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血海飄香陰謀起
“少主,不如現在就送花姑娘去張先生家醫治吧。花姑娘如今的樣子瞧着很不正常。”還是留下的兩個親衛之一的戰十二開口了。
原隨雲自悲憤怨恨中回神,問道:“她現在是什麼樣子?怎麼不正常?”
“雙頰似乎塗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嘴唇,嘴唇紅得像鮮血一樣。”
原隨雲知道花逐月身上並無尋常少女常有的脂粉味,隨即抱緊了她,點頭道:“帶路,現在就去張簡齋家。”當即就抱着花逐月出了客棧,跟在戰十二和戰十三後面往張簡齋家方向去了。
張簡齋作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夫,當然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戰十二瞧了好一會兒門,才有個十一二歲的小童開了門,他探出腦袋瞅了一眼原隨雲一行,翻了下眼皮子道:“我家老先生今日不見客。”說完就要關門。
戰十二的動作更快,一隻粗壯的長腿卡住了門,一掌更是強行推開了門,那童子頓時大叫起來:“師傅,來惡客了!”片刻后一枯瘦身穿青袍的枯瘦老人走了出來,一雙眼睛掃過幾人,最後落在原隨雲的身上。
“你是才送了拜帖來的原少莊主?十多年不見,小小的幼童已經長大成人,竟還不如十多年懂禮啊。”張簡齋冷聲道。心裏卻着實感慨,瞧原隨雲的樣子,顯然和人動過手,對方很可能是高手,但他如今不但全身而退,就連懷中抱着的小姑娘,瞧着也無甚大礙。看來原東園那老東西算是後繼有人了。
“張先生見諒,原某關心則亂。還請先生先替她診治,我想時候先生定會有驚喜的。”原隨雲態度誠懇,但話語之中全然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張簡齋暗自猜測花逐月的身份,看了原隨雲一眼道:“希望如原少莊主所言了。好了,你們進來吧。”
原隨雲暗自鬆了一口氣,在一邊等着張簡齋給花逐月把脈診斷。他定定地坐着,雖然不過片刻功夫張簡齋就把好脈了,然而於他而言卻好似過了幾個時辰一般。
“咦?竟然是胭脂醉。這玩意來自西域,中原很少見此物。”張簡齋把完脈,轉頭與原隨雲道:“看來這次尋你麻煩的人不是個簡單人物,胭脂醉這種東西,我還是在二十多年前見過一次。”
原隨雲心裏猜測那黑衣面具人的身份,也着急花逐月的身體,便道:“張先生可能解這胭脂醉?”
張簡齋摸了下短須,冷聲道:“天下男人都能解。不過原少莊主自然不是要這種解法,對吧?”他說完就走到桌前去寫方子交給了小童,這才道:“胭脂醉顧名思義,若是一人與中此毒者有夫妻之實,那麼此後一生這人都都離不開這人,就像苗疆的情蠱一樣,若是和其他的人在一起,便會色如胭脂七竅流血而亡。當然了,這個胭脂醉不拘男女,效果都是一樣的。這等強行扭曲人心智的毒,早就絕跡中原多年。再次出來,卻是用在這小姑娘身上。倒也不知用此毒之人是恨你還呢,還是幫你?”
原隨雲的臉上卻是一片肅穆,“既是下作手段自然是恨我了。還請張先生費心了,胭脂醉可還有其他的解法?”
張簡齋自得地看了原隨雲一眼,“原少莊主倒是了解老夫,天下間估計只有老夫還知這毒的解法了。”他在桌邊寫下了藥方,吩咐童兒去抓藥后,又與原隨雲道:“這葯連吃三天,同時還須泡七天涼湯藥浴,七日之後,便完全解了這胭脂醉了。”
“這樣的天氣泡涼湯藥浴?”原隨雲擔心地道。
張簡齋哼了一聲道:“既是奇毒,要解起來自然得費些心思的。原少莊主的內力不淺,這顧寧每日泡時,輸些內力與她護住靜脈就是了。另外將屋子裏頭弄得溫暖如春,以無爭山莊的家底也不難吧。”
原隨雲沒有再說什麼,不過礙於花逐月的情況,也因為之前的客棧在打鬥中破損了,今天不好再回去住。答應了張簡齋欠他一份人情,才換來住在張宅七日的應許。
三個時辰后,花逐月臉上的胭脂色變淡了許多,就是唇色也正常了些。可是這一切原隨雲都看不到,全是張簡齋的童兒張小天告知的。
“我說原少莊主,我師傅的醫術高明,他說花姑娘沒事就一定會沒事的。再說了,你整夜守着這兒也看不見什麼,最後勞煩的還不是我嘛。”高小天想不明白,一臉倦容地抱怨着。
“你小孩子懂什麼。”戰十二伸手就將高小天給拎出了屋子,獨留下原隨雲坐在床邊。此時他才流露出從不在人前露出的脆弱來。
一雙大手緩緩地摸上了少女柔軟的唇瓣、光滑的臉頰。他曾經也以為他能做到所有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如今才知有些事情無論他付出多少,都是無能為力的。他不知她的臉頰是蒼白還是紅暈,不知她的神色是沉靜還是痛苦……此時此刻,他無比地渴望起正常的雙眼來,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願意。
染墨幾人回來時,神色都不太好,除了染墨之外,其餘八人,竟然都輕重不一地帶了傷。讓戰一幾個自去收拾,他則趕着去見原隨雲。稟告情況。
“少莊主,屬下等無能,沒有抓住那面具人。”染墨從前都自認為他江湖上也算得上是高手了,不想那面具人中了少莊主的暗器,他還帶着其他八個人,竟然還沒有留下人,他覺得自己的裡子帶面子全都被砸碎了。
原隨雲沒有遷怒手下人的習慣,從張簡齋說出花逐月中的不是普通迷煙,而是西域獨有的“胭脂醉”后,他就猜到這人來挑釁必然是高手,以染墨幾人的實力,留不住人也不稀奇。
原隨雲敲了下桌面道:“說說到底是何情形。”
染墨忙道:“昨日我帶着戰一他們追了上去,可是那人的身法很是詭異,竟隱有扶桑忍術的樣子。每一次追了上去,交手了幾招,他傷了我們人就走了,每次用得武功路數都不一樣。第一次用的少林大悲拳,第二次則是華山派的摘心掌,第三次則是崑崙派的旋風掌。這時,只我和獵甲還沒受傷,就追了上去,他用的是,是昨日少莊主所用的,武當清風十三式!雖然他只是招式相似,可也讓我和獵甲毫無辦法,也無法再追了。”
原隨雲沉默了片刻卻笑了,這世上能和自己一樣練了多派武功之人的絕對不會超過十個。而這人各種武功試出來,明顯是想要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惜,面具人這幾次所用的武功,已經表明了他的身份。
“他應該是少年弟子,還會扶桑忍術,那麼一定和扶桑有所牽扯。你現在傳信回山莊,查詢少年近三十年裏所收的弟子哪些天分奇高卻又和扶桑有所牽扯的。”
染墨有些詫異:“少主,這人用了這麼多種武功,你為何斷定他一定是來自少林呢?”
原隨雲解釋道:“一個人在關鍵時刻,無意中用的功夫一定是他平日裏最熟悉也是最得心應手的功夫。他第一次就用了少林的武功,傷了你們三人,可見他的少林武功練得不錯。他很有可能是少林弟子,至於是不是俗家弟子,則要看山莊裏傳來的消息了。”
染墨極為佩服,贊道:“還是少主您看得透徹。屬下這就傳消息回去了。”
“少林弟子么……”原隨雲低語時,臉上的殺機盡顯。
這日黃昏時分,雲散風驟,夕陽下的江南大地毫無朔風席捲的凜冽,僅有隨着寒風沁入人骨子裏的寒氣在飄蕩,哪怕殘陽在天邊如火般燃燒,也未能帶來一絲暖意。
一座小樓中,那好似佛子降臨人間的僧人正在臨窗撫琴,恍若晨霧中半隱半現的青蓮,又好似月下盛開的月桂,美麗得不似凡人。
“你還有心思撫琴?我聽說你去尋原隨雲的晦氣了?我們之前的計劃裏頭可沒有這個,你這樣節外生枝,小心讓人察覺了去。”一身藍袍的青年上了樓來,打斷了僧人的琴聲。
“二弟,喝杯茶靜靜。”無花起身親手倒了一杯茶在南宮靈身前,這才含笑道:“我既有把握去試探原隨雲,自然不會出計劃外的意外的。只待扎木合也到了松江府,就動手了。”
南宮靈看着無花,他是打從心底信服這個彷彿無所不能的兄長的,聞言點了點頭。只是想到撫養自己長大的任慈,終究有些不忍心。不由得開口道:“大哥,我師父他,能不能留他一命?”
無花笑了,“二弟你念及撫養之恩,不忍狠下殺手,可是任老幫助和英雄一世,我猜他能可死去也不願像個活死人般癱在床上尊嚴全無地等死吧,我相信他也不願意在他那曾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妻子面前露出醜態的。”
南宮靈想起師傅任慈的性格,果真如無花所言,只得黯然低頭。
無花微微一笑,正色道:“任慈雖對你有養育之恩,但更有殺父之仇。若非他當年殺了我們父親,又何來這養育之恩?一飲一啄,有因才有果。任慈有今日,怪不得我們。”
南宮靈雖覺得無花大多數時候說得話都有道理,但是這個時候還總覺得他那番說辭有些彆扭,可他又想不出彆扭在什麼地方,便不再說什麼。
五日後,正是正月初三夜間,西門千、左又崢、靈鷲子、扎木合先後到了松江府下鐘鼓石橋邊,一番打鬥之後,西門千殺了左又崢,靈鷲子殺了西門千,扎木合殺了靈鷲子。至於扎木合,同樣死了,同時死去的還有一絕色的女子。五人的屍體被拋入江水之中,一番漂流之後,命中注定一般,飄到了楚留香的家門前——東海上一隻大船上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