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為什麼不敢在我面前講電話?」戚昊威故意激她。
明知這麼做只會讓自己難受,他還是想確認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和丈夫相處是否融洽?
他到現在才曉得,原來他是個自虐狂。
「沒什麼不敢。」這是他自找的。
「請便。」戚昊威苦笑。
蔡杉樂接起手機,故意劈頭就親密的喊道:「寶貝。」話一出口,她就看到戚昊威挑起右邊濃眉。
「阿姨,工作順利嗎?我跟老爸都很想你。」手機那頭傳來劉守嵐的聲音。
她心頭一軟,顧不得戚昊威在身邊,馬上回道:「我也好想你。」話音落下,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戚昊威一眼,發現他的臉色又鐵青了幾分。
「什麼時候回來?」守嵐殷切問道。
「很快就能回去了。」本來是這樣沒錯,現在合約被他撕掉,接下來不知道又要花多久時間和精力收拾善後。
「真的?」守嵐驚喜。
「真的。」蔡杉樂又偷瞄戚昊威一眼,他的俊臉死白,沒看她,而是注視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宛如一尊沒有生命的英俊雕像。
「阿姨終於要回來了,還是跟你住耳根子比較清靜,都是我念你比較多,你不太念我。對了,別忘了我的香水。」劉守嵐一長串話說得不用換氣。
「好,我不會忘記。」她盡量少講話,避免刺激他太多。
「好好認真工作。」
「好。」她背過身去,鬆了口氣。
結束通話,她全身發汗,深吸口氣,轉過身,可是已不見他的蹤影……
叩叩叩!
誰在敲門?
蔡杉樂想起還在出差中,陡然瞪大雙眼,跳下床,隨手抓件外套披上,開門前手一頓。
敲門的人是誰?
她深吸口氣,精神緊繃,打開房門,在面前出現的是蔣特助的笑臉。
「早安。」
「早,蔣特助。」她放下警備線,忽略心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我來跟你道別。」
「道別?」
「機位只剩一個,我得先回台灣,你跟老闆的班機是明天,這是你跟老闆的電子機票,我打印出來了。」蔣特助擔心的看着她。
「明天?」蔡杉樂被動的接過機票,腦袋一早就得接受震撼消息,世上有幾人能受得了?「我能不能跟你換?」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很想答應你,可惜我負責的加拿大分公司臨時出了狀況,必須馬上先回台灣一趟,再飛加拿大,萬一沒處理好,我可能會被砍頭。抱歉……」他眼神誠懇。
「我能理解。」她的心重重沉入谷底。蔣特助這一走,代表她得和戚昊威單獨待在米蘭,怎麼想,怎麼不妙。
「大致情況我跟老闆報告過了。」蔣特助接着又道。
「是嗎?」她還在恍神中。
「老闆同意我先回台灣。」
「這樣……」老闆都點頭了,她能說什麼?
話說到這,蔣特助定定的看着她,不吭氣。
怎麼突然一臉沉重?蔡杉樂緊張起來,難道還有壞消息等着宣佈?該不會跟合約有關?
「杉樂,你能不能對老闆好一點?」蔣特助語重心長的道。
「我對他好一點?」他有沒有說錯啊?
「老闆喝了不少酒,心情很不好,估計從昨晚就開始喝,我從沒看過他這樣。」
他的眼神轉為急切。「能不能請你多關心他一點?上司三餐是否正常,也是下屬的職責。」
「我儘力而為。」面對這種眼神,她最沒招架能力。
「有件事,我始終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你。」蔣特助面露憂鬱。
「有話直說沒關係,我心臟很強。」蔡杉樂拍拍胸脯,試着緩和氣氛。
「老闆曾經和他奶奶攤牌,聊了不少關於你的事。你想知道嗎?」
她猛地一楞。
蔣特助把她驚愕的反應自動解讀為肯定的答案,於是他說了戚昊威為什麼誤會她劈腿,她又怎麼誤會他跟別人訂婚的事全盤托出。
「說出來好多了,老闆一直誤會你已經結婚,請抽空告訴他實情吧。」
「你怎麼知道?」
「問公司的人的,很多人似乎都知道是跟你姊姊有關,聽說是可楓告訴大家的,她好像希望你能談戀愛。」
蔣特助笑開。「老闆是個很驕傲的人,他不太會問這些事,身為特助的我,只好東拼西湊還原真相。」
「我會盡量找機會說。」才怪!
以他強勢的性格,一旦說了,他們大約會重修舊好,可是她已經沒有和他談戀愛的自信了……
九年前兩人最後一次碰面的記憶,有時候還會不請自來進入她的夢中,頭幾年,只要夢到,她都會哭着醒過來。
「老闆交給你了,台灣見。」蔣特助點頭致意。「如果你沒機會說明,回台灣后我會代勞。」
老闆交給她?他會代勞?腦袋像被敲了一下,蔡杉樂強撐起笑臉。「台灣見。」
和蔣特助道別後,她一直關在房裏,她看着手中的機票,她和戚昊威是隔天中午的班機,但離開之前,得先把合約的事處理好吧?
可是她等了一上午,戚昊威那邊毫無動靜。
中午,蔡杉樂向飯店訂了兩份餐點,餐點很快就送來了,她把一份送進自己房間,另一份送到他房門口,敲了兩下門。
起初裏頭沒回應,她持續敲了一會兒,才聽見他的聲音,告知午餐就在他房門口后,一溜煙沖回自己房間。
吃完午餐,她先上網處理例行公事,確認機票,安排老闆後天的行程,忙完手邊工作已經下午了。
不讓自己有空閑胡思亂想,她開始動手打包行李,意外的,從行李箱翻出一包麵條,連筷子都有?真齊全,八成是劉伯母放的。
整理完東西,已經傍晚,只需要再熬個幾小時,晚上睡一覺,明天早早出發去機場,就能也無風雨也無晴,安全回到台灣溫暖的家。
機場?
想起路克的交代,她拿出手機,很是猶豫。
這通電話到底要不要打?還是不要找他來添亂,反正她也沒正面答應他,只說「如果你堅持」。
連續多天沒有睡過一場好覺,腦袋又亂七八糟想了一堆,蔡杉樂突然覺得有些疲憊,決定先眯一下,補個小眠,等等起來訂晚餐……
等蔡杉樂醒來,已經半夜了。
她打開房間的燈,衝出房門,發現除了她的房間,其餘房間全是暗的。
她看了眼時鐘,半夜兩點多,飯店這時候還有提供餐點嗎?
蔡杉樂輕手輕腳走到戚昊威的房門前,看到絲毫未動的午餐。他沒吃嗎?還是出去吃了?人在房間裏嗎?
她抬起手正想敲門,但突然又覺得還是算了,萬一他出去用餐,回來后就睡了,她現在敲門,不就單純把老闆吵醒,卻沒有半點公事要報告?
繼續保持「三不政策」,不碰面、不互動、不溝通,直到明天上飛機,所有對話回歸到安全的工作範圍。
蔡杉樂摸摸肚子,覺得有些餓,但現在出去覓食,肯定什麼也沒有,米蘭不比台北,三步一個小夜市,五步一座大夜市,在台北,多走幾步,等於多吃幾攤,肚子只會越來越飽,在米蘭,管你走幾步,純粹屬於散步,只怕越走越餓。
回房簡單梳洗,她倒下就睡。
不過,飢餓感就是這麼討人厭的東西,不想沒事,一旦想吃的念頭鑽進腦子,沒滿足這點口腹之慾,肚子只會越來越餓,睡不成覺還是小事,整晚滿腦子食物縈繞比較摧毀意志力。
蔡杉樂跳下床,打開行李,拿出救命糧食——麵條。
沒菜沒蛋,清湯掛麵就這麼一碗,只有麵條和一點簡單調味,再來就是麵湯,多麼貧脊的一碗面,多麼能撫慰想家人的胃。
簡單吃過,拿起臟碗,正想動手洗了,察覺有道視線正盯着自己,轉頭一看,手中東西差點抖掉。
「老闆?」
戚昊威盯着她,靜靜的,像看個陌生人。
「你沒出去?」見他不吭氣,她只好自己找話說。
「嗯。」他輕哼,依舊面無表情看着她。
「你該不會整天都沒吃東西吧?」她皺眉。
他冷冷看着她,神情彷彿在說「這不關你的事」,接着轉身往自己房間移動。
想起蔣特助的交代,蔡杉樂連忙問道:「要不要我幫你把午餐熱一熱?」
戚昊威腳步一頓,沒回頭。
「你不餓嗎?」看着他孤傲的背影,她心頭有股不忍。
他轉回頭,靜靜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