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剛才在姨婆屋裏偷喝酒?」
「沒有,梅子還沒采完,工作完流汗以後喝的酒才好喝,我剛才是先拿去冰,要等采完梅子喝。」西門草兒蹲在他身旁,把她思前想後的結果向他說:「阿潦,你繼承苦味廚房的話,我會跟奶奶說,以後房子和土地也都過繼給你,那是我們家最值錢的了。」
「……你是說真的嗎?」東方潦會提到結婚以後的事只是為了排除她的顧慮,讓她願意考慮和他交往,料不到她非但被他說服了,而且一開口就說願意嫁給他。
要說喜出望外,東方潦只覺得腳底踩不到地,抓不住自己的心,他整個人輕飄飄的不斷騰空往上,一股像要飛上天際的感覺,讓他有些驚慌,就怕飛太高了,重摔落地,那已經不像從梯子掉下來只要爬起來拍拍屁股就會沒事的。
「嗯,我不會讓你吃虧的,而且奶奶很喜歡你,不會有問題。」西門草兒做好決定,心情開朗,看到他身邊掉了一堆梅子,她伸手開始撿梅子。
東方潦不知道她腦袋又在哪裏打結了,說什麼不會讓他吃虧,他完全聽不懂,如果跟着她的思緒走,又會被她扯到天邊去,這種時候他只能夠選擇抓住重點!
「先別管那些梅子了,你看着我再說一次,你說要嫁給我是認真的嗎?」東方潦把她一雙烏龜手牢牢握在手裏,湊近她嗅聞。
「……你在幹麼?」東方潦的鼻子擦過她臉龐,西門草兒臉微紅。
「我懷疑你又是酒後惡作劇,聞看看你有沒有喝酒。」東方潦就怕她酒醒后不認帳。
「我沒有喝啦……我只是想到你早上說的話,關於奶奶的事多虧有你想得長遠,我都沒想到那麼多。聽了你的話以後,我好尊敬你,我也很感激你願意照顧奶奶,所以我才決定要嫁給你。」西門草兒直望着東方療的眼睛,眼神清冷,毫無猶疑和閃爍。
東方潦確定了她的心意,他應該欣喜若狂,但是……
「你不會又改變心意吧?你早上還叫我去喜歡別人,你真的喜歡我嗎?」東方潦腳踩不到地,他整顆心、整個人都為她瘋狂燃燒,但好像燒不到她……她確實沒有喝酒,她喝醉酒時雙靨添粉,雙眸微醺,看着他時的眼神還比現在來得熱情,他要的是她的感情,不是她的感激和尊敬。
她喜歡東方潦嗎?
西門草兒被他問住了。
不是說不喜歡他,只是她沒想到這個問題。
「嗯……我想想……我喜歡你金黃、金黃的膚色,喜歡你這雙手……」西門草兒扳起他的手掌心,摸着他的手指,笑着讚賞道:「采梅子好快。」
采梅子……
東方潦不只是腳踩到地了,他是一瞬間從天上摔下來,整個人趴倒在地。
果然,對西門草兒,他還能有多少期待?這丫頭只要有人說願意照顧奶奶,誰她都肯嫁!
「我喜歡你,喜歡的是你的全部,包括你髒兮兮的不洗澡、喝醉酒就亂來,還有動作慢吞吞,走路像烏龜,老是愛發獃,所有發生在別人身上我無法容忍的,在你身上我都可以接受。」這就是東方潦對西門草兒的感情。
東方潦講的還算保守了,西門草兒喝醉酒就愛找他玩抱抱,明知道他愛乾淨,故意把她從田裏帶回來的汗水和泥土與他分享,他氣得咆哮,她樂得大笑,但東方潦還是不曾推開她。
一個有潔癖的大男生,愛上了一個成天蹲在泥土堆中流汗、全身髒兮兮、回到家又不肯馬上洗澡的女生;她說不上邋遢卻很散漫,完全違背他勤奮積極整潔的生活態度,但他仍想牽住她的手。
東方潦這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狂熱地愛着她。
西門草兒望着東方潦,他炯黑熾熱的眼神對她訴說著喜歡一個人是怎麼回事……
西門草兒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那雙眼裏的火焰掉進了她心底,燒得她心慌——
「那……你以後不會老催我去洗澡,肯讓我穿着一身臟衣服在客廳坐,也不會把酒藏起來,給我多喝一杯嗎?」西門草兒只想到要趕緊滅火。
她是徹底把火給滅了,東方潦一張臉臭掉了。
東方潦對西門草兒還能有什麼期望?還能指望她和他心心相映,感性地回應他的感情?
「廢話,當然不行,這是兩回事!給你三分顏色你就想開染坊了!」東方潦咬着牙根很有罵人的衝動。
他是自找苦吃才會愛上這根沒血沒淚沒溫度的草!
東方潦爬上梯子,繼續工作。
西門草兒偷偷鬆了口氣,伸手壓着過快的心跳……
那一年,兩人離婚之後,東方潦清空他的物品搬出苦味廚房。
東方潦以為他隨時回苦味廚房都能見到她,但是沒想到……
某一天,他收到包裹,裏頭是一串鑰匙,苦味廚房的鑰匙。
西門草兒搬出苦味廚房以後,才把房子的鑰匙寄給他。
從此,三年沒有她的消息。
也許東方潦是難以置信他踏破鐵鞋無覓處,眼前得來全不費工夫,西門草兒自己送上門來,讓他毫無真實感,也可能是他身體不舒服反應變得遲鈍,他一再思索着他抓在手裏的女人……
真是西門草兒嗎?
「西門千秋,根本沒聽過這個人!」兩人之間三年的空白,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麼,為何她周遭的人事物已經變得如此陌生?
「千秋是爺爺的長孫,我的大堂哥。爺爺娶兩個老婆,奶奶是小老婆,所以奶奶不喜歡提往事。我聽千秋說,苦味廚房是爺爺生前為奶奶蓋的房子,爺爺過世以後,奶奶才帶着我父親離開西門家住進苦味廚房。」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和西門家族的人一直有聯絡?」東方潦口氣酸溜溜的甚至有埋怨,和她一起生活那麼多年,西門草兒竟然隻字未提,她心裏曾經把他當成丈夫過嗎?
「……阿潦,你在生氣嗎?」西門草兒望着他,好久不見的他,是事業過於忙碌,還是生病的關係?他看起來憔悴了。
「你從來眼裏就只有你自己,現在也會知道我在生氣了?」東方澄是氣自己無法甩掉她的手,緊緊抓着她不放。
「西門家族每年祭祖都是只由家族的嫡系長子代表祭拜,親族之間的婚喪喜慶不會出席,平常沒有互動,只有重要大事才會通知。我以前也只見過千秋幾次面,算不上有聯絡。」西門草兒摸着他燒燙的臉,心裏直鑽着一股莫名的酸疼。
「……以前的事情就算了。西門千秋為什麼要打聽辛家,你找辛雅風有什麼事?」東方潦連焦距都離不開她,光是她肯開口解釋,他的心就已經暖了起來……東方潦就是氣西門草兒輕易就能擺佈他!
「是關於這片地……阿潦,你說這房子是你的?」
「這片地在辛雅風名下,不過他已經把地租給我,我和他簽五十年的使用權,房子是我蓋的,登記在我的名下。你一會兒說地,一會兒說房子,你究竟是想找土地的主人,還是房子的主人?」不管她找誰,東方潦都很火大,因為她始終不是來找他。
「……怎麼會?」西門草兒不相信西門千秋會犯這種錯誤。
西門千秋行事謹慎,心思縝密,不可能遺漏任何細節,怎麼會沒打聽清楚這件事——
你去,辛雅風是土地擁有人,只要你去了……房子的主人一定會為你開門,他會喜歡你,為你着迷,相信我,因為你身上流着西門家的血液,只要你肯向他微笑,他會為你付出所有……只有你能夠吸引他。
西門草兒回想西門千秋的話,漸漸有被設計的感覺。
土地擁有人,房子的主人,這兩者西門千秋是分開說的,可見西門千秋早就知道住在這裏的人是東方潦。
……所以西門千秋才如此有把握她能夠吸引住房子的主人,原來他指的人不是辛雅風,而是東方潦。
她太相信西門千秋,沒料到他會設計她。
「看你這表情……好像是被西門千秋騙來的。這個大堂哥知道我是你前夫?」東方潦掐西門草兒沮喪的臉,突然對西門千秋這號人物很感興趣。
「嗯,西門家族的一切事務都是由千秋管理,所以他知道家族裏每一個人身邊所發生的事。」西門草兒望着東方潦若有所思,她其實很困擾,正陷入進退維谷兩難的抉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