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白蛇傳5
跟着大師父遊歷了這麼多年,許仙的臉皮早就連出來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去,連聲呼喊:“白姑娘——白姑娘你等等我。”他不好意思去抓白素貞的手,一個猛子懶到白素貞面前,白素貞往左他往左,白素貞往右他往右,把路攔得嚴嚴實實。
大師父曾說:徒兒呀,你看那妖怪跑了就是慌了,要乘勝追擊。
許仙在心中堅定地一點頭,嗯!
小青伸出一根手指,怒道:“許相公,看你像個讀書人,難道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小青!”白素貞打算這話,把嘟着嘴的小青拉倒身後,依舊一副雲淡風輕,不慌不忙問道:“許仙,你攔我做什麼?”
“我、我。”許仙急得抓耳撓腮,白素貞追問,最終憋出一句,“我都知道的,你別走。”
“你知道是什麼?”白娘子看他這副小兒郎的窘迫樣,忍着笑,又追問。
“知道——”許仙低頭,喃喃低語,尚未說完,便聽得有人高喊,抬頭一看,大師父撐一葉小船,乘風破浪,從湖心而來。
“徒兒,那是倆妖怪!”
“我知道!”許仙急得滿頭大汗,頭也不回,回了一句。
青白兩蛇臉色大變。
“白姑娘,小青姑娘,你們快走!我師父法力高強,萬一打起來,我要為你們打了他,這就不好了……”許仙絮絮叨叨,推着青白二人往樹林裏走。
小青好笑道:“莫非你以為我們打不過不成,我姐姐可是——”
“小青!多謝許相公美意,我姐妹二人這就避開,只是……你師父會不會怪你呢?”白娘子問道。
“都什麼時候了,我師父馬上就上岸了,你快走吧,他最疼我,不會怪我的!哎呀我這是見色忘親,白姑娘你真是害人不淺。”
白素貞哭笑不得,心中覺得這恩人倒真是有趣,有血有肉的,心中又喜愛了幾分。她拉上小青,香風一陣,兩人不見了蹤影。
大師父等船靠岸,晃晃悠悠下了船,拽了僧袍跑過去,抓着許仙上下好一陣看,心有餘悸道:“這倆蛇妖沒為難你吧?妖精和捉妖人天生是敵人,為師隔空呼喊,震懾住了她們,還好沒傷你。”雖然知道許仙是白素貞的恩人,但是這一世有了變化,許仙與白素貞身份對立,萬一白素貞凶性大發,傷了小許仙,老衲心中得難過三個時辰。
許仙抓了大師父的手,怪道:“大師父啊,你要不喊這一聲,她們還以為我就是個傻書生呢。那白姑娘,好像蠻喜歡弟子的。”
“哼,她喜歡隨她喜歡,你萬不可喜歡她。徒弟你不知道,一千年前,師父我已修鍊有所成,天庭派人送來一枚有六百年法力的舍利丹,助我早日登仙,早日為天下蒼生做貢獻。沒想到這小白蛇,趁着為師不注意,偷了我的舍利丹,一口吞下肚中,師父這就被耽誤了六百年!白白又輪迴幾世!”大師父想到法海的傷心事,眼淚都拋了出來。
“大師父不哭啊。”許仙拿袖子替大師父擦了眼淚,想了想,安慰道:“若是沒有她這陰差陽錯,師父怎麼能遇上弟子呢?”
大師父被氣得打了個嗝,恨道:“徒弟大了不由師父,師門不幸!蒼天啊,菩薩啊,佛祖啊,把老衲帶走吧。”
“師父,你怎麼跟潑婦一樣?弟子和白姑娘不過就說了兩句話,又沒有私定終身,看您急的!弟子說的話不會反悔,你放心吧。”許仙無奈。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走吧。”許仙怕大師父會和白素貞打起來,連忙把他攙到船上,長篙一撐,往錢塘門去。
西湖之山,煙雨迷濛,孤島綠意盎然,樹葉上的水滴彙集滴落,如此反覆,猶如離人淚,滴滴墜。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陽奉陰違,沒有偷偷溜出去見白姑娘,許仙這兩天,有空就往金山寺跑,陪大師父抄抄經,或者幫小和尚掃掃地,替監寺算算賬,每日百無聊賴,一停下來就想白素貞。
大師父說,白姑娘是蛇,小青姑娘也是蛇。那按照妖精取名的尿性,她們是不是白蛇和青蛇?青蛇常見,倒是白蛇稀罕。她們應該叫佘白、佘青才對。這些年,殺過狐妖、兔妖、惡鼠妖,倒沒遇上過蛇妖,也不知道白姑娘原形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很大?那她豈不是一天要吃很多?我若是把她娶回家裏,估計家裏老鼠嚇得都要搬家,甚好甚好。
這邊亂七八糟瞎想呢,監寺師叔面有難色地捧着賬本,站在他眼前,面露苦相,訴苦說馬上就是觀音菩薩誕辰日了,寺里想要趁着這個機會,給佛像都重新塗上金漆,為佛像重塑金身,山門也要修修,禪房也要好好修修。可是寺里這些年常常接濟窮人,家底都快用光了,這可怎麼辦?
許仙傻傻道:啊?那、那應該有很多有錢的員外回來募捐的啊。讓師兄弟們下去化緣嘛。
監寺只說時間來不及,那些刁滑的木工漆匠,不拿到定金不肯開工,眼看就要錯過時間了……漢文啊,我們師兄弟能湊可都湊了……你跟着大師父下山除妖這些年,那些財主就沒給你們點辛苦費?漢文,你雖不是根正苗紅的佛門弟子,我金山寺可沒少你一口飯,哪次不是大開山門迎你上山?
許仙常犯傻,卻不笨,他問:“那還差多少?”
監寺咬咬牙,“六十兩。”
“啊,這麼多……”
***仇王府廢墟***
小青卷着風進來,急切道:“姐姐,我打探清楚了,白天那和尚叫法海,是個厲害的收妖人,那許仙,是他的親傳弟子,只不過沒入佛門,聽說從小有慧根,捉妖也很有一套。”
白素貞踱着步,道:“那他是早就看出你我並非凡人……小青,你說他既然知道我們是妖,為何三番五次與我糾纏呢?”
小青一嘟嘴,明明就是姐姐你糾纏人家,嘴上卻道:“會不會是想捉我們?”
白素貞不信,道:“許相公看着就是好人,怎麼會呢?倒是那大和尚,叫法海?這名字我好像聽過。”
小青心想,姐姐你真是偏心啊,又道:“既然許仙已知你我身份,那姐姐,你就趕緊把恩償了,你我二人,找個天清地靈的大澤之地,專心修鍊。”
白素貞已經對許仙動了情愫,現在就像個沉浸在暗戀中的小姑娘,任憑小青說破嘴,也不鬆口離開。
小青也生氣了,撇開頭道:“姐姐,別怪小青沒提醒你,妖與捉妖人,不可能在一起的。”
白素貞被戳破了心事,又羞又惱,也撇過頭,不說話。
寂靜的夜只有蛐蛐的叫聲、風聲,一個突兀的男聲冒了出來:“其實……其實妖和捉妖人也是良配。”
“誰?!”小青高喝一聲,她只顧着與姐姐鬥氣,竟然連生人進來都沒察覺到。
許仙扭扭捏捏從碎石堆里弓着腰走出來,抱歉一拱手,怪不好意思道:“竊聽非君子所為,讓兩位見笑了。”
小青雙手抱胸,輕蔑地笑了一聲,問:“許仙,你半夜三更到這裏來,就不怕我姐倆拿你當了點心?”
許仙對着白素貞才臉紅緊張,對上小青,智商立刻就上線了,道:“小青姑娘要吃我,我是信的,畢竟牙尖嘴利,只是白姑娘……白姑娘你也捨得吃我嗎?”許仙期期艾艾地問。
白素貞故意板著臉,道:“許相公說笑了……我從不吃人。”又補上了一句,怕許仙誤會了。
許仙喜笑顏開,得意地沖小青挑眉,氣得小青幾乎要啐他臉上。
白素貞施展法術,廳堂變得光亮整潔,燭火燃燒,她請許仙坐下,問他何事至此。
許仙道,心有煩事,見月色正好,便溜達着散心,沒想到不知不覺走到此處。見仇王府破敗,擔心兩位姑娘住的不好,進來看看。
“漏洞百出!你想我姐姐就直說,最討厭你們人表裏不一!”小青道。
白素貞卻問,“有何煩心事?不知我姐妹二人可有幫忙之處?”
許仙都是胡謅的,他就是挂念白素貞,摸着黑從金山寺跑下來,在門外呆了好一會兒,頭髮都被露水打濕了,最終才忍不住進來了,這會兒白素貞一問,他只能道:“也沒什麼……啊,對了,是金山寺的事!金山寺要大修,但是經費不夠,監寺讓我出來籌錢。”哈哈,想到借口了!
“說來我姐妹與佛門也有緣,修繕佛寺,也該出一份力。小青,你去拿一百兩來。”
小青應了一聲,往後面去了。
許仙只搖手,連忙道用不了這麼多,不一會兒小青托着銀子來了。一個堅定地要為佛祖做貢獻,一個堅持不拿年輕姑娘一針一線,推來送去。
“孽障,竟敢禍害我愛徒!”虛真聲如洪鐘,穩如巨鍾,站在門口。
許仙都傻了:“師父,你從哪裏冒出來的?”
大師父急匆匆走上來,一把抓過許仙,恨鐵不成鋼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色心不死,沒想到竟然半夜找妖精耍流氓!你都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了?”
白素貞微微一笑,道:“大師怕是誤會了,許相公只是來籌集善款,我姐妹二人也是一心向佛,願捐一百兩香火費。”
小青終於把銀子塞到了許仙懷裏。
許仙抱着銀子傻傻看着大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