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生
“夫人,加把勁兒,很快就能生出來了,不要害怕呀!”
一個年紀稍大的婦女在那兒試圖安慰並鼓勵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只是如果她的聲音不那麼顫抖或無措,也許更能撫慰人心。
可那個不知有沒有被安慰道的女子汗流雨下,眉頭緊皺,可見此時正在遭受多大的罪,可是她眼神堅毅,‘哼’聲都沒有一絲,只是咬着毛巾,按照自己的節奏在那兒使勁,根本沒有聽從在那兒瞎指揮的婦女,一點都不像是第一次生娃,不更事的普通女子。
屋內氛圍緊張,可屋外也一點不比屋內好,此時天空陰沉,狂風怒號,不僅如此,鵝毛般的大雪裹在大風中,徑直從高空灑落了下來,可見天氣是多麼的糟糕!
而相比惡劣的天氣,更糟糕的是一個男人的低氣壓,此時,他正陰沉着臉來回徘徊在產房門口。
這個男人,二十左右,長相清秀,如果不是灰皮鼠帽子下墜着一根長長的麻花辮,還以為是漢唐時期哪家進京趕考的書生呢,只是原本俊朗的面容此時滿是猙獰可怖,大聲呵斥着不敢離開的家奴,“沒用,真沒用,這麼多人,連一個懷有身孕的人都看不好,這麼差的天氣,夫人出來走動,不知道攙着嗎?啊?爺告訴你們,如果,如果夫人有個什麼……你們一個也別想好過,寧古塔那是你們最好的去處!”
靜,除了風聲、雪聲,院內靜悄悄地,原本就跪在雪地里的下人們聽到呵斥聲,更是驚得一縮,原本那些將要覆蓋住他們肩膀的層層白雪都被驚飛,可是已經被凍得麻木的他們卻沒有半點怨恨,此時,他們都真心的期盼着夫人母子/女平安,不僅僅因為女主人本身就良善慷慨,更因為他們一點也不懷疑這位爺的話,雖然到了這一代,這家已經有所落敗,可是他們的主家還在呀,再說年邁的老虎,那也是吃人的,他們出身奴才,這位爺卻是旗人,而且還是鈕鈷祿這大清最大姓氏之一旗人,處置他們,那是一點兒困難都沒有啊!
與這麼多跪在雪地里瑟瑟發抖向上天祈禱的下人們相比,一個毫不引人注意骨瘦如柴的小丫頭,5、6歲左右,此時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突然跑向了廚房。聲音雖不大,可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可這時,誰也不敢開口,萬一再引起那位爺的注意,找死都是輕的了!
可也沒過多久,就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她顫顫巍巍地抱着和她差不多大的一大盆來到產房門口,大家都替她捏把汗,找死都不待這麼焦急的呀?可大家也對她不熟,雖不忍心,可也不敢或是說不願招惹麻煩來阻攔她。
恰好,一個婦人打開了門,正焦急地想要說什麼就被那年輕男人攔住,問東問西,一時也開不得口,只能先是安慰了那男子說道:“姑爺,別急,還沒有生下來呢!”
那男子卻像是被點燃了炮竹似的,但有顧忌到了什麼,只得壓低聲音說道:“爺能不急嘛?奶娘讓我進去陪着慧娘吧!”說著就往裏擠。
突然,一個小小的聲音雖不大卻很突兀,怯怯地問道:“麽麽,需要開水嗎?剛燒好的,滾開呢!”
那麽麽先是一驚,然後驚喜莫名,說道:“太好了,我出來就是要這個的!”並且,十分感激地看了那小丫頭一眼,別人不知,她可是十分害怕的,由於是年關,夫人又是早產了兩個多月,根本就找不到產婆,自己又沒有經驗,差點誤了大事,幸虧這小丫頭機靈,隨即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小丫頭怯弱地說道:“丫丫家的母牛產小牛時,隔壁的張大嬸也是這樣準備的。”
那麽麽被噎了一下,不過此時事急,她也只是隨口一問,再者,她也想起來了,這個小丫還是自家人介紹來鈕鈷祿府的,看樣子應該還算安全,說道:“小丫是吧?夫人恐怕還有一會兒,你去廚房燒一點吃的,記得快點,知道嗎?”
經過丫丫這一亂入,那年輕男子好似也恢復了理智,再也沒有要進產房的舉動了,反倒是打量起眼前瘦弱卻有大力氣的小丫頭,長相看不出好壞,但是一雙晶亮有神的雙眸倒是討喜,心想,這次夫人要是生了個小子,自己母親那兒有交代了,不過生下個小女娃也不錯的,再有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就更好了!
那麽麽看着又在那兒發獃的主子,無奈地要了丫頭,不過大概是自己的疏忽被人無意中堵住,心情好的原因?那麽麽看了一眼還跪着的下人們,轉頭對着那年輕男子說道:“二爺,夫人還有一會兒,要不您到隔壁先休息一會兒?這些人跪着也沒用,再說,此時不宜見血,還是讓他們不要堵在這兒了吧!等夫人好了再來收拾他們也不遲不是?”
二爺一聽也是,自己的秀兒正在鬼門關徘徊,可不能有一丁點不吉利,點了點頭說道:“奶娘說得對。”
“都散了吧,但皮都給爺緊着點,夫人日後自會處理!”
而他自己則裹緊了大氅,在屋檐下焦急等待。
那些下人一聽,都做鳥驚散般跑開了,跑開前都感激地看了一眼那瘦弱的小女孩,要不是她,自己等人還不知要跪到什麼時候呢?
那奶娘看着仍然固執地等在門口的男主子,無奈地搖了搖頭,端着水進了產房。
那叫丫丫的小丫頭也的確是不負所托,一刻鐘不到,就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從廚房出來,結果就看到牆角處一個紅色的球在不停的滾動着,嘴裏嘰里咕嚕,“不不不,用害怕,他們都是古人,自己沒錯,是她們自己倒霉,誰叫她們擋了自己的路?”
突然,那個紅球一下站了起來,成了一個稍高的長球?她突然提高了聲線,不知是給自己打氣還是自我說服?她堅定地說道:“哼!鈕鈷祿氏,是我,只能是我,我花開后百花殺,我要成為四四後院裏唯一的霸王花!”
那紅球說完,突然轉過身來。
“啊~~~”
那紅球,不是,應該說是一個裹着紅色大氅的小女娃,圓臉大眼睛,長相十分精緻,看上去只有三歲左右的豆丁模樣,剛剛是背對着丫丫的,丫丫的眼裏,她自然就是個紅球了。
丫丫看着一臉驚恐之色看着自己的小娃,趕緊抓穩托盤,福了個身說道:“紫心格格吉祥!”
那小娃娃,也就是紫心格格一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丫丫,眼睛烏溜溜一轉,甜甜說道:“姐姐既然知道紫心是誰,那,這就讓我來給二嬸送去吧!”
說完不待丫丫挪開托盤,紫心一雙白嫩小手像是鷹抓似地緊緊抓住那托盤,使勁一拽,丫丫嚇了一跳,只得輕輕放開,而且還驚恐地問道:“紫心格格沒有燙着吧?小心,小心!”
紫心此時也是一臉無奈,三寸丁的五短小身板要拿穩這裝着海碗麵條的托盤還真吃力。
可是看着紫心一臉擔心樣,烏溜溜的黑眼睛精光一閃,有着不同她這個年齡的精明,苦着臉蹲了下來,顫顫巍巍地把托盤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哭喊道:“你快拿塊抹布給我擦擦,我手好痛!”
丫丫看着一滴眼淚都無在那兒乾嚎的紫心格格,囧了囧,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即使年紀尚小也不是她能忤逆的,只得任命地轉身去拿了抹布,回來幫紫心格格擦了擦,接着端起托盤起身,可突然發現了碗邊好似有白色粉末,低頭想仔細看清楚。
這時,紫心趕緊用手絹擦了擦,裝作無恙地說:“這雪真大,都飄到碗邊了,快點,快點,我二嬸肯定都餓了,要是沒有力氣生妹妹了,你肯定得完蛋!”
說完,使勁推了推丫丫,催促着她趕緊地!
丫丫諾了一聲,只是眼裏的疑惑更甚,“格格怎麼知道是妹妹,而不是弟弟呢?”
紫心眨了眨眼,天真地回到:“本格格掐指一算得來的,再說了,你是主子,我是主子,只能我問你答,知道了嗎?算了,本格格大人不記小人過,你趕緊去吧!”
“諾!”丫丫好似沒有多想,大邁步伐就向主屋走去。
紫心看丫丫好似沒有懷疑什麼,輕吁了一口氣,拍拍胸口,自言自語道:“我靠!古人真不好糊弄,好在本小姐聰明伶俐,又看了那麼多的宅斗小說,否則,恐怕連個小丫頭都擺不平!不行,我得跟着,別又發生了什麼毀了我的大計?!”
風大雪大,可丫丫還是聽清了紫心的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隨即好似雪融化般消失不見蹤影,又是那個怯怯的窮人家丫頭樣。
丫丫腳程快,來到產房門口時,敲了敲門,剛剛那個奶娘開了門,看到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麵條,詫異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小丫頭,讚賞地點了點頭,伸手就要端走。
紫心邁着小腳步快速跟了過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心不自覺如鼓敲般想要跳出來,眼睛瞪得老大,目不轉睛地盯着那碗麵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