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痛心疾首

“先是將星隕落，后是正月初一發生日食。君兒，我想，我真的就在這幾日了。”

夜裏，高歡在暗衛的護送下，來到婁昭君房裏。

“那茹茹公主呢？”

婁昭君知道，越是這種情況，越不能激發柔然和東魏的矛盾，否則天下大亂，這亂世更加難以控制。

“暗衛給她下了迷魂散。她說了，我要死了，她就要根據柔然的風俗嫁給澄兒。反正她沒有留下我的子嗣，日後不會有各種倫理上的問題。”

高歡當然知道，他五十二歲去世，是柔然萬萬想不到的提前，他們當年才會堅持要把那茹茹嫁給他。現在知道年輕力壯的高澄即將承襲他的一切，自然會用所謂的柔然風俗來綁定下一個東魏領導人，以免吃虧。他們打的好算盤，只可惜茹茹沒有留下他的子嗣，要不，還會說茹茹的兒子是嫡子，要取代高澄承襲他的一切，他才不會讓他們如意！

“你考慮得周到，可身體也要保重啊！更深露重的，還過來……”

婁昭君趕緊叫新荷加熱地龍，讓屋子暖和些。今年開年以來一直很冷，好像是世界末日一般。天地之間的正氣好像都消失了，成天很暗，連日食的時候，也無比讓人心悸。

“君兒，我來，是為了交代你，千萬不能讓兒子們取而代之當上皇帝。元善見無論如何，他如今就快成年，我們如何防備，他都訓練得自己美容儀，臂力過人，能挾石獅子飛越宮牆，射無不中，好文學，從容沉雅。若弒君即位，必被史官不容，被天下怒罵，當時許醫師千叮萬囑的噩夢就可能會成為現實，高氏危矣！”

高歡一激動，不斷咳嗽，婁昭君拿起帕子給他，他又是吐出些許暗紅的血塊。

“怎麼……”

婁昭君每日都讓新荷送菜給高歡，怎麼會這樣？

“我中毒太深，從鄴城過來，幾乎每天都是咳到吐血。這幾日開始吐出血塊，應該真的就……”

高歡形容枯槁，在燭光中，他的頭髮幾乎都花白了，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完全沒有現代五十多歲男人的成熟魅力。

他雙眼凹陷，黑黑的眼圈，大大的眼袋，青黃的臉色，滿臉的皺紋，任何帥哥的影子都不見，完全就是一個糟老頭的樣子。他伸出的手，青筋暴突，瘦得皮包骨頭，無論婁昭君如何調理養生的湯藥飲食，吃下去都變成血塊吐了出來，如何能吸收？

“高歡……你放心，我會阻止他們任何一種痴心妄想的。高澄應該沒有那種膽子，只是高洋……”

婁昭君隱隱記得，她要生每個孩子前都有的異兆之夢。

懷高澄時夢見一條斷了的龍；懷高洋時夢見大龍，頭尾連接天地，張開口眼睛轉動，樣子驚人；懷高演時夢見蠕龍在地上；懷高湛時夢見龍在海中洗浴；懷二女時都夢見月亮進入懷內；懷高淯、高濟時夢見老鼠鑽入衣服下邊。

“洋兒的確很有魄力，只是被蠱毒影響，有時會有激進之舉。罷了，我只能說，你儘力就是。天若要滅我高氏，我們也無可奈何！”

高歡到此刻，也想起婁昭君之前說過的那些怪夢。不得不說，有些事情，要是上天註定，又能如何？他痛心疾首，有些事情，的確是他處理得不好，才有這些後患，就像最終只能不了了之的游氏命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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