了公開自己的投票結果。
不用看都知道神盾局的公開表態讓公眾炸成了什麼樣子。
斯塔克露出一個從容的笑容：“模糊邪惡之主的所作所為然後混淆變種人和超能力者的概念，我覺得他們的目的已經非常明確了。”
他打了個響指，指了指電視上的新聞：“邪惡之主試圖分化普通人和變種人。”接着他又指向自己，“而政府想藉此把事情鬧大，好掌控我們。”
“想都不要想。”
“你冷靜點，托尼。”史蒂夫看了一眼頭頂，“現在只希望這件事不會對戴澤造成太大的影響。”
斯塔克嘖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史蒂夫：“你去哪？”
“我去看看那個教授有沒有鬱悶到企圖從樓頂跳下去。”
推開頂層房間的門，正午的陽光剛好，從落地窗曬進來，戴澤坐在躺椅上，撐着扶手的手腕處戴着一個金屬手環，皮膚在陽光下白得幾近透明。
他面前擺着一個平板，上面正播放着什麼。
“該死，誰給的他平板電腦？”
正在工作間監控發明反應的賈維斯抽空回了一句：“巴頓先生，Sir。”
斯塔克暗罵一聲：“那個白痴。”
他徑直走到戴澤面前，在他對面坐下，清了清嗓子然後道：“你知道的，在網上說話總不要錢，也不需要負責，都是腦子一熱敲敲鍵盤就發出去了，你看看就過了，沒必要放在心上——你在看什麼？”
戴澤似乎對斯塔克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接着迅速揚起一個淡笑，歪了歪平板，讓它足夠被兩個人看見。
平板上，一個滿臉雀斑的小男孩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的呼吸平緩，睡容安詳，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畫外傳來。
“謝謝神盾局，醫生說我的兒子已經脫離危險了，如果不是他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斯塔克皺眉：“這誰？”
戴澤揚了揚頭，眼底還有些小得意：“我救的小孩兒。”
“他就是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摘下手環的理由？”
“嗯。”
斯塔克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可她感謝的是神盾局。”
戴澤不以為然道：“難道你每救一個人都要昭告天下說‘嘿記住了你是我鋼鐵俠救的’嗎。”
斯塔克：“對啊。”
戴澤擺手：“那太奇怪了。”
斯塔克聳了聳肩：“默默無聞的做好事可不是我的風格。”
戴澤想到斯塔克在面對媒體時明明很想說卻要偏偏裝作我不想說但我不得不說的樣子說出“iamironman”這句話的場景，認同地點了點頭：“這是真的。”
在這位超級英雄的人生字典里，大概沒有也永遠不會有“低調”這個詞。
戴澤收回平板，笑着問道：“那麼大名鼎鼎的鋼鐵俠先生，你這個點出現在我的房間，是有什麼事情嗎？”
“哦。”斯塔克想起了他上來的正事，然而說起時他就像卡殼了一樣，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應該沒有在網上看到什麼，嗯，奇怪的，不太好的言論？”
戴澤想了一會，道：“如果你指的是那些說我是魔鬼，說我該死，我說該下地獄的言論的話——”說到這裏，廚房那裏傳來“叮”的一聲，戴澤驚喜道，“啊，我的小甜餅烤好了。”
然後這個年輕男人就在斯塔克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下鬆快地起身，從烤箱裏取出烤好的小甜餅倒在事先準備好的漂亮小食籃里，又現沖了一杯速溶咖啡，端過來擺在桌上，看着斯塔克做了個請的手勢。
斯塔克捏起其中一塊反覆看了看：“......小豬餅乾？”
戴澤愣了一下：“是鋼鐵俠餅乾。”
斯塔克用一臉戴澤很難找到形容詞的表情說：“你把我捏得像只豬？？”
戴澤連忙推了另一塊餅乾出來：“這是美隊餅乾。”
斯塔克這回心理平衡了，看了豬一樣的鋼鐵俠餅乾一會，有些嫌棄地把它放進嘴裏，下一刻一股濃郁的榛子香蔓延在口腔。
“喔，還不錯。”
戴澤笑道：“午茶時間。我烤了很多。”
斯塔克點了點頭，在捏起下一塊前，他狀似隨意地問：“你看了那些話，就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戴澤端咖啡的動作一頓：“我以為這件事已經揭過了。”
斯塔克往後一靠，雙手環胸做出一副聆聽者的姿態：“有些事情總要說出來的，你看着也不像是會找人傾訴，抱怨的人。”
戴澤看着他：“所以你自願當一個聽人倒苦水的垃圾桶嗎斯塔克先生？”
斯塔克打了個響指：“對，沒錯，看在你也姓卡博內的份兒上。”
說完四周就陷入寂靜，斯塔克盯着戴澤等他開口，而在戴澤開口之前，他似乎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兩人對視了一會，戴澤嘆了口氣：“我確實沒什麼想說的。”
斯塔克收起了他臉上隨意的表情，認真道：“得了吧戴澤，你幫了他們，他們卻排斥你，憎惡你，甚至用——那種眼神看你。”
就像在看一個，垃圾一樣。
戴澤平靜道：“當初你剛見到我的時候也是那麼看我的，你假扮德羅薩的時候。防毒面具可沒辦法遮住你的眼睛。”
斯塔克張了張嘴，有些乾癟地解釋：“......我那時候不了解你。”
戴澤笑道：“他們也不了解我。”
“所以我為什麼要為一群不了解我，僅僅只是懼怕未知能力的人感到難過？”
斯塔克沉默了很久，最後他挫敗地搓了搓臉：“我就說，安慰人這種工作不應該讓我來做。”
戴澤張開雙臂：“老兄，這裏沒有需要安慰的可憐呆，只有一個準備享受午茶時光的人。”
斯塔克站起身拍了拍他的小西裝：“好吧，那你繼續你的午茶，我繼續我的工作。”
說著他抓起外套出了門，等完全聽不見腳步聲后，戴澤坐在他的位子上，緩緩收起了那個維持到快要僵掉的笑容。
他扭頭看向窗外，廣場大熒幕準時準點地播報着午間新聞，他再次在那裏看到了漢考克的新聞。
傻大個超人這次救了一個火車來了還傻愣愣站在鐵軌上的小女孩兒，他將小女孩護在懷裏，體積龐大的火車直接撞到了他的背上，車頭陷進去一個人形，後面的車廂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個撞上來然後歪七扭八地倒下去。
畫面里，漢考克抱着小女孩從陷進去的車頭裏把自己拔丨出來，小女孩完好無傷，可惜有點被嚇傻了，哭着跑去找了她媽媽，也沒看漢考克一眼。後面傾倒的車廂里，乘客們狼狽地爬了出來，他們把漢考克團團圍住，開始指責他的不周到。
“你為什麼不把小女孩拎起來飛到天上而要選擇撞上火車？”
“見鬼，後車廂那個女人一定被這場災難嚇壞了，她還懷着孕呢！”
“你把這裏搞得一團糟漢考克。”
傻大個超人的身高優勢讓他站在人群里就像鶴立雞群，他環視了周圍一圈，然後雙腿用力一蹬，地上再次因為他巨大的衝力留下一個大坑，周圍塵土揚起，離他最近的那群人呸呸地吐着泥巴，嘴裏依舊在大罵著什麼。
“破壞王漢考克再拆一火車，拜託，為什麼哥譚市的超人就那麼迷人，我們的超人就這麼——嘖，他甚至不配被叫一個超人。那麼今天的午間新聞就到這裏，感謝您的收看。”
戴澤沉默着不知道說什麼。
以前他經常被漢考克的各種新聞逗笑，除了大庭廣眾下裸奔，有一次他拎起沙灘擱淺的鯨魚扔回大海，結果龐大的鯨魚準確地砸翻了海上的一艘游輪。他追捕搶劫犯，把搶劫犯連車一起插丨進了電視台的信號天線上當串串。
那時新聞記者會慷慨激憤地指責漢考克又給洛杉磯帶來了多少多少經濟損失，然後在新聞結尾時放上漢考克的蠢臉，好幾次戴澤因為他的新聞被逗得哭笑不得，但這一次，他笑不出來。
現在他無論回憶起哪一次，他都笑不出來。
這時，剛出去沒多久的斯塔克忽然又折了回來。
他撇到玄關處飄在半空的一隻拖鞋，皺了皺眉，然後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戴澤看了他一眼：“怎麼了？”
斯塔克從他的西裝褲兜里掏出一封小巧的信放在戴澤面前：“差點把重要的事給忘了。給你的。”
戴澤看着那封在收件人上用好看得花體字寫了“戴澤·卡博內”名字的信件，好奇地拆開，在看到落款是“查爾斯·澤維爾”的時候，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是——”
“錄取通知書。”斯塔克順手抓了一塊餅乾塞進嘴裏，口齒不清道，“你來這裏第一天我們就收到了，只是那時候你還在觀察期，我們不想再牽扯到變種人的勢力，那樣情況會很複雜。後來是因為復仇者聯盟招新，而我覺得你不錯，這個我原本打算晚一點再告訴你，因為你現在腦子裏還殘存着洗腦晶片，雖然不會對你的個人意識造成什麼影響，但總歸不是個好東西，我想等蜂巢研究出成功拔出晶片的方法我再向你發出邀請，不過就現在的情況看來，那一天還要無限延期。”
“現在，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情況不適合繼續呆在這裏，馬上美科院華科院和世界聯合科學研究小組就要派他們的談判大使過來了，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都覺得你應該去那裏避避難。況且你也確實需要學習一下怎麼控制你的異能。”
戴澤被這一長串的話弄的有些沒反應過來：“你是說，澤維爾青少年天才學院？”
“回答正確，不過沒有獎勵。”
斯塔克重新披上他的西裝外套，仔細交代道：“明天一早就出發，整理好你的東西，不過你也沒什麼要整理的。”
戴澤木訥地點了點頭，等斯塔克已經走出門了，他想忽然反應過來那樣問道：“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你打算讓我加入聯盟？”
斯塔克點頭道：“是的，你有什麼異議？如果你是說拒絕的話，不好意思我們並沒有給你這個選項。”
戴澤很難形容他現在的感覺，就像迷路的時候頭上忽然砸下一張地圖一樣，他有些難以置信，想要問更多的問題，然而等他回過身來，斯塔克早就不見了。
復仇者聯盟大廳，娜塔莎依舊坐在原來的位置，巴頓已經自我開導地跑到電腦前玩起了小蜜蜂，史蒂夫放下手中的報紙看像斯塔克：“安慰工作做得怎麼樣？”
斯塔克聳了聳肩：“怎麼樣，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娜塔莎插嘴道：“你終於把戴澤氣哭了？”
巴頓在一旁煞有介事地點頭：“嗨呀你真是太遜了斯塔克。”
史蒂夫難得地附和：“他一向不擅長這個，他只擅長安慰姑娘，而且安慰的方式還只有一個，那就是給她全紐約最棒的酒店地址。”
斯塔克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我明明什麼也還沒說。”
三名復仇者抬頭看他，然後又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
史蒂夫看着報紙：“這次事件雖然傷亡不重，但我們還是要好好做好戰後總結，吸取失敗教訓，然後——算了，不說這個。”
“你們中午想吃什麼，我去叫外賣。”
娜塔莎：“紅酒焗蝸牛。”
巴頓：“炸雞炸雞炸雞！”
史蒂夫：“猴。”
斯塔克：“......”
他覺得跟這群同事共事他有點累。
第二天清晨七點，戴澤被送上了前往威徹斯特的私家車。
他行李不多，整理了一晚上愣是一件沒整出來，還是細心的娜塔莎給他準備了一個塞滿日用品和換洗衣物的行李箱。而且出乎意料的，送行的時候四名復仇者全來了，其中甚至還包括了剛剛醒來的布魯斯·班納博士。
“你好。”
這個長相儒雅，連聲音都帶着一股溫柔的書卷氣的男人向坐在副駕上，車窗全部搖了下來的戴澤伸出手。
戴澤伸手跟他握了握：“你好，班納博士。”
“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我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我想我們會有很多共同語言。”
一旁的托尼·斯塔克撇了撇嘴：“是啊我們沒什麼共同語言。”
戴澤看了一眼站成一排像個wifi信號的復聯五人組，笑道：“會有機會的，博士。”
班納博士道：“當然，只要我不忽然變成，那個傢伙的話。”
史蒂夫遞了一個笨重的黑色小長方體過來，戴澤接過後研究了一會，然後很自然地翻開手機蓋，按下開機鍵，開機鈴聲響起，是一段調子有點老的歌。
“誰既強壯又勇敢，拯救美國於水火，誰願意與他一樣，加入我們的戰鬥——”
史蒂夫的表情瞬間就變了。他拉下臉來看着始作俑者：“斯塔克。”
托尼·斯塔克跟着旋律配合地扭了一下，然後在史蒂夫準備發飆前往前垮了一步，彎下腰趴在戴澤座位的車窗上打算教他如何使用這個造型看起來很古老但裏面所有功能都被他翻新加強了一遍的手機。
完事後斯塔克很認真地道：“這部手機現在很昂貴，你一定要收好。”
娜塔莎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這不是隊長昨天剛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嗎？”
“那不一樣。”斯塔克點開手機的通訊簿，“看，這裏有我們所有人的聯繫方式，重點是我的，你們知道我現在一個私人號碼已經被炒到多少錢了嗎？”
娜塔莎&史蒂夫翻了個白眼：“抱歉沒興趣。”
斯塔克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私家車引擎發動，戴澤朝他們揮了揮手，周圍景物緩緩倒退，他坐在副駕上，扭頭看着一直目送他到車拐彎后看不見人影的五個人，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坐在司機的車上，也這麼跟他爸媽揮手。
戴澤笑了笑，揮去腦子的胡思亂想。沿途路很長，他饒有興緻地擺弄着他的新手機，電話簿第一欄就是斯塔克公司的私人座機號。
001-212-999-9999。
......可以的，這很斯塔克。
澤維爾學院後山上種了一大片楓葉，這個季節又正好是它紅得最徹底的時候，充滿中歐世紀風格的古樸建築幾乎要融進漫山遍野的紅楓里，像一幅美到不真實的油畫。
庫爾特睡醒的時候，就看到窗前站着一個穿着白大褂人，他背對着這裏用力掀開厚重的窗帘，熟悉的一幕讓他眼睛瞬間睜大。
然而窗外並不是曾經震撼到他的炫麗冰川。
漢克·麥考伊轉過身來：“你醒了庫爾特，看，外面真漂亮。”
頭一次的，在面對別人友好的談話，尤其對方還是自己導師的時候，庫爾特露出了心不在焉的表情。
他訥訥地應了一聲：“嗯，是很漂亮啊。”
漢克推了推眼鏡，笑道：“今天有一個你的新室友來報道，因為整棟樓就剩你這一間還有位置，我就直接讓他住進來了，希望你不會介意？”
剛睡醒的庫爾特揉了揉眼睛：“當然不會。”
漢克笑着拍了拍他的頭，然後走出了房間。
庫爾特坐在床邊，盯着窗外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跑過去再次把窗帘拉上，等拉到嚴絲合縫看不見陽光后，他又有些沮喪地放下手。
他總是在幹些無聊的事情。
澤維爾學院最近正在進行新一輪的招生計劃，庫爾特剛來的時候這裏還只有幾個人，查爾斯教授，漢克教授，勉強算半個老師的阿歷克斯學長，還有就是琴，斯科特和沃倫，剛好他兩隻手就能數清，他一個人佔了一整層的宿舍樓，走廊空曠到他大半夜都不敢一個人上廁所。
但是現在，一整層樓都住滿了，連他也要有新的舍友。
窗戶在這時候被敲了一下，庫爾特不得不過去把窗帘再次拉開。窗外，沃倫張着他潔白的翅膀，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囂張。
“斯科特不在，你今天陪我練習。”
庫爾特下意識地晃了晃尾巴：“可是我今天有新舍友要來。”
沃倫皺了皺眉：“新舍友要來怎麼了，很影響你跟我對戰嗎？”
沃倫·華盛頓三世，一個擁有強大自愈能力和一對潔白翅膀，除了跟人對戰似乎沒有其他樂趣的奇怪變種人，至少庫爾特覺得他挺奇怪的。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看見沃倫的時候他坐在楓樹底下休息，金色的頭髮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看起來跟天使一模一樣，這也是為什麼庫爾特最開始會一直追着他跑的原因。
他是上帝的虔誠信徒。
然而在深入相處過後他失望地發現，沃倫只是空有一副天使的樣子，性格說不上多壞，但聖經里的天使絕對不是他這個樣子的，至少他們熱愛和平，才沒有那麼愛打架。
尤其還特別喜歡找他打架。
查爾斯教授把他們倆分在一個組，琴說他們簡直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奇怪的組合，一個有着“魔鬼”的別稱卻信仰上帝，一個有着天使的外貌打起架來卻像惡魔。
庫爾特站在窗前沉思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沒有關係，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什麼樣的變種人，好不好相處。”
沃倫扇了扇翅膀，問道：“那你覺得我好相處嗎？”
庫爾特這回回答得快了一點：“挺好的呀。”
沃倫於是很有自知之明地道：“那他對你來說一定也不難相處。好了別浪費時間，訓練室馬上就要開了。”
庫爾特有點沒辦法從這個邏輯里走出來，只能愣愣地回了一句：“好。”
等戴澤坐着他的私家車來到澤維爾學院，已經是好幾個小時后的事了。
他跟司機道謝后，站在這個異國氣息濃郁的巨大建筑前，右手扶着行李箱，看着周圍的景象忍不住發出一聲讚歎。
“很漂亮，不是嗎。”
門裏走出來一個金髮男人，他向戴澤伸出手：“阿歷克斯·薩默斯。”
戴澤友好地回握了一下：“戴澤·卡博內。”
阿歷克斯上下掃了戴澤一眼：“你比視頻上看起來要年輕得多。”
戴澤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后，垂下眼帘道：“是嗎。”
察覺到自己似乎提起了一個對方並不那麼喜歡的話題，一向不擅長搭訕的阿歷克斯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不是，我是說，你那個樣子看起來酷極了。能控制重力的變種人，那能力可真棒，只是你沒掌握好控制它的方法，這並不難。”
“所以我來了這裏，儘管過程有些突然。”戴澤勾了勾嘴角，笑道，“不帶我進去看看嗎？我對我未來的學院生活還挺好奇的。”
阿歷克斯一拍腦門：“噢，瞧我。”
他自然地接過戴澤手上的行李箱往前走，時不時還扭頭過來看戴澤一眼，似乎在確認他有沒有跟上。
“這裏是大家進行戶外運動的地方，下課後他們也很喜歡聚在這裏，嘿，斯科特你又逃課！”
坐在榕樹下看着漫畫雜誌的斯科特一個激靈蹦起來，在看到不遠處領着一個年輕男人往宿舍方向走的他哥哥，連忙舉起手：“我沒逃課！”
阿歷克斯：“你放屁你今天明明滿課。”
斯科特難以置信道：“你竟然還偷看我的課表！”
阿歷克斯理所當然道：“我是你哥哥啊。”
斯科特撇了撇嘴：“你真煩。”
說著他還是聽話地提起書包，有些懊惱地往教學樓走。
阿歷克斯扭頭，對上戴澤打趣的目光，有些尷尬地聳了聳肩：“呃，那個是我弟弟斯科特，調皮又難管，典型的叛逆期青少年。”
戴澤笑道：“不會，他看起來很聽你的話。”
剛說完這句話，戴澤就看到在面對着他的阿歷克斯身後，斯科特偷偷貓着腰往外跑，回頭得意地沖哥哥的背影做鬼臉的時候發現戴澤正看着他，他二次逃課的計劃被發現，然而一點尷尬或者其他什麼情緒也沒有，反而囂張地沖戴澤揮了揮拳頭，那樣子好像在說。
“敢告密你就死定了！”
戴澤忍俊不禁。
阿歷克斯有些好奇地想扭頭：“你在看什麼？”
戴澤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喚回了他的注意力：“這裏環境特別棒，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我的宿舍了，能繼續麻煩你嗎？”
阿歷克斯立刻露出一個大笑：“當然，我總不會拒絕一個學弟的請求。”
戴澤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嗯，我想我可能比你還要大一些。”
阿歷克斯露出怪異的表情：“怎麼會，你看起來就像個未成年。”
未成年戴澤看了看天，沒有說話。
澤維爾學院的內部設施看起來就像他的外表一樣，古樸，大氣，充滿中歐世紀貴族風格。在經過一間教室前，戴澤往裏看了一眼，講台上站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戴着眼鏡，正敲着黑板上那道對於戴澤來說簡單到腳趾都能想出來的題問進行講解。
然而下面的學生好像並不是多給他面子。
他們表面上端正坐着，假裝聽着課，但私下下卻小動作不斷，或者是用異能桌底下傳紙條，或者是在老師扭頭看黑板的時候迅速低頭搞些什麼惡作劇，比如在他腳下凝一窪水企圖看他出醜，在他準備坐下的時候偷偷把他的凳子移走。
但似乎早已習慣這些炒冷飯惡作劇，漢克連頭都沒抬。
這場景讓戴澤回想到了他的學生時代。
他的宿舍在三樓，在推開門看到房間裏的兩張床以後，戴澤笑道：“看來我還有一個舍友。”
阿歷克斯笑道：“我想你不會介意的，住在這個房間的學生可是我們學院出了名的好脾氣，他很受歡迎。”
戴澤很自然地道：“當然，你大概不會知道我以前上學的時候曾經跟九個舍友擠過一間宿舍，那宿舍大概還沒有這裏一半大。”
阿歷克斯有些難以想像：“那你們要怎麼睡覺，疊起來睡？”
戴澤攤手：“差不多是那樣。”
整理行李用品大概花費了戴澤半個小時，期間阿歷克斯就像很熱心的學長那樣幫戴澤幹着干那，他無意間瞥見戴澤手腕上的金屬手環，好奇道：“你戴的這個是什麼？”
戴澤坦然道：“異能屏蔽器。”
阿歷克斯道：“我好像聽過這個，聽說是那些研究所對付變種人的一種手段。”
戴澤解釋道：“這大概不太一樣，研究所里那些屏蔽器對變種人身體傷害很大，而這個只是純粹抑制我的異能，好讓我不要因為異能失控而造成，群眾恐慌，以及一些其他不必要的損失。”
阿歷克斯有些不解，隨即他想到了那個最近在網絡上傳得很火的視頻。
他皺起眉頭：“戴澤，你在這裏不用壓抑自己的。”
因為查爾斯熱愛着一切，他覺得變種人和他們的能力是一種人類進化發展史上偉大壯麗的奇迹，而由於他這些思想的影響，阿歷克斯也很自然的覺得異能是上天賜予他們的瑰寶。
“被封閉了異能的變種人就像關在無形籠子裏的鳥。”他套用了查爾斯教授的原話。
戴澤垂下眼帘，道：“我會摘下它的，等我能準確的控制我的異能以後。”
阿歷克斯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有點想安慰他，說很多變種人在來這個學校之前也是這樣的，但他想了想，還是轉移話題道：“我帶你繼續參觀學校吧，這裏很大，也很漂亮，你會愛上這裏的。”
戴澤笑道：“好。”
阿歷克斯下一步的參觀地點直接選定在了學校地底的防空洞。
“你甚至可以不記得你的宿舍是哪間，但這裏你一定要記得，很重要。”阿歷克斯對此是這麼解釋的。
戴澤想了想建校以來不知道被爆破了多少次的澤維爾學院，認同地點了點頭。
為了保證時不時就要被威脅的人身安全，這確實很必要。
他有點想問阿歷克斯關於庫爾特的問題，這點從他知道他要去澤維爾進修時就一直想問，但阿歷克斯絞盡腦汁向他介紹校園各方面的樣子又讓他不忍心打斷。
然而在經過防空洞旁的訓練室時，他聽見裏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戴澤腳步一頓，透過鐵門上的欄杆向里望去，空蕩蕩的訓練室里坐着四個人，一個是剛剛才見過面的斯科特，一個是長着天使翅膀的金頭髮男人，一個是有着胡蘿蔔發色的姑娘，還有一個就是那個被戴澤放了歷史上最大鴿子的。
夜行者庫爾特。
“漢克教授很好啊，很厲害，跑的也很快，還很照顧我。”
“那跟你那位先生比起來呢？”
一旁的沃倫扇了扇翅膀：“一道送分題。”
果然庫爾特想也沒想就說：“先生。”
琴笑道：“那阿歷克斯學長呢？我看你好像也很喜歡他，他經常幫你補習。”
庫爾特應道：“阿歷克斯學長也很好。”
沃倫翻了個白眼：“但是先生更好。”
庫爾特點了點頭：“先生更好。”
斯科特在一旁插嘴：“我覺得我哥更好。”
琴拍了斯科特一下：“我又沒問你。”說著她的目光在沃倫和庫爾特身上轉了轉，又笑着問，“那和沃倫比起來呢？”
“沃倫？”庫爾特愣了愣，似乎沒做過這道選擇題。
沃倫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耳朵卻不由自主地伸長。
庫爾特這回想了挺久，然後道：“先生好。”
琴意味深長道：“你猶豫了很久哦。”
庫爾特撓了撓頭，有些為難道：“不是，我怕說的太快會讓他很，很沒面子。”
斯科特和琴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爆發出一陣大笑。
沃倫偏過頭，面色鐵青。
已經快走到盡頭的阿歷克斯往前扭頭的時候看到戴澤沒有跟過來，又不得不折返回來站到他身後：“怎麼了？”
戴澤側過頭，伸出食指神秘兮兮地往裏一指。
阿歷克斯貓着腰看進去，接着戴澤看到他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然後他大吼道：“斯科特！你又給我逃課！”
“快把門打開！不然有你好看！”
戴澤默默收回手指，他好像辦錯了什麼事情。
門裏的斯科特聽到他哥哥的聲音人都傻了，他低聲罵了一句：“見鬼。”他看了看另外三名異能者，最後拍了拍庫爾特的肩膀，“庫爾特，你去幫我開個門。”
庫爾特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為什麼？”
“我哥平時對你那麼好！我打賭如果去開門的是我他肯定會用衝擊波懟死我的！”
庫爾特：“哦。”
他站起身，把手按在門把上，拉開門閂把鐵門推開來。
“阿歷克斯學長，我們只是在——”
就像話說到一半忽然被掐住喉嚨，庫爾特在看清門外的情形后，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他以為門外會站着阿歷克斯，然而門外站着的卻是一個年輕的，黑髮黑眼的男人。他依舊是記憶中的樣子，溫柔的臉上笑眼彎彎，好像世界上沒任何事能奪走他的笑容。
庫爾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戴澤朝他張開雙臂。
“不來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嗎，庫爾特？”
那一刻，彷彿世界炸開無數朵煙花，絢爛喧鬧。他聽見了心跳驟停的聲音，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先生！”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