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常常在籃球場上、游泳池畔或是海水浴場裏看見他,他在水裏簡直就是一條魚,大海就是他的家。
很多時候她是在岸邊伴着大哥沈鏡飛的,大哥從不在大海里游泳,只在泳池裏游泳,後來一直到他的婚禮上經由關海晨的嘴裏她才知道,大哥的母親就是死於大海,他因為思念母親而親近海,卻又因為害怕恐懼而不敢在大海中游泳,那是多麼沈痛的悲傷。
也從那個時候她才明白,沈鏡飛和關海晨是真正的死黨,那種連最細微的心事都可以分享的好友——雖然在外人看來絕非如此,畢竟沈鏡飛搶了關海晨的未婚妻藍冬。
所以,她對關海晨一直是有點歉疚的,雖然沈鏡飛是她的大哥兼Boss,感情這種事也不能勉強,但她默默知道很多事卻沒有告訴關海晨,讓他成了這場婚事的受害者,害他被人指指點點……她很難不歉疚。
再者,在Boss的遊艇婚禮上,她又欠了他一份大人情……
可,就算如此,他也沒必要吻她吧?
那天晚上,他究竟為什麼吻她?情不自禁?把她當成別的女人?還是藉着酒意故意想要懲罰她?
是,她知道他有點醉了,酒量不好的他很容易醉,醉了就會平易近人些,會常笑,而且是迷死人不償命、勾魂攝魄的那種笑!她在家裏看過幾次,可從沒聽說過他醉了就會抓人亂親……想到那天晚上的吻,她的臉開始熱烘烘的。
就算這陣子賭場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讓她忙得翻天覆地,可在夜深人靜時,她還是一直想起那個吻。他唇上的溫度與柔軟,在她唇邊帶着酒味的反覆流連,每每憶起便讓她呼吸跟着加快,體溫隨之升高……就像此刻。
盯着他那雙薄而性感萬分的唇,她就有一股衝動想要上前觸碰它們,想再次確認那一夜他吻她的感覺,究竟是真實還是她的夢境?
此時,關海晨突然睜開了眼,視線剛好對上杜依菲的目光,她陡地臉一臊,心虛地垂下眼。
「我睡覺流口水了嗎?」
嗄?她愣愣抬眸,不明所以。
「你盯着我看了那麼久,沒發現我睡覺有沒有流口水嗎?」
他知道?天啊,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她一直盯着他看的?
杜依菲咳了幾聲。「我剛剛只是在想事情,沒盯着你看,就算看着你這邊,可我在想別的事……理解嗎?」
「沒打算跟你收錢,不用那麼緊張。」關海晨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她床邊,手一伸便摸上她的額頭。「幸好燒退了,傷口會很痛嗎?很痛的話可以請護士把葯的劑量再加重一點。」
她搖搖頭。「不用了,打太多會變笨。」
他失笑。「誰跟你說的?」
杜依菲扯扯唇角。「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那個丟我石頭的人抓到了嗎?」
關海晨微微挑眉。「抓到了,暫時不打算放他出來。還有,你一個星期內都別想出院,給我在這裏乖乖養傷。」
「你要把我關在醫院裏一個星期?不會吧?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有羅經理在,他在賭場待的時間比你還長,你短短七天不在賭場,樂飛也不會因此垮了,給我安心養傷。」
「不行,我放心不下!」
「還是你要我馬上打電話給沈鏡飛,叫他回來親自處理?二選一。」事實上是,他已經聯絡好幾次沒聯絡上他,既然如此,不如拿來談條件。
真是……杜依菲氣呼呼地瞪着他。「我待着就是了,你不要總想着打小報告,我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Boss怎麼敢把賭場交給我玩……不是,是交給我管。」
果然,搬出沈鏡飛總是有效。
關海晨唇角微揚。「那你就乖乖待着。」
「知道了。」她鑽進被子裏。「我要再睡一下。」
「想吃什麼?我去幫你準備,醒來就可以吃。」
「我要吃六星級飯店主廚親自煎好的熱騰騰七分熟牛排,香辣炸蝦,還有全世界最好吃的抹茶雪糕。」她故意習難。他最好會為了她紆尊降貴的去搞這些!她可不是公主。
關海晨笑了。「看來你的胃口還不錯。」
「嗯,可以吃下一頭牛。」
「那我去叫人準備了,你可得全部給我吃下肚。」
被子裏的杜依菲眨眨眼。他說真的假的?要槁這些,不是要用直升機保溫快遞直送,不然就是把主廚請到醫院裏來煮……他是瘋了才會這麼做!
事實證明,關海晨真的有點瘋,雖然沒把人家六星級主廚挖到醫院來替她煮一星期的餐點,但他卻把他家裏的那位主廚給請來,在VIP病房內的專屬小廚房裏,專門替她料理三餐外加點心宵夜,少鹽少油少糖卻一樣質精味美。
他的嘴一向習,可以替他掌廚的廚子絕對不會比星級飯店來得差,她算是撿到便宜了,他家的廚子可是第一次外借。
然後,沒想到關海晨就很理所當然地賴在醫院裏。
「我只吃得慣我家廚子煮的菜,他既然在你這裏,我自然也得在這裏。」
這可能是她這輩子聽到最賴皮的話吧?而且還是出自冷冰冰的關海晨嘴裏!
但也因為如此,這幾天關家少爺幾乎跟她形影不離,根本成了她的專屬看護,管得很寬,非必要電話不準接,非必要的人不準見,還派保鑣杵在外頭嚇人,她每天只負責吃飽睡、睡飽吃。
「給我搬個體重計來吧。」她一定肥了好幾公斤。
「放心,你還沒胖到我抱不動你。」關海晨頭也沒抬,語調淡淡,依舊在忙他手上的公事。
杜依菲瞪着他,臉紅了。「誰說要給你抱了?」
這幾天她每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無聊到脾氣有點不太好。
關海晨敏銳地感受到她語氣中的淡淡火氣,挑起一道俊眉。「不想給我抱,那就不要受傷不要生病°」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可以不理我。」
「我不會不理你。」
「你可以不理我。」
「我是可以,但我不會這麼做。」
「因為我是沈鏡飛的妹妹?」
關海晨淡淡地看着她。「因為你是我想照顧、想保護的人。」
噢……這見鬼的算是一種情話嗎?
她看着他,突然變成了傻妞,不知該答什麼話,只覺得一股熱氣不住地上涌。「怎麼變得獃獃的?」關海晨好笑地看着她呆愣住的神情。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還是問出口了。心撲通撲通地跳着。
「就字面上的意思。」
「聽不懂!」
「我想照顧你、想保護你,很難理解嗎?」
杜依菲深吸了一口氣,雙眸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還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如果那天晚上他沒有吻了她,她可能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這丫頭的問題還真直白……可惜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她,連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的事情,又怎能輕易宣之於口呢?何況,事情沒那麼簡單。
「不管是哪一種,我想照顧你及保護好你的心意都是一樣的。」這一點他非常清楚。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就是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吧?又或者是覺得她的問題很無聊,根本懶得回答她?一切都是她多心了?
「推我下海的人還沒查到是誰吧?」杜依菲轉移了話題。距離落海意外已過了大半個月,這事一直沒下文,其實她一直在等對方對她發出警告,至少還有一點脈絡可尋,像這樣瞎子摸象似的企圖找出原因,真的很難理得出頭緒。
「嗯,如你所言,遊艇上沒有一支監控鏡頭照到那個角落,畢竟是私人遊艇,楊剛為了個人私隱並沒有裝上太多的監視器,當天受邀出席的人除了你們幾個,在那個時間點都在船首大廳內,因此警方也查不出什麼。」
杜依菲輕點着頭,答案在她預料之中,會故意問純粹只是沒話找話說。她該專註的點應該是這次的抗議事件,可是自從那日發生事故之後,丟石頭打傷她的人雖然抓到了,但新聞對這次的聚眾事件卻半點都沒有提及,就像這件事從來不曾發生過一般,風平浪靜到讓人生疑。
她打電話問過默子,他一句「關少爺把媒體擺平了。」就把這事略過。
而關海晨從不曾在她面前提過一句,就像他找人去查遊艇案一樣,明明做了很多,卻是半字不提。
真的如他所言,不管他究竟是把她當成妹妹還是女人,他照顧她的心意都是一樣的——無微不至。
可他終究不會愛她吧?她既沒有與他匹配的身家,也沒有舉世皆知的賢名,在這個世界上,不管她多麼努力,她的存在在富人階級的眼中都是極其渺小卑微的。她不是自卑,而是很早就認清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