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太太罵孫女沒關係,可也別忘了我也是駱家嫡出的姑娘,我這個嫡出的沒教養,那麼其他幾個是不是也一樣沒教養呢?」駱含瑄垂眉斂目的淡聲說道。
「你!你……」駱老太太頓時被氣得說不出話,伸手直指着她,憤怒得全身發抖。
「瑄姐兒,你是真想氣壞祖母是不是?還不快點跪下跟祖母賠不是,說你知錯了。」林氏看似打圓場,實則不安好心直接將她定罪,要她跪下認錯。
駱含瑄不由得冷笑了一下,抬頭看向林氏,「敢問伯母,瑄兒剛才說的話何錯之有?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瑄兒身為駱家的姑娘,若是有了被指責沒教養的傳聞傳了出去,難道不會讓人懷疑駱家其他的姑娘們是否也缺乏教養嗎?還是伯母以為外頭的人理所當然會和伯母與老太太一樣偏心,覺得駱家的姑娘們個個都好,只有五姑娘一個人長歪了?」
「瑄姐兒真是長大了,竟還能教導祖母和伯母,可真是聰慧啊,您說是不是呢,娘?」林氏皮笑肉不笑的道。
「孽障!還不給我跪下!」駱老太太朝駱含瑄怒聲斥道。
駱含瑄筆直的站着,一動也不動。
「我叫你跪下聽見沒有?」駱老太太朝她怒吼。
「不知老太太喚我來此有何吩咐,倘若無事的話,瑄兒先行告退。」她面不改色的開口道,說完直接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
駱含瑄停下步伐,轉身問道:「老太太有何吩咐?」
「你現在若膽敢走出這個屋子,就給我滾出駱家!我就當駱家從沒生養過你這個人——你這個孽障!」駱老太太咬牙切齒的說。
駱含瑄扯唇冷笑了一下,問:「除了我之外,老太太最想除之而後快的應該還有我母親吧?您要不要再想個藉口,一勞永逸的乾脆將我們母女倆一起趕出去,也免得下回還得再費心思趕人呢。」
「瑄丫頭,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明明是你犯錯在先,不肯認錯在後,竟伶牙俐齒的將過錯全推給了老太太,好像老太太是在故意找碴,是在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般的對待你,你小小年紀,心思怎會這麼狠毒?」林氏嚴詞厲聲的指責她。
「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瑄兒的心再狠也狠不過伯母您啊,您說是不是?」駱含瑄說著,給了她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臉。
「滾!你立刻給我滾出這個家!」駱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大聲吼道,又高聲呼喚人來,「來人啊,快點幫我將這個不孝不仁不義的孽障給我趕出去!快點來人啊,人都死到哪兒去了?」
「不必勞煩了,我自個兒會走。」駱含瑄冷淡的說完這句話后,直接轉身離開。
一直等在外頭的葉嬤嬤一見她出現,便火燒屁股般的迎了上來,憂心又焦慮的朝她喚了一聲,「姑娘!」
她待在外頭雖沒能聽清楚屋裏人的對話,可那一聲高過一聲的怒吼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也聽得膽戰心驚、憂怕不已。
「你剛才在屋裏到底說了什麼,把老太太惹得怒氣衝天,連聲怒吼?你剛剛不是答應過老奴,說你會忍耐嗎?你怎麼……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老奴剛才好像聽到老太太要趕你出門,這不是認真的吧?你快跟老奴說說。」葉嬤嬤連珠炮似的着急問道,緊抓着她的手,臉上神情憂慮不已。
「對不起了葉嬤嬤,我真的是忍不住。」
「姑娘,你真的是……你怎麼……」葉嬤嬤咳聲嘆氣的搖了搖頭,道:「上回受的傷都還沒好得徹底,姑娘怎麼還學不乖呢?這下該如何是好?老太太她不會真把姑娘趕出駱家大門吧?」
「就算她沒趕,這個家我也待不下去了。」駱含瑄面無表情的老實說。
「姑娘,待不下去你能去哪兒?舅老爺家嗎?舅老爺人倒是不錯,卻壞在娶妻不賢,舅太太那個人勢利又刻薄,姑娘若去了袁家,在袁家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的。」葉嬤嬤愁眉苦臉的說。
「我從沒打算要去投靠袁家。」駱含瑄回道。
從原主的記憶來看,她那個舅母不僅勢利刻薄,還疑心病重,心狠手辣。雖沒有明顯證據可證明,但家裏人都心知肚明犯在那個女人手上的人命可不只一、兩條而已。
「這就對了,俗話說金屋銀屋不如自個兒的狗屋好,在這個家裏,雖然老太太有些偏心、向著大房,大太太也不是個良善好相處的,但至少姑娘和太太住在這兒能衣食無缺,還有奴婢下人們伺候,你說是不是?」
生怕她性子倔,真的離了駱家,葉嬤嬤趕緊尋些住在家裏的好處來說,以打消她想離家這個嚇人的念頭。
「葉嬤嬤的意思我懂,只是衣食無缺和有奴婢下人伺候的前提下得先保住自個兒的性命,否則死都死了,還要什麼衣食無缺或下人伺候,你說是不是?」駱含瑄苦笑道。
「姑娘……」葉嬤嬤頓時心酸的紅了眼眶。
「若非逼不得已,誰願意放着好日子不過而去選擇過苦日子?」駱含瑄自言自語般的低聲嘆息,舉步道:「走吧,陪我到娘那裏去,也該是咱們面對現實為往後打算的時候了,畢竟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葉嬤嬤無話可說,只能扶着身子並未完全康復的姑娘,朝林氏的蘭露院走去。
相比之下,老太太居住的正房鬱鬱蔥蔥的,大房所居的東側堂院則雕欄玉砌,位處西邊的二房院子顯得格外冷清與蕭瑟,就連庭院裏的草木都顯得垂頭喪氣,好像明白主人在駱家的不受待見。
服侍袁氏的丫鬟彩袖正坐在外頭打着盹,直到來人都走到她面前了她還不知不覺。
葉嬤嬤本想出聲斥喝的,卻讓駱含瑄搖頭阻止,只因為她知道這丫頭並不是在偷懶,而是真累着了。
在駱家,每位太太和姑娘身邊都會配有兩個貼身丫鬟與兩個粗使丫鬟伺候着,駱含瑄也不例外,但因上回毀親之事,連累了原在她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鬟被發賣,致使她現在身邊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
也因此她卧病在床的那段時間,全賴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照顧,也就是眼前的彩袖,所以她對這丫鬟還挺感謝的,也能明白她的疲憊,畢竟才照料好一個病人又來一個,鐵打的身子都要受不了。
在駱含瑄的示意下,兩人輕聲從打盹的彩袖面前走進屋內,只見母親的另一名貼身丫鬟彩衫正在服侍母親喝水。
袁氏看到女兒先是輕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似驚訝又像高興的表情,急忙推開嘴邊的茶杯,開口說:「瑄兒,你怎麼來了?身子好些了嗎?頭還會不會痛?怎麼不好好的待在房裏休息跑到娘這裏來呢?快點坐下來,坐下來。」
駱含瑄走到床邊坐下后才柔聲答道:「娘,女兒的身子沒事了,您別擔心。倒是您的身子怎麼樣,好些了嗎?」
對於這個便宜母親,駱含瑄還是很有好感的,很想親近依賴,她不確定這種感覺是原主留在這個身體上的,還是在她卧病在床那幾日袁氏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照顧使然,總而言之,她已將袁氏當成她在這世界上最親也最重要的家人,不會再容許任何人欺侮她們母女。
「娘沒事,你別擔心。」袁氏欣慰的拉起女兒的手拍了拍。
「太太,姑娘不是不想好好待在房裏休息,而是讓老太太傳喚才出房門的。」葉嬤嬤找到機會迅速插口稟報道。
袁氏聞言露出驚愕的表情,立即出聲問道:「怎麼一回事?」
葉嬤嬤看了駱含瑄一眼,見她似乎沒有解釋的打算,只得開口道:「老奴被攔在屋外沒能陪姑娘進到屋裏,所以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為了何事傳喚姑娘,只知道在姑娘進入屋內不久之後,便傳出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吼聲,老太太好像要將姑娘逐出家門。」
「什麼?!咳……咳咳……」袁氏震驚不已,一口氣沒喘好,整個人都嗆咳了起來。
駱含瑄趕緊站起身來為她拍背撫胸,「娘,您別激動,沒事,沒事。」
袁氏又咳了幾聲才紅着臉、啞着聲激動的說:「老太太都要將你逐出家門了,你還跟娘說沒事?」
「女兒之前都死過一次了,被逐出家門又算得了什麼?」駱含瑄平靜的道。
袁氏聞言,眼淚不禁從眼眶中滴落下來,她伸手將女兒攬進懷中,凄楚的哭道:「瑄兒,我可憐的女兒啊,你為什麼會這麼命苦?都是娘沒用,是娘太懦弱了才會連累你吃了這麼多苦,都是娘的錯,是娘對不起你,嗚……」
「娘,您別哭,最壞最苦的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只會愈來愈好,會否極泰來的。」駱含瑄伸手拍了拍母親,柔聲安慰道。
「只要老太太不提分家,咱們還住在這個家裏便得受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掣肘與管束,就不可能會有否極泰來的事情發生。」袁氏垂淚道,悲觀得生不出一絲希望來。
「娘,不分家不代表咱們就得一輩子住在這裏,不能自個兒搬到外頭去住。」駱含瑄開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